第271章 少年的山海(萬字章節)
同一時刻,煙角巷2.0 音樂現場後臺。
一襲利落紅裙,一件黑色皮質外套,溫涼如同一朵行走的紅玫瑰,受到腳下輕快步伐的影響,她的髮絲微微飄蕩,一雙黑色的馬丁鞋踩着地面發出“噠噠”的聲響,雙腿交替之間,裙襬飛揚,一雙誘人白皙的小腿時隱時現,平添一份健康活力卻不媚俗的小性感。
她今天爲了演出,特意化了契合舞臺的妝容,嘴上的那一抹紅脣沒有給人帶來絲毫妖豔魅惑的感覺,此刻的少女只會讓人由衷發出感嘆,她就是那種熱烈明媚的綺年玉貌當如此。
溫涼的外表塑造性真的很強,她可以有恃無恐的玩狠,又可以天真無邪的殘忍,笑的時候又乖又甜又玲瓏,不笑的時候又攻又烈像把刀。
御姐的氣質夾雜着無畏的少年感,惡女的長相還混着甜妹的無辜顏,清純中帶着慾望,慾望中夾帶鋒芒,示意着外人一旦接近,必定會被玫瑰刺傷。
這個就是溫涼,天生的演員,爲了舞臺而生精靈,當初能把賀天然騙得那麼慘,就是憑藉了這張臉。
不過現在嘛……
“我給今天演出的樂隊前輩們打了一圈招呼回來咯!”
溫涼推開自己樂隊休息室的門,一把撲到了正在刷着手機的賀天然背上。
當一個帶刺美人,碰見了那個外表正氣禁慾小綿羊,實則內心腹黑大魔王的男友,就瞬間淪爲了一個沉溺於愛情中的小女人……
“……醒子還在呢。”
賀天然侷促地提醒了一句。
“對喔。”
溫涼美目一擡,視線撞上了一旁角落,默默坐在鍵盤後的魏醒。
“……有沒有人正確形容過你們之間的這種狀態?”
魏醒一手捂住臉,一副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表情說道。
“形容?般配?”溫涼道。
魏醒搖搖頭。
“互補?”賀天然補充着。
魏醒再次搖頭,淡定地說出答案:
“你倆就像是兩個alpha相愛,成天是天雷勾地火,感覺你們之間只要沒人看着,隨時都能搞起來……”
賀天然一臉迷茫,溫涼則是滿臉通紅。
“醒子,因爲你第一句話我沒聽懂,所以我也不明白你後頭兩句話是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唔…唔!!”
溫涼一把捂住了賀天然的嘴,朝着魏醒,彆扭道:“魏醒……沒、沒想到你平時看的書還挺雜的哈……”
魏醒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笑了笑,點了點自己的手錶,說道:“我去外頭走走,放鬆放鬆,大概二、三十分鐘的樣子回來,你們……也放鬆放鬆……自便吧。”
說完,魏醒做着擴胸動作,真的走出了休息室,留下賀、溫兩人。
“……”
“……”
“他、他剛纔說的啥意思啊?”賀天然一臉迷惑地問道。
“沒意思!賀天然你再給我裝單純試試看?!”
溫涼一把拆穿了賀天然的僞裝,她可不相信平常雜書看了一堆,比誰都懂梗的賀天然會聽不懂剛纔魏醒話裡的含義……
“哎呀,不就是用了ABO比喻了一下嘛,我們正常的BG戀愛,可不興講這些個設定。”
果然,賀天然反手就是一套圈內術語,將女友拉到身前,後者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兩人面對着面,溫涼將雙手放在了男友的兩邊肩膀處搭着,而賀天然,也將手掌置於了對方的細腰上。
“其實你也不用特意給別人打什麼招呼,又不是什麼娛樂圈。”
“哎呀禮貌嘛,天然你這人就是一點都不把人情世故放心裡。”溫涼數落着男友性格上的缺點,然後繼續問道:“對了,鼕鼕黎望他們都到了吧?”
“到了,剛纔在羣裡發了消息,已經在排隊進場了。”
賀天然騰出一隻手拿着手機看了看,沒有新消息,估計現在還在排着隊呢。
“那你說……曹艾青會來嗎?”
溫涼餘光瞟了瞟對方的手機屏幕,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索性直接問道。
這個話題讓賀天然一頓,這可不敢隨便接,他放下手機道:
“不知道啊,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唄,你怎麼會想着邀請她過來呢?”
溫涼眼睛一轉:“上次在家宴,我跟她說了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真的懂得去愛一個人了,她雖然最後默認,但我知道她心裡還是有疑惑的,所以我想趁着這次機會,不妨證明給她看看。”
雖然上次兩個姑娘聊天的細節賀天然並不清楚,不過他也能猜出來溫涼這話說的半真半假,他點了一下姑娘的鼻子,無奈打趣道:
“呵,我說你們這些女人的小心機啊,我還不知道你嘛,你其實想着的是她不來纔好,眼不見心不煩,要是來了,反而證明了她還在乎着我們的關係,這樣的話,你就可以趁此機會秀上一番恩愛讓她知難而退,反正她來與不來,天時地利人和你都有,是不是?”
溫涼不置可否,仔細觀察着賀天然的表情,反問道:
“那你猜,曹艾青會不會來啊?”
賀天然坦然迎向她的目光,思索了一番之後,肯定回答道:
“會來。”
“爲什麼啊?”
回想起曹艾青的性格,賀天然不禁笑道:
“你都邀請她了,她不可能裝作看不見,如果不來,纔是真的顯得沒放下了。”
“啊?不來是在乎,來了反而是不在乎?你說反了吧?”溫涼不禁反問。
賀天然直言道:“因爲比起你跟我撒狗糧,艾青現在更想過自己的新生活,就是吃喝玩樂照舊,跟我們一樣,她來,可能會有我們的原因,但其中的更多的部分,就是純粹來玩兒的,何況……”
“何況什麼?”
賀天然斷言:“何況我們給的票都在胡秀才那裡,現場她想賣都抹不開面子,還不如佔個便宜,白嫖一場演出呢,她肯定會來,但……已經不是你想的那樣了。”
溫涼一愣:“……是、是這樣嗎?”
賀天然閉着眼點點頭,他真的很懂曹艾青……
“所以啊,你就不用想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了,朋友們都在臺下看着呢,等會上臺你放肆去玩兒就好,我都配合你。”
男孩這話一說完,溫涼歡呼一聲,瞬間就在他的脖子上印下了一個醒目的紅色脣印!
……
……
今天演出有九支樂隊,而其中有兩支樂隊是煙角巷2.0的常駐,負責暖場和維持氣氛的演出,相當於是給後面幾支樂隊做鋪墊,畢竟沒什麼名氣,所以這種樂隊通常會選擇一些慢歌,讓觀衆蹦累了可以歇會,順便去上個廁所什麼的。
“現在都九點半了,阿涼他們怎麼還不出場啊?”
“別急啊,賀導兒說他們是第七個出場的,快了快了。”
舞臺之下,人潮擁擠,經過前幾支老牌樂隊的燥熱現場,薛勇與胡嶽等一羣人已是玩到大汗淋淋,不過雖是玩得盡興,可他們這羣人最關心的樂隊,卻遲遲沒有出場。
“他們幾首歌啊?宣傳海報上都沒怎麼提他們。”
此刻,原是一向內斂斯文的黎望,也是一頭大汗的興奮問道。
“兩三首吧,前頭的樂隊都是這樣的。”顧玲回憶着。
“感覺前面的樂隊唱的都是原創啊,從前都沒聽過,雖然有些小衆,但還蠻好聽的……”
胡嶽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先前那些樂隊表演的歌曲他都是第一次聽,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剛纔蹦得最歡。
常到這種場合玩耍的薛勇興致正濃,一時是不過腦的說道:“那當然,來livehouse聽的就是樂隊的原創和現場,沒有原創玩個屁的樂隊哦,又不是以前賀導打工的那個1.0小酒館,一天到晚就翻唱些流行歌和民謠……”
“不對呀,前頭不也有支樂隊一連三首歌,兩首都是翻唱嗎?”顧玲說道。
“看那幾個哥們的樣子,肯定是這裡的常駐了,就是天天來,天天在的那種,不出名,也沒那麼多歌,上了宣傳海報也不會重點宣傳,反正使命就是混點垃圾時間,襯托一下接下來的正主……”
薛勇說到這裡,他忽然發現身邊幾個哥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他這纔想起來,賀天然的樂隊成立也才一星期,而且也是常駐……
雖然他對溫涼的唱功有着百分之一千的信心,可是從來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原創曲目……
“呃……賀導他們沒原創也沒事兒,主要是他們成立的時間不長,我們的要求也不要那麼高嘛,涼姐不管唱什麼歌,都是好聽的。”
黎望適時降低着衆人對這次演出的期待值。
“沒有啊,我最近經常聽見阿涼在寢室裡哼着一首陌生的歌呢。”白婷婷忽然說道。
“對對對,我也聽見了,旋律還挺好聽的,不過她就是偶爾哼一下,所以我沒太聽清歌詞,你們說,她會不會是爲了這次演出準備的……”
顧玲也想了起來,可她話說了一半,就被白婷婷的歡呼聲給打斷……
“快看快看,他們出來了!”
……
……
時間,先回溯到INTERESTING樂隊成立的次日。
下午,樂隊三人計劃在煙角巷2.0的現場匯合,今天他們將進行選歌,爲下星期的開業進行排練。
溫涼其實有點頭疼,因爲昨天她跟陸Alan說過,她這次想唱原創曲目,對方答應了,說先聽聽看,如果效果好的話,可以讓他們試試。
其實薛勇說的也沒錯,樂隊嘛,沒有原創曲目叫個屁的樂隊。
所謂的原創歌曲,這對她一個重生穿越人士來說,簡直就是輕而易舉,而且她也碰巧察覺,她這次想唱的歌曲,在如今這個時間節點並不存在,或者說,還沒有誕生……
這還需要顧慮什麼嗎?
換成一般人,唱就完事了!
然而,溫涼還是舉棋不定,因爲她知道賀天然對這種穿越抄襲的行爲,非常排斥……
男孩是個死腦筋,自尊心也很強,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未來,他是因爲劇本被抄襲而落得一個悲慘下場的,他明白那種才華被剽竊之後,所有一切都付諸東流的絕望,所以到目前爲止,兩人都沒有利用未來的信息,去做過哪怕一次穿越者該做的那些勾當……
“如果我都重活了一次,還要靠着抄襲別人的成功經歷完成自己的逆襲,那不是變相證明了,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loser嗎?”
一次賀天然用開玩笑的態度,說了這麼一句話,溫涼一直銘記在心。
其實溫涼想說這件事哪有這麼嚴重,女孩未來經歷過真正的成功,她知道這背後除開實力,更重要的還有機遇與運氣等各種因素……
可她並沒有去否定男友什麼,甚至有時會改變一下自己的意願,去遵守一下賀天然的原則。
因爲哪怕溫涼沒有明說,但想必賀天然一定也知道,他堅守的一些東西,除了能夠自律克己之外,在旁人看來,也許毫無意義。
但,就是這種好多看似“毫無意義”的行爲理念,才構成了賀天然這個人的完整形象,才值得讓溫涼這樣的姑娘去深愛。
而且在這個世界,只有兩人能懂得,重生之後的賀天然,在拒絕着怎樣的誘惑……
賀天然在處理某些人情世故的認知上,像是在修練一門進展極慢內功,顯得是如此的拙頓又樸素,乃至於有時候他操弄人心的手段,都會拿自己先開刀。
這其實很矛盾,賀天然可以僞裝得八面玲瓏去圓滑取巧地完成一些事,爲人處世,揣摩心機他其實比誰都懂,可一旦涉及到一些底線,他又會變成一頭執拗的牛,想拉都拉不動,這着實是讓人氣苦。
不過,也正因爲這樣,他身上的一些人性閃光,才顯得更加耀眼吧……
當然了……
要是他再能變通一下,自然就最好了!
想到此處,溫涼無力地仰天哀嘆一聲……
“哎……”
“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嘆氣了呀?”
賀天然剛跟老陸交流完,一回到舞臺,就遠遠看到坐在舞臺邊緣的姑娘在唉聲嘆氣。
舞臺上正盤腿聚精會神操作着筆記本電腦的魏醒,見着賀天然終於回來了,趕忙解釋道:
“天然,剛纔涼姐給我發了一首歌的清唱DOME,讓我順着主旋律編下曲,她估計是在愁這個呢。”
“啊?我聽聽看。”賀天然一愣,兩三步跳上臺,溫涼也瞬間站起了身,神情緊張。
男孩看了看女友,對方想說些什麼,但又不好意思地忍住了,最後只是朝着他又是侷促又是靦腆地“嘿嘿”笑了兩聲……
魏醒按下播放鍵,溫涼的歌聲傳入耳中,女孩是用手機錄製的demo,所以音質難免有些粗糙,但這些都不妨礙着她歌聲裡傳達出的那份熱烈與迷醉。
“這歌的詞兒寫得真好,而且主旋律的調性就很厚實,我們要是在編曲上弄得花哨一些,現場一定會很燥!”
魏醒沉浸於溫涼的歌聲中,不由連連稱讚,看的出來他很喜歡這首歌,終於是問道:
“對了,這歌的詞曲是你倆誰寫的?”
……
……
演出現場的燈光漆黑一片,舞臺上隱約可以看見幾個樂隊成員的剪影在更換着樂器設備,準備進行接下來的演出。
“接下來演出的是誰啊?”
“好像是一支叫INTERESTING的三人樂隊,不過聽說這次演出,當年哮天樂隊的鼓手陸Alan和吉他手樸志坤都會來幫場串一下。”
一個對港城獨立音樂有着一定見識的老觀衆回答道。
“那值得期待嗎?”
“都是老黃曆了,這支樂隊聽說是這裡的常駐,陸Alan作爲這場子的老闆,來幫忙壓場過過癮很正常,這樣即便是這支新樂隊表演拉胯,但起碼現場氣氛也不至於冷的太快,但要說值不值得期待嘛……看吧。”
“那我先上個廁所去了……”
黑幕換場期間,INTERESTING的上臺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歡呼,而由於燈光一直沒有打亮,身處黑暗中的觀衆們甚至都看不清樂隊成員們的長相。
“喂、喂、喂咳,大家好,我們是INTERESTING……”
黑暗中,一道清亮又平靜的女聲通過擴音傳到現場每個人的耳中,這時,絕大多數的觀衆才知道,原來這樂隊裡的主唱是個女生。
而當大家以爲她要開始進行一番介紹時,舞臺燈光依舊沒有開啓,只聽她繼續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是我們樂隊的首次登臺,給我們兩首歌的時間,讓我們開始吧。”
就……沒了?
主唱叫什麼,樂隊成員叫什麼,要唱什麼,統統沒說……
而隨着她的話音落下,一聲電吉他的前奏開始響起,這旋律像是準備怒放前的平靜,緩緩鋪開,舞臺上一束柔性的追光徐徐打亮,一襲紅裙的溫涼驚豔地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隨着鼓聲的一串連音,只聽她用沉穩的嗓音,唱道:
爲何夏夜晚風吹,如夢逝去不可追
那曾在路途中丟的盔,被時間慢慢磨成灰
爲何夕陽的餘暉,總在離別時才美
爲你付之一炬的熱淚,也曾是我懷揣的寶貝
冰山墜入碎河,孤星奔赴焰火
蝸牛向海,投擲它顫抖的殼
……
溫涼的嗓音像是在敘述這一段往事,臺下的觀衆們的注意力也慢慢從她那迷人的外表,轉移到了她的歌聲之中。
人們紛紛掏出手機,記錄下這一刻,而隨着耳邊的鼓聲與電吉他漸漸變得張揚,歌曲馬上就要進入到第一段副歌部分,這羣年輕人的神經也被一點點刺激的躁動起來……
此刻音樂忽然停止,舞臺的追光也瞬間熄滅,現場再次陷入黑暗。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停頓,幾秒之後,舞臺上所有的燈光再次亮起,盛大的玫瑰光耀彷彿將整個現場渲染成了一片紅色,一片火海!
要麼你來擁抱我,要麼開槍處決我
愛或死亡會令我變成花朵
像風一樣窺視我,或將我推入漩渦
解救我,在天亮前帶走我
溫涼伸出手臂,以指作槍,她高傲如火般地唱着,激昂的旋律配合瑰麗的歌詞,彷彿是以她爲圓心,形成了一道洪流,瘋狂又洶涌的席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臺下的人羣肉眼可見地變得癲狂起來,人海之中,被樂迷帶來的搖滾旗幟被人高高舉起,開始來回招搖!
這是對溫涼實力與掌控能力的絕對認可,站在她近處的賀天然感受是最爲明顯的……
一襲紅裙的她在舞臺的中央引頸而唱,她是那麼的鮮豔又奪目,宛若是盛夏流火降人間。
這才應該是溫涼本來的模樣,是那個九月裡驚豔了自己一生的女孩…… 誠然,他們在一起了。
可不管後果如何,男孩都想將溫涼之前在愛慕裡所丟掉的高傲與自尊都幫她撿起來,他想把完整的她,還給她。
因爲,他愛她。
……
……
“詞曲?當然是我們整個INTERESTING樂隊創作的啊,魏醒你太見外了,演出時的編曲還靠你還有陸老闆把控一下呢!”
賀天然大咧咧道。
魏醒一愣,樂隊對歌曲署名權這種事情確實比較敏感,這涉及到方方面面,所以大多樂隊的曲目都會署樂隊名而非成員個人的名字。
當然,這種事其實對他們三個人而言完全不存在,只是賀天然的這種做法,確實是讓魏醒感覺心中一暖。
“好!天然,涼姐,那我們就一起想想這首《玫瑰竊賊》要怎麼排纔好!”
魏醒熱情高漲,他有預感,這首歌最後的現場演出質量一定會很高!
見着男友開始跟鍵盤手討論起來,溫涼很是詫異。
過了不久,陸Alan也過來了,幾人試了一遍,都對這首歌抱有很高的期望與熱情,作爲樂隊的第一首“原創”歌曲,自然不會馬虎懈怠。
只是溫涼覺得賀天然接受的過程實在太過順利,竟然還會給自己打掩護,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趁着樂隊休息的空擋,她單獨把賀天然拉倒一邊,不好意思地說道:
“天然,這首歌是柳爽的原唱,好像……會在幾年之後纔會誕生……”
賀天然點點頭,一臉無辜。
“我知道啊,他之後還會憑藉一首《漠河舞廳》大火,然後緊跟着就發了這首歌。”
“那你怎麼……我的意思是……我以爲你不會喜歡這種事……”
溫涼雙手交叉,拇指打着轉。
“……阿涼,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但你還是選了這首歌,那就代表,你一定想通過這首歌來表達些什麼,這我是不會阻止你的,而且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們穿越一定會帶來某些蝴蝶效應,沒準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這首歌曲的原唱了呢?或許我們就是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了呢?”
溫涼瞪大雙眼,沒想到賀天然竟然反倒安慰起她來了!
“你……你真那麼認爲?”
賀天然雙手一攤:“對啊,哎呀,反正我是想通了,這種事情不用糾結,我們及時行樂就好!怎麼着,我們作爲穿越者,就不能帶點優勢了?我可不想把這段重新開始的人生活成青春疼痛文學了,我倆啊,得活成那種狗血又俗套的重生大爽文才行!”
見到自己舉動沒有被賀天然排斥,溫涼很是歡喜,但片刻後,她不禁又想,這是不是賀天然爲了安慰自己而編出的說辭……
因爲,男孩這番話裡,好像打破了他一直以來堅守的底線……
溫涼頓時後悔起來,她說道:“天然,要不……還是算了吧……魏醒他那邊也有幾首原創……”
“別呀,這歌多好啊!”賀天然當即拒絕,甚至笑嘻嘻地說道:“我也抄了一首歌,我還叫了樸老闆等會過來幫我們搭貝斯呢,現場絕對炸!”
“啊?”溫涼先是一頓,見着賀天然竟然真的跟自己“同流合污”起來,不禁又是想笑,又是氣苦:“你……哎呀……你……你早點跟我說嘛……”
“不過就這一次啊!”賀天然佯裝嚴肅。
“嗯嗯!就這一次!”溫涼歡天喜地。
其實,女孩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什麼平行宇宙,也不是什麼過去……
這是一個連她都注意不到,沒有詳細年份的地獄。
關於別人的未來,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賀天然一旦做出能影響到別人命運的事時,就會頭疼欲裂,整個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然而這一次,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在賀天然的預料之中,因爲這是他與溫涼一起幹出來的事,所以就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未來……
畢竟,只要他們繼續在一起,世人遲早都會忘記他們相愛過的痕跡……
……
……
舞臺上,經過溫涼這一番驚豔開場,觀衆已經完全沉浸在樂隊的表演之中,而當歌曲繼續,溫涼緩緩回眸,眼中情愫萬千地看向一旁的吉他手,只見對方身前也立着一個麥克風。
賀天然手下不停地撥弄着琴絃,兩人對視,微微一笑。
男孩接着唱道:
往日熱烈的光輝,就像花一笑百媚
後來爲生活砌的堡壘,越是燦爛越是枯萎
事到如今還以爲,直面荒謬皆可退
那曾爲幻想臥過的軌,卻悄悄偷走我的玫瑰
冰山墜入碎河,孤星奔赴焰火
蝸牛向海,投擲它顫抖的殼
……
賀天然的嗓音醇厚又深情,他唱歌沒有太多的技巧,但就是這種純粹裡夾雜的低沉聲線,反而更貼近了這首歌所要表達的味道來。
溫涼在旁很有默契地幫着他和聲,而輪到高音的時刻,兩人又相互轉換,配合的天衣無縫,當真是羨煞旁人。
“這樂隊是雙主唱啊?感覺還不錯啊!”
“哇他們是情侶吧!感覺好般配啊!”
“這歌真好聽啊,網上有他們音源嗎?我感覺這歌會火!”
“這樂隊好強啊!真是今天演出的驚喜!”
“……”
聽着旁邊人時不時傳來的誇讚,曹艾青站在人羣裡,舞臺的紅光偶爾掃過她的面頰,顯得迷離又夢幻……
身邊人都聽着臺上這一對情侶爲了愛情與自由高唱,她站在人羣中,有些失神……
舞臺上的溫涼與賀天然,兩人看上去確實很般配,甚至還影響到了觀衆們,情侶們隨着歌聲,或是牽起了手,或者忘情擁吻在了一起,而那些單身的人,也是眼中閃爍着光芒,跟着他們高唱出那一句:
“去愛垂老的暮色,愛溫熱璀璨的河,那是我種的玫瑰燒成的火……”
姑娘就這麼默默看着、聽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她的身邊擠過來了一個人。
她側目看去,不禁大吃一驚。
“賀……賀叔叔?”
擠到她身邊的,正是一身休閒打扮的賀盼山!
本來溫涼託陸Alan送來的票是在VIP看臺的,只是坐在上面看演出顯然不符合他賀盼山搖滾老炮的性格,聽樂隊現場哪有坐着的聽的?這不下來蹦躂兩下不是白來了嗎?
“小艾青?你也來啦?”
賀盼山意識到擠着一個小姑娘還打算道歉呢,哪知居然讓他無意間撞見了曹艾青。
曹艾青點頭,這裡太吵了,她正想說些什麼,賀盼山卻對她連連擺頭,示意小姑娘不用解釋些什麼,用口型比劃出四個字——
“享受音樂。”
曹艾青默然,賀盼山將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正在舞臺上表演的兒子。
這讓姑娘想起了上次家宴,在車上,他家司機偶然間提起了的那件往事……
賀盼山想去看兒子的演出,但一直都未能成行。
溫涼既然都敢邀請自己,那麼邀請賀天然的父親,就更不會讓人覺得意外了……
“我教了這小子十來年的吉他,他這次終於給老子彈對了一回!這纔像話嘛!”
這時,賀盼山興奮地對身邊的小姑娘大聲說道。
在曹艾青眼中,這個中年男人其實跟自己父親一樣,並不怎麼顯老,他手舞足蹈的狀態跟在場高呼着理想主義永不被現實招安的年輕人並無二致。
而他那一頭長髮跟那些一本正經的企業家形象比起來會顯得很另類,但在這樣場合下,卻意外的合羣……
只不過啊,他望向舞臺上兒子的身影時,那眼角泛起的微微褶皺,彷彿在提醒着旁人,他的歲數,並不是那麼年輕了……
賀天然身上其實有很多賀盼山的影子,儘管男孩極力否認,可每當他說起這位父親,總會用“剛愎自用”四個字來形容。
“我爸他總會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對方的身上,然後口口聲聲說是爲了你好,強權、霸道、不可理喻!”
賀天然對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不過早在那個跨年夜的海邊,曹艾青那時哪怕還沒有未來的記憶,就已經看透了少年的內心。
“你跟你爸是一樣的人,自以爲都是爲了別人好……”
曹艾青早已這麼透徹地評價過賀天然與賀盼山的父子關係。
那天,他們在海邊,一起看見了日出。
……
要麼你來親吻我,別讓黑夜吞噬我
千千萬朵雲掠過我的軀殼
去愛垂老的暮色,愛溫熱璀璨的河
那是我種的玫瑰燒成的火
帶走我……
當溫涼與賀天然合唱完最後一段,歌曲漸漸來到了尾聲,觀衆們的熱情不熄反而更加高漲,此刻觀衆的反應與他們剛上臺之前的靜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INTERESTING牛嗶啊!有點意思!”
“牛嗶!兩位主唱親一個!”
“永遠年輕!永遠熱烈盈眶!”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觀衆的捧場與稱讚,慢慢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呼喊,而“有點意思”這個樂隊的中文譯名,也確實夠魔性上頭的,大家的喊聲形成一波又一波的聲浪,似乎都要掀翻屋頂。
賀天然與溫涼的默契演繹,兩位樂隊老將的坐鎮以及魏醒的出色編曲,讓這支樂隊擁有了超乎想象的現場實力,一曲《玫瑰竊賊》徹底點燃了全場,他們此刻享有的現場人氣,已是遠超之前所有的老牌樂隊,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然而,有一件事,是可以預見的。
那就是今夜過後,通過現場觀衆的傳播與錄像,這支樂隊一定會火!
哪怕一支樂隊在成名的過程中會遭遇到各種變數,但是在港城樂迷的心中,INTERESTING這個名字,已經是立住了腳跟!
而且這是哪?
這是大學城!這是宇宙街!
這是將近三十萬在校大學生的匯聚之地!
光是學生之間的口耳相傳,就足夠讓這支樂隊在港城整個年輕人的羣體裡橫着走!
何況,他們還有一首歌!
溫涼閉上眼,默默地感受着這久違的歡呼聲,她對這種場面已經駕輕就熟,反觀賀天然,略微有點被觀衆的熱情的震懾住了,他可是很少經歷這種場面,上一次還是在高中的迎新晚會上……
年輕人都喜歡自由與浪漫的事物,這是天性使然,所以這種氛圍,很容易就能感染到別人。
不過人生在世,註定不可能只有自由與浪漫的……
賀天然雙手拿着琴,嘴脣靠近了麥克風,沉聲說道:
“接下來,我們還有一首歌……不是唱愛情,我想唱給自己,也想送給……在場的你們……這首歌的名字叫……《山海》。”
賀天然的目光,下意識地掃視過臺下的一副副年輕面孔,然後,他的視線定格在了人羣中的某個角落……
但這也只是片刻的光景,他瞬間收回目光,回望身後被他找來助場的樸志坤與陸Alan,以及那個在鍵盤後已是滿臉激動躁紅的魏醒,三人對他點點頭。
最後,他看向溫涼,身邊那個光彩奪目的女孩對他嫣然一笑。
《山海》那低迷而疏遠的前奏響起,舞臺的燈光暗下了幾分,顏色從火紅變成了蔚藍與幽綠,臺下觀衆們仰着頭,屏息以待,賀天然低沉悠遠嗓音徐徐唱道:
我看着,天真的我自己
出現在,沒有我的故事裡
等待着,我的迴應
一個爲何至此,的原因……
……
他像是在跟自己對話,是跟那個純真勇敢的少年,或是跟那個渾渾噩噩的男人,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這首歌是如此的契合賀天然的境遇,他手中的撥片狠狠地刷過琴絃,吉他聲,鼓聲,隊友爲他鋪墊的和聲,統統將歌曲推向了一個頂峰,站在高處的賀天然歇斯底里地吶喊道:
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
於是轉身向山裡走去
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
於是轉身向大海走去……
少年的山海,到底意味着什麼呢……
這對他來說,是一道選擇題嗎?
不是的。
他的歌聲中有不甘的憤恨和對命運的茫然失措,有將過去與未來劃清界限的氣魄,又有奮勇向前的決絕……
他好像哪兒都能去,可又好像,哪兒都去不了……
其實,不管是山與海,少年都沒得選。
因爲時至今日,這已經不是一個選擇題了……
於是,他再次開口唱道:
我聽着那少年的聲音,在還有未來的過去
渴望着,美好結局
卻沒能成爲自己……
……
賀天然的吶喊再次引發了全場的共鳴,簡單卻又富有深意的歌詞是那麼的直抵人心,有人在歌聲中聽出了迷茫,有人感受到了憤怒;有人聯想到了自己,大聲唱和,有人漸漸安靜,黯然無語。
賀盼山是最後者,他默默看着舞臺上,嘶啞唱着“轉身向山走去,向海走去,我給不起”的兒子,他微微垂下了頭。
這首歌很棒,甚至超過了賀盼山之前玩樂隊時創作的所有歌曲,超過了他的預期……
可同時,這個老父親也明白,這不是一個十八歲的男孩應該去唱的歌……
“賀叔叔……”
這時,他忽然聽見身邊的小姑娘喚了他一聲。
老男人擡起頭。
“麻煩您告訴天然,我不喜歡這首歌……”
賀盼山一愣,倒不是因爲曹艾青的直言不諱,而是當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姑娘臉上掛着的,是笑容。
與賀天然分手之後的曹艾青,確實變得更美了。
不管她是碎了,還是更完整了。
以前的她是顆甜甜軟軟的棉花糖,而現在變成了一顆薄荷糖,依舊是甜的,只是多了幾分清冷與疏離,就像那看着柔軟,卻從來不會爲別人改變形狀的雲。
她再次側目,望向那個男孩。
“不過,看他把那些曾經摔碎的東西,努力一點一點拼湊起來的模樣,他……真的很勇敢了……我走了叔叔,再見。”
曹艾青在歌聲的餘韻中,在洶涌的人羣中,轉身緩緩離開了。
若說,溫涼與賀天然的相處模式,是無與倫比的默契與放鬆。
那麼,曹艾青跟他兩個人,便是透徹地讀懂了彼此的靈魂。
就像賀天然說的那樣,他們心照不宣。
這無關感情上的多寡,這是客觀上的事實。
他們聽見少年的聲音,在還有未來的過去,渴望着美好結局……
卻沒能成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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