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炎道:“什麼問題?”
黑櫻月華道:“我所說的這種手法,在理論上,其實相當於鬥部‘順逆皆殺’中隱殺的‘隱心印’。”
孫炎道:“隱心印?”
黑櫻月華道:“順逆皆殺可以說是最讓魔道頭疼的部門,尤其是其中的隱殺。因爲你無法知道,埋伏在你身邊的人裡,到底哪一個人是隱殺……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爲是以探秘、暗殺爲主,隱殺一系,往往會利用各種僞裝,打入敵人內部,而這種隱蔽作戰的手段,原本就是魔道最擅長的手法,要想反過來騙過魔道,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順逆皆殺會採用一種特別的手法,就是讓執行任務的人,徹底忘掉自己原本的身份,他的一切,全都以‘隱心印’藏在靈魂烙印之中,只通過某一個‘契機’來發動。在契機發動之前,哪怕是再厲害的搜魂之術,也難以將它探出。而埋伏在敵人內部的隱殺,往往都是單線聯繫,整個順逆皆殺裡,很可能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也是順逆皆殺裡,死亡率較高的一個原因,其中一些人,因爲忘卻自己的真實身份,在敵人內部助紂爲虐,反而死在不知道內情的自己人手中,還有一些,因爲單線聯繫的聯絡人死去,原本只是‘僞裝’成敵人,結果就此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他們所僞裝的人,到死也無法恢復身份。”
繼續道:“問題是,無色魔母不可能不防到這種手段,她交給你們,讓那孩子修煉的《非想非非想魔羅浮世斬身經》,在斬欲斬身的過程中。原本就要經歷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直至非想非非想處這四重境界,在斬六慾、斷七情的過程中,同時抹去她靈魂中的所有烙印。而哪怕你的‘大聖顯密真訣’是比‘魔羅浮世斬身經’更高級的,佛祖級別的性命交圭之法,可以打下烙印而防止《非想非非想魔羅浮世斬身經》的抹消。但在無色魔母帶她進入它化自在天,助她變成陰魔之前,她必定會親身查探。一旦發現你們在小有琴的魂魄上做了手腳,很可能便會直接將她殺死。而你要想瞞過她,可以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孫炎黯然。照這個樣子,等於是什麼辦法都別想。
《非想非非想魔羅浮世斬身經》原本就有抹殺靈魂烙印的能力,像順逆皆殺的“隱心印”這種級別的靈魂烙印,直接就會被它抹殺。
《大聖顯密真訣》比《非想非非想魔羅浮世斬身經》更高級,利用他與小有琴之間實際存在的血緣關係,通過“血緣應化”。他可以利用性命交圭的“大聖顯密真訣”爲小有琴打上靈魂烙印,讓《非想非非想魔羅浮世斬身經》無法抹殺,但是避不開無色魔母的親身檢查,結果很可能就是,直接害死小有琴。
就像九焚紂魔不可能容許一隻不受他控制的魔猴出世,無色魔母也絕不可能容許一個仍然記掛着親情的陰魔出世,尤其是。小有琴的親人還是仙界這一邊的人。
黑櫻月華卻又將一張紙卷往他遞來:“這是‘血緣應化’的要訣,不管怎樣,你或許可以試上一試。”
孫炎見她早已經準備好了,於是訝道:“但是按黑櫻姐你的說法,就算這樣做,也是瞞不過無色魔母……”
黑櫻月華道:“魔母乃是陰魔,只要一件事本身是‘存在’的,就很難瞞過她。想要瞞過她,就要讓它變成‘不存在’。如果一隻貓,它存在於天地之間。但是所有人都看不到它,那它到底是存在又或不存在?想要讓那承載着小有琴的親情和記憶的靈魂烙印,瞞過魔母,就必須讓它變成誰也發現不了的、對衆生而言‘根本不存在’的秘密。離開這裡後,我會把我現在跟你所說的這些全都忘記。因爲,只要有人知道它,它就是‘存在’,只要它‘存在’,就有被魔母發現的可能。而要讓它成秘密,讓它即便出現在無色魔母面前,魔母也無法看到它、無法見到它,對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就必須要有一個人的幫助。你必須要把這個秘密,交給那個人來‘保管’,而不能讓其它任何人知道,甚至是你和那孩子,也要將它遺忘。除了那個,爲你、爲她保管秘密的人,除了那天上地下最擅於‘隱秘’的神靈,其它人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讓它成爲那‘明明存在、卻又誰也不看見’的貓,你們纔有可能瞞過無色魔母。”
孫炎看着她慢慢飄起:“黑櫻姐,你說的這個最擅於‘隱秘’的人到底是誰?”
黑櫻月華漸漸飄退:“你可知道,我剛纔說的‘隱身印’,它的全稱是什麼?你可知道,三界之中最強的隱身咒,它的全稱又是什麼。你可知道,東瀛的‘忍’,藏地的‘密’,他們所祭拜的共同的神靈是哪位?”
孫炎恍然。
“常行日前,日不見彼,彼能見日!無人能見,無人能知,無人能害,無人能縛、無人能欺誑,能令有情在道路中隱身,在衆生中隱身……”黑櫻月華越飛越遠,“當我離你三丈遠的時候,我會把對你所說的這些全都忘去,我不曾給過你血緣應化之術,我不曾教過你靈魂烙印之法,我不知大聖顯密真訣之事,我不知道你想要欺瞞何人,不知你想要拯救何人!”
當她把這些全都念完的時候,她不多不少,剛好離他三丈之遠。這是一種玄之又玄,難以名狀的感覺。
孫炎看去,只見黑櫻姐落在地上,往他們來時的路看了一眼,有些困惑的樣子。他知道,她剛纔所念的這些,既是“誓”,又是“願”,能夠通過短短的幾句話,完成“誓願”,雖然只是“我願”,而非“衆生願”,卻已是菩薩這一級別才能做到的事,單單通過言靈便可以完成“衆生願”的,那已經是“佛”的級別了,黑櫻姐還沒有修到“佛”的級別,水平還不夠啊,以後還需繼續努力……
黑櫻月華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不覺,就被你送出了這麼遠。唔……我剛纔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孫炎知道,她已經把這一路上她跟他所說的這些全都忘了,於是認認真真的看着她:“剛纔黑櫻姐你說,以後你會和香香一起嫁給我,我很期待!”
黑櫻月華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他:“啊?”有這事嗎?
……
黑櫻月華終於離去。
回到青蘿林內,駱玲亦已醒來。
雖然昨天發生了那場意外,但現在,靠着大聖顯秘真訣,留在她體內的魔之種、和封印魔種以及她的記憶的禁制,都已經被孫炎清除。
因爲自己是魔道三皇之一“婗”的女兒,深怕自己不再被信任的她,想要離開他們。但是孫炎又怎能讓她就這樣離去?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這麼多的秘密,”孫炎摟着她,惡狠狠的威脅道,“你要是敢離開,我就只好殺人滅口。殺人滅口你怕不怕?”
“可是,可是,”駱玲反抱着他,流出淚來,“她還會來找我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我知道她還會來找我的。她已經殺了我爹,她還會……”
“我不管她會做什麼!”孫炎道,“新魔界的三皇五帝,我又不是沒對付過,我連魔猴都殺了,還會怕她?她比猴子還厲害?”
駱玲慰在他的懷中,哭個不停。
陪着她們,在這裡待了一日,當年晚上,又用歡喜秘術和大聖顯密真訣,幫駱玲治療她缺失的魂魄,到了第二日,她的腿微微的,有了一些能動的跡象。
接下來,把她和美舞、小曼、小有琴、冥兒先留在這裡,他和香香先到良常山去。
經過三音星海時,腳下星魚流動,一串串的,就像是掉落在塵世中的銀河,又有神秘天籟隱隱奏響,這是海中的魚羣發出來的聲音,乃是三音星海的特點,是“三音”之一。星星點點中,孫炎拉着香香,落在海面上,忽的問道:“香香,我想要讓一樣東西,又或者是一件事物變成‘秘密’,而且是誰也發現不了的秘密,我應該怎麼做?”
香香仙子道:“沒有什麼‘秘密’是無法被人發現的,除非真的做到天不知、地不知、神不知、鬼不知、衆生皆不知!但是,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秘密’,那它等於就是根本不存在。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秘密,也就不算秘密了。”
孫炎搖頭道:“我要的不是這種,而是‘雖然它存在,但誰也無法看到’,哪怕它在你的面前出現,但你就是看不到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香香仙子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後,兩人便慢慢的,在日光下一同消失。
常行日前,日不見彼,彼能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