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執地搖頭:“十七歲就是小孩子,十七歲就應該做個孩子。我讀大一的時候開始打工、站展會,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能養活自己是一件很自豪的事,可是更多的時候是覺得不值。我賺到那一點兒小錢,代價是太早知道了社會上太多骯髒黑暗的東西,如果這個階段遲早要到來,我倒希望它來得晚一些,像你這樣。”
“你別說這樣的話,你知道我敬佩你。”
“我知道。可你不知道我羨慕你。如果我有女兒呀—”她微微一笑,眼神突然變得柔和,“如果我有女兒,我就養她一輩子,誰要笑話她是蛀蟲,就讓他們笑話好了。反正我替她把夠花一輩子的錢都賺到,然後一直供養她,她想要的我都有能力給她,她想買飛機,我要買得起;她想見哪個巨星,我要有能力帶她見到。她永遠不必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我要造一個美好的世界給她,她的生活裡會只有幸福。”
“你好傻,你以爲被當作蛀蟲會快樂嗎?旁人永遠不會給她真正的尊重,她甚至沒有存在感。”
“她不需要尊重和存在感,她有我就夠了。”
這下輪到我苦笑了:“她需要的,你相信我。”
陳白露固執地說:“她不需要,她的生活就是玩玩藝術,談談戀愛。”
“玩玩藝術,談談戀愛?白露,你既不懂藝術,也不懂戀愛。沒經歷過大悲大喜的人只能欣賞到藝術的皮毛,至於創作,恐怕也是平庸的作品;戀愛呢,”我心裡涌起無限悲傷,“不會有人愛她的。邪惡纔是最有魅力的人格。好女孩一輩子只配得到一個‘好’字,而壞女孩得到所有。”
她根本沒有聽懂,依舊點着頭說:“那就讓她只得到一個‘好’字。”
說完她突然用漆黑的瞳仁上下打量着我,然後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嗬—我就知道。你纔沒那麼快就原諒我把陳言搶走呢。”
我分辯:“你沒有搶走他,我根本沒有和你搶。”
她恢復了慣有的鄙夷表情,擡着下巴看着我:“是嗎?那你有本事不要手下留情。”
我說不出話來。
“我不和你計較,白露。我知道你現在精神壓力很大。如果這樣講話能讓你放鬆些,那麼你隨便。”
“哼,果然是好女孩。”
我擡着頭盯着她精明的眼睛:“是。我也許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人也不是,但我能對着良心說我對得起這一個‘好’字,而你永遠得不到這個字。”
說完我把梳子輕輕放回桌子上,走了。
在走廊裡碰巧撞上回家的陳言,我氣得一直在抽泣。
“你又嬌氣什麼呢?”陳言拉着我問。
是啦,我嬌氣。
“我懶得理你。”我甩開他的手就走了。樓下停着他的摩托車,我賭氣踢了一腳。
第二天,陳白露就去澳門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