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別嚇我，有人來了，有救了。”
蘇月兒搖晃着我，回頭見路邊開過來幾輛車，她連忙揮手去攔。
幾輛車戛然而止，車門打開後，卻是幾個漢子跳了下來，手裡握着砍子，殺氣騰騰的衝過來了。
那是和剛纔那羣漢子打扮相似的一羣人，一樣的人高馬大，一樣的氣勢洶洶。
蘇月兒早就嚇的心慌意亂，她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拖着我朝後退，可是她那麼嬌弱，完全是在地上爬着，我像個死人一樣被她拖着，地上一道道血痕。
我眯縫着眼，有氣無力的看着這羣人，我知道，剛纔的那羣人，只不過是打頭陣的罷了，而這次來的，更多，更兇猛。
他們是海哥的人，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追殺蘇家，追捕蘇月兒。
“你們不許過來，不許過來。”蘇月兒驚慌失措的摟着我，她緊張的望着這些人，手忙腳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裡滿是驚恐，可是她的話卻是那麼無力。
這羣漢子冷漠的圍着我們，很輕易的就將蘇月兒拉過去了，蘇月兒無力的掙扎，根本無濟於事。
我想阻止，可是一個漢子輕而易舉的踩着我，將我揪了起來，我渾身癱軟，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我試圖用拳頭砸他，可是打在他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任何的反應，他鬆開手，我自己就倒在了地上。
“海哥……”
人羣在這時候散開了一條路，從一輛車上，下來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他身形魁梧高大，比這些漢子們都高出一個頭，帶着黑色的圓帽子，只是等他朝我緩緩走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根柺杖，一瘸一拐的，顯得有些遲緩。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齙牙漢子口中的海哥，他的臉上密佈着刀疤，一雙眼睛深邃遙遠，正用一種淡淡的眼神打量我，停頓了片刻，他看向了蘇月兒。
“她帶走，這個小子，處理掉。”海哥語氣冰冷，陰沉的臉上泛着殺機。
一個漢子提着一把砍子朝我走了過來，看樣子他是要殺我了。
“住手，求你們了，不要傷害他。”如果我沒有記錯，或許這是第二次蘇月兒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爲我求情，可是這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是怎麼樣，我想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我苦澀的笑着，看着蘇月兒，雨水打溼了她的裙子，她的秀髮貼着額頭，淚水順着俏臉滑落，那雙眸子裡透着絕望。
那一刻我想，我是自始至終都沒辦法保護她的吧，我還是太弱了不是嗎？
蘇月兒，我是多麼的想成爲一個強大的英雄，蕩平所有的惡勢力，甚至是你們蘇家的仇人，我可以義無返顧的，奮不顧身的爲你遮風避雨，可是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當砍子快要落下來的時候，我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急促的轟鳴聲，有好幾輛車開過來了。
“海哥，好像是蘇家的人。”眼前舉刀的漢子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回頭看着。
海哥密佈刀疤的臉上泛着一絲怒氣，他用柺杖戳了一下地面，轉身進了車子，拋下冷冷的話道：“趕緊帶這丫頭走。”
哐噹一聲，車門關上，海哥從車窗朝我看了一眼，隨着車子遠去了。
這邊的一羣漢子，堵在了路中間，紛紛揚起了手裡的砍子，看他們的架勢，是打算拼一把了。
我艱難的回頭看，幾輛車停了，孫叔像是個幽靈一樣的竄進了人羣之中，猛子帶着一大幫保鏢圍攻了過來，一場激烈的羣毆就此開始。
我在混亂中尋找蘇月兒，她正被兩個漢子朝車上拖過去，我只覺得渾身血氣上涌，強撐着爬了起來，咬着冷冷的牙，步履踉蹌的衝了過去，死死的拖住了一個漢子的腿。
“曹你麻痹的，你個兔崽子還沒死？”那漢子回頭，擡腳踹了我好幾腳。
可是我就是緊緊的扣着他的一隻腿不放，我早已經不顧生死，又何必會在乎這一點點的痛。
“嗎的個比，砍死他，快點。”旁邊的一個漢子催促着，遞過來一把砍子。
踹我的漢子接過去，朝着我就是手起刀落。
哐噹一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寒光閃過，漢子手裡的砍子飛了，孫叔像是個幽靈一樣的竄了過來，咆哮了一聲，一腳過去，那漢子整個人飛了起來。
旁邊的漢子還沒有緩過神來，孫叔伸手就掐住了他的喉嚨，一拖一拽，扭動了幾下，咔嚓一聲，那個漢子頭一歪就一跟頭栽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小姐快走！”孫叔拉着蘇月兒就要走，可是蘇月兒卻拖着不放，她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
孫叔愣了愣，一把提着我，撒開腿就狂奔起來。
嗖的一聲，我眼睜睜的看着一把砍子飛過來，斜插在孫叔的背上，孫叔一個踉蹌將我鬆開了，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回頭一看好幾個漢子追過來了，已經顧不上我，扛着蘇月兒就飛奔而去。
我爬在地上，看着蘇月兒，她正在伸手朝我揮舞着，不停的踢着腳，張着小嘴呼喊着，在混亂的現場，嘩啦的雨聲中，我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可是我看見她無助的雙眼裡滾落的淚水。
我見蘇月兒隨着孫叔越走越遠，漸漸偏離人羣，我欣慰的笑了。
身後，兩個漢子拖着我，朝着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一個漢子揮舞着砍子，直接捅了過來。
我稍微掙扎了一下，那砍子偏離一點，紮在了我的肋骨上，我死死的握着砍子，看着鮮血噴涌而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捅一刀，那種滋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捅我刀子的漢子，我也記得他的樣子，他是個平頭國字臉，那時候我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死不了，我就會讓他嚐嚐被捅一刀的滋味，我要親自捅。
我突然張開嘴狂笑了起來，咬着冷冷的牙使勁的將砍子抽了出來，握着砍子的漢子頓時愣了愣，他縮回了砍子，準備繼續砍過來，周圍，突然傳來了喧囂的鑼鼓聲。
這鑼鼓聲來的蹊蹺，在這個冷雨夜聽起來特別的刺耳，我面前的幾個漢子都回頭看着，居然都面面相覷，顧不得我，開始警惕的聚攏來。
我捂着肚子，眼神迷濛的看着不遠處，有一羣穿的花裡胡哨的小丑靠攏來，他們臉上濃妝豔抹，根本看不清本來面目，他們敲着鑼打着鼓，有的踩着高蹺，有的甩着黑色的球，衝着這邊咧嘴笑着。
乍一看上去，他們或許只是江湖賣藝的人物，趕巧路過這個混亂的現場，然而我分明瞧見那些漢子們臉色驚恐的神色。
密集的鑼鼓聲中，突然煙花飛竄，緊跟着就是濃密的煙霧瀰漫開來，一個小丑將手中的黑球扔了過來，在幾個人身上彈跳了幾下後，又飛回了手中。
而那幾個漢子，居然像是被施展了魔咒，紛紛的捂着身子倒在了地上打滾，於是那小丑笑的更加的燦爛，他們漸漸的朝人羣靠攏，有更多的人莫名其妙的倒下去。
如果我不是看見孫叔退回來，或許我還會認爲這些小丑們是來救蘇月兒的，可是那些保鏢們也不堪一擊，那些小丑在人羣中上躥下跳着，靈活多變。
有幾個漢子居然被小丑們踢來踢去的，成了他們腳下的玩物。
“是黑狐，快走，快跑……”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喊了一聲，剛跑了沒兩步，一個黑球飛過來擊中了他的腦袋，頓時頭破血流，漢子一跟頭栽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狐！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第一次，是在蘇家，而第二次，蘇家的人也在現場。
“跟他們拼了，保護小姐。”隨着一聲咆哮，猛子帶着好幾個保鏢圍住了孫叔和蘇月兒，警惕的注視着四周的小丑們。
在煙霧瀰漫中，我看見孫叔的身上在流血，臉上一片淤青，我原本以爲他帶着蘇月兒逃走了，可是他卻被逼退了回來，我分明看見孫叔和猛子臉上的驚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如此的慌亂。
“嘿嘿，哈哈，嚯嚯嚯……”小丑們繼續跳着舞打着鼓，煙霧越來越濃烈，幾米遠的地方都快看不清人的臉，只有一陣陣的慘叫聲。
我死死的盯着蘇月兒那邊，當我看見幾個保鏢被一個小丑輕而易舉的提起來扔在地上的時候，我知道這場戰鬥沒有任何的勝算。
“明天，明天你在哪兒……”蘇月兒躲在孫叔身後，驚慌失措的喊着。
我在地上爬着，我想過去，可是被踩住了，我回頭看，一個小丑正在我面前衝着我笑，他看起來很滑稽，居然在我面前表演着拋球，擠眉溜眼的吐着舌頭，時不時的朝我噴一口氣。
“滾，給老子滾。”我試圖起來推開他，可是他的腳像是鐵塔一樣壓在我身上，我完全動彈不了。
小丑突然變了臉，憤怒的起來，握着手中的黑球朝我頭上擊打了一下。
我頓時頭暈目眩，支撐了幾秒鐘，眼前緩緩的黑了下去。
我在閉上眼的時候，分明聽見空氣中噼裡啪啦的雷聲和閃電，還有黑色和白色相見的人臉，隨即是狂躁的打鬥聲，還有小丑們笑聲，在這個冷雨夜飄蕩，讓人毛骨悚然。
那時候我心如死灰，感到強烈的不甘心，我想到了很多人，蘇月兒，陶琳和楊倩雯，還有我的天義堂的兄弟們，還有我爹和我沒見過的娘，可是我的意識終究是漸漸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