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啊,來啊!”
噗嗤一聲,我一砍子劈翻了一個漢子,鮮血灑了我一臉,一股子熱腥味,我咬着冷冷的牙,和勇哥背對着背,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而勇哥呢,一個橫切過去,又一個漢子慘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不知道是第幾個了,那時候的冷風吹拂,我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涼意,只覺得渾身血氣上涌,好像整個心臟被點燃了,激烈的跳動着,跳動着。
我人生的記憶力,這晚是我砍人最多的一次,我依稀記得勇哥說的話,他在砍翻了一個漢子後,朝我無畏的笑,他說好樣的明天,我總覺得是堂哥回來了。
於是我也笑,那笑聲在夜風裡飛,我和勇哥此刻就是兩個不要命的人,而我們手裡的兩把砍子,滴着雄鷹幫衆人的鮮血,那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那麼多人。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似的,只有無情的殺戮,只有一個念頭,殺出去,就是明天。
當我已經感受不到疼痛的時候,我看見他們眼中那種驚恐和不可思議,甚至是退縮。
剩下的幾個人,他們圍在了血狼附近,警惕的徘徊着,在凌冽的冷風裡,突然死一般的寂靜,我能夠聽見自己的喘息聲,還有敵人的喘息聲。
在大口的白色的水汽裡,血狼將一把刀刃捅在一個準備逃走的司機身上,他舔着砍子上的血跡,嘶吼道:“誰要是退,老子就弄死誰。”
於是最後一撥人,一哄而上了。
廝殺,廝殺,沒有別的任何的想法,躺下的就是弱者和懦夫,只有站着才能夠活着走出去。
叮咚哐啷的聲響不絕於耳,一陣陣肌肉被切割的響聲,分崩離析,血肉模糊,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見勇哥砍殺,他是那麼的勇猛,他身上的血口子一道又一道,可是他擋在我的身前,用他的血肉之軀。
當最後一個漢子手裡的砍子嵌入了勇哥的肩膀上,勇哥卻站着巋然不動,勇哥血紅的眼睛瞪着那個漢子,發出了暢快淋漓的笑聲,那笑聲讓人怦然心寒,那漢子傻愣愣的看着勇哥,他想拔出來砍子,被勇哥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勇哥反手劃過,那漢子被開腸破肚,緩緩的跪在了勇哥跟前。
“勇哥,小心……”我此刻已經倒在地上,我想起來,可是已經沒有了力氣,我眼睜睜的看着血狼過去,他手中的雙刃連劈了幾下,勇哥甩腿顫抖着,半跪在了地上,用砍子支撐着身子。
“你走,我來對付他。”勇哥回頭朝我吼了一聲,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有些力不從心。
血狼歪着頭,伸着舌頭舔了舔刀刃上的血,齜牙咧嘴的笑着,很玩味很狂妄,他說:“今天就是你神勇幫的忌日,老子宰了你,再去剿滅你的那些垃圾手下。”
血狼話語剛落,朝着勇哥的頭砍過去,我心裡一緊,卻無能爲力。
勇哥一手抓住血狼的一把刀,一手揮舞砍子上舉,叮咚一聲巨響,火花四濺。
血狼死死的朝下壓着,勇哥漸漸的矮了下去,左手上的血順着刀刃滴落下來,右手微微發抖,緩緩的向懷裡縮着,他衣服都迸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在汩汩的流着血。
血狼怒目圓瞪,咬着牙,額頭青筋暴露,死死的朝下壓着,那刀刃眼看到了勇哥的脖子,只聽哐噹一聲,勇哥用力一甩,兩個人分開了。
我聽見一聲肌肉被劃破的嘶嘶聲,血狼踉蹌了幾下,而勇哥也站了起來。
下一秒,兩個人都站着不動,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勇哥稍微動了動,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血狼手裡只剩下一把砍子,他伸手摸了摸肚子上的血痕,緩緩的走向了勇哥。
“你也不過如此。”血狼笑的好放肆,他朝勇哥逼近,緩緩的舉起了砍子,朝着勇哥劈了下去。
噗嗤一聲,血狼突然怔住了,他回頭看了看,手裡的砍子抖了抖,哐當掉在了地上。
“這,這不可能……”血狼望着背後的我,眼神裡透着不甘,他揮手想要砸過來。
我又捅了他一砍子,我看見血像是噴泉似的從他的身上汩汩的冒出來,我抽出砍子,又連續捅了好幾下,那一刻我是憤怒和狂妄的,我只想毀滅這個不可一世的混賬東西。
我嘶吼着,手沒有一刻停下的意思,血狼的眼神從憤怒到不可思議,再到面臨死亡的恐懼,他無力的身上抓住我的衣領,他想掙扎,我又使勁的捅了他幾下。
我聽見他喉嚨裡嘶啞的悶哼聲,然後他摟着我的脖子倒在我身上,緩緩的朝下跪了下去,血染紅我的衣服,帶着刺鼻的腥臭味。
血狼翻着死白眼,在地上抽搐着,瞳孔變得空洞,然後慢慢擴散放大,漸漸的不動了。
我想起了好幾次血狼那麼的囂張,在勇哥的會所裡,在楊倩雯的飯館裡,那時候的我弱不禁風,任由他狂妄自大,而如今,他就倒在了我的腳底下,我揮舞着砍子,在他身上又補了幾刀。
他終於鬆開了手,像是一具死屍,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這樣殺一個人。
那時候初冬的北風呼呼的吹,血液在地上流,慢慢的乾涸,而雄鷹幫的那幾個人,他們從地上慌亂的爬着,我走過去,挨個的砍着,跑的慢的人,就爬在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此刻的我像是一個嗜殺的人,我是屠夫,我把他們當成了畜生一樣。
當我無力的倒在地上,周圍已經沒有了敵人,世界突然安靜下來,我歇一口氣,緩緩的站起來,我看着眼前血淋淋的現場,突然覺得,這纔是強者應該走的路。
敵人全部倒下,我即便是遍體鱗傷,也要站起來,站起來。
嗚嗚的警笛聲由遠而近,我緩過神來,過去扶着勇哥,我看見勇哥肚子上巨大的口子,這是他今天最致命的傷,那是血狼所賜,我知道勇哥累了,他盡力了。
“勇哥,我們走,你不會有事的。”我扛着勇哥,他連走路都有些吃力,他好像想說什麼,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我們艱難的穿過了一條巷子,穿過了兩條巷子,我聽見警笛聲似乎越來越遠。
我終於將勇哥放了下來,我靠在牆上,我想起來繼續走,勇哥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了我,他搖了搖頭,苦澀的笑着,張着嘴想說什麼。
“來不及了,你好樣的,讓我想起和堂哥並肩作戰的崢嶸歲月,那時……”我湊過去,勇哥在我耳邊這樣說着,卻是越來越無力。
“勇哥,我帶你去醫院。”我見勇哥快要動不了,我咬着牙,扛着他繼續走。
“放我下來,現在去了也沒用,警察肯定守着,去了我的血也流乾了。”勇哥爬在我背上,虛弱的說道。
“我不放,我帶你去止血,我……”我想說什麼,可是我分明感受到勇哥的胳膊耷拉下去。
我回頭看,勇哥滿臉是血,眼簾微閉,氣息越來越微弱。
北風呼呼的吹,冬天來了,整個城市變得陰冷灰暗,冷空氣朝我身上灌過來,灌過來,我身上的血跡開始乾涸,巷子裡微弱的光將我和勇哥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
我感到臉上涼颼颼的,我擡頭看,一粒粒白色的雪緩緩的飄飛,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可真早。
“勇哥你看,下雪了,你看啊……”我眯縫着眼睛,回頭看肩膀上的勇哥,他一動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