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你這是要幹什麼呀,你放開我!”
在一間破敗的屋子內,一個青年被麻繩捆綁在牀沿上。
屋內黑漆漆的,只有一旁竈臺的火光跳躍着,把屋內映照的稍微有了些光亮。
“聚財啊,你爹前幾天託夢給我,說他餓呀,他冷啊……我尋思着,得給他送些吃的,可咱家裡頭也沒什麼吃的了啊……”在一旁的竈臺邊上,一個頭發花白凌亂的老婦人往竈內加了兩把柴火,橙紅色的火光照耀着,將她的臉龐照的紅彤彤的。
只是,那一道道的皺紋,卻更加的顯眼。
“咱們不是商量好的,你也同意了……瘦是瘦了點,但是你爹不嫌棄的,他要是嫌棄,我說說他,這個糟老頭子,撇下我一個人就走了……”老婦人口中唸叨着,前半句還在跟那青年人說着,後半句又陷入了自言自語之中。
青年人的眼睛瞪大,他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好似噩夢一樣。
他也記不得自己爲什麼會被綁在這裡,他就像是喝斷片了一樣,全部的記憶停留在半個月之前。
還有,自己是怎麼被綁起來的?他母親的力氣那麼弱,自己只要稍作反抗,就能掙脫。
竈膛內的火光燒的旺盛,老婦人又拿起了一旁生了些鏽跡的菜刀,就這一旁缺了口子的水缸就磨了起來。
“咣噹咣噹。”
她的每一下都很用力,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音,在屋內迴盪。
她的大半個身軀都隱沒在黑暗中,只有臉部和手中的菜刀暴露在火光之中。
菜刀被磨的利索了,老婦人也滿意的笑了。
青年的眼神中滿是驚恐,在他黑漆漆的瞳孔中,倒映出兩團火光,也倒映出兩道手持着菜刀的蹣跚身影。
“救命……救命啊!娘,我是聚財啊,我是陳聚財,你別殺我!”
他扯着嗓子嚎叫了起來,帶着哭腔,也有些歇斯底里。
只是,這村子裡已經沒多少人了。
這些天來,家家戶戶莫名的死人,有人傳是妖怪作祟,也有人說是有傳染人的瘟疫。
稍微有些門路的,都搬去其他地方,要不就到山中去避難。
老婦人走到了青年的身邊,手中的菜刀比劃着,口中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麼。
青年的眼中幾乎要沁出血來,他拼了命的掙扎着,但他被捆縛的實在太緊,根本就用不上力氣。
對於死亡的恐懼,讓他幾乎要失去理智。
老婦人比劃了幾下,似乎終於找好了位置,把刀貼在了青年的脖子上,說話間就要往下用力割去。
她的動作嫺熟,青年人甚至想起了幼年時期,他母親殺雞的時候,用的便是這個動作。
那時候,可是一家中最快活的時候。
“噗嗤。”
鮮血噴涌而出,一片鮮紅,模糊了他的視線。
……
青年呆呆看着眼前的畫面,他的母親正顫巍巍的蹲在不遠處。
手中提着一隻不知道哪兒來的野雞,此時此刻,野雞的脖子被割了開來,而後又向後扭起,鮮血先是噴濺出來,而後一點一滴的落入到缺口的陶碗裡頭。
那鮮紅,是那麼的刺眼。
他下意識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剛剛不是……怎麼會這樣?
那種難以言喻的斷片感覺,又涌上了他的心頭。
“你這孩子,怎麼就知道看着,還不過來搭把手,舀些開水來,把雞毛燙一燙。今天還有客人呢,別讓客人等久了。”老婦人把沾着血的菜刀放到了一旁,擡頭埋怨的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青年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黑暗之中,一個年輕的公子哥靜靜的站立着。
他長得可真俊啊,跟他們鄉下人一點都不一樣。不僅白皙乾淨,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很貴,跟他們家格格不入。
青年頓時生出了些自卑感,腦子裡也忘卻了之前的事情,趕緊跟着忙活了起來。
“吳先生路過咱們村,藉機來歇歇腳,還送了只雞過來。”老婦人的臉上滿是喜色,一邊給雞拔毛,一邊興奮的說着。
不一會兒,這隻野雞就被處理好了。
雞肉被斬成了小塊,就這麼白水煮了起來。農家也無甚調料,便是些粗鹽也不剩多少。
不過今日難得有客人,老婦人還是大方的往湯里加了些鹽。考慮到這是葷湯,她又多加了一勺半的水。
一直沒到了鍋沿,才心滿意足的守着湯鍋。
湯燉了有半個時辰,一鍋雞湯纔算是好了。
老婦人拿些粗瓷的碗給裝了,一人一份,不過她也有些小心機,每個人的碗裡頭只見湯水,不見多少雞肉。
“客人先吃着吧,咱們這農家簡陋,估計也不合您的胃口。”老婦人把湯碗推倒吳玄之的面前。
吳玄之喝了一口,味道的確不怎麼好。
雞湯沒有放蔥姜,味道有些腥,水放的又過多了,導致湯水非常寡淡。
但他還是把一碗湯給喝了下去。
他對於食物的味道,向來沒有什麼挑剔的。
“吳先生,我再給您打一碗?”眼看着一碗湯就這麼沒了,老婦人的眼中有些心疼,但還是開口說道。
“不必了,我吃飽了,你們吃吧。”吳玄之搖了搖頭,打量着整個屋子。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就剩下一張破桌子,一個案臺、一個竈臺和一張牀。
那牀挨着牆放着。
不遠處用些蘆葦和竹子隔出來一個小間,算是分割成了兩個房間。
倒是在一旁的案臺上,放着一方巴掌大小的神像。
其穿着一身官服,手中持着一根木杖,看上去倒是笑容可掬。
這神像吳玄之倒是認識,那是很多村子裡都能看到的土地爺的神像。但一般這些神像都是供奉在山間地頭的土地廟中,很少有人會將其請回家。
因爲土地神跟城隍神一般,都是庇佑一方的神靈,只是地方神,並不是全天下的信仰。
“那多不好意思啊,聚財啊,你再去給先生打半碗。”老婦人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但身爲主人家的客套心理,她還是讓兒子去再打些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