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局勢的確是有些失控。
隨着各家煙販的店鋪和倉庫被洗劫一空,一些人逐漸開始把目光放到了其他的富戶甚至一些普通人家的身上。
在人口如此衆多的城內,總會有些人的膽子更大。
因爲每個人外出劫掠的時候,都用麻袋遮擋住的臉,就算事後被人清算,那也是甩鍋到麻匪的頭上。
人心的貪念是無窮的,正如吳玄之一開始所預料的那般,當一個人可以通過暴力手段輕而易舉的獲取財富的時候,他的行事方式就會變得偏激。
至於官府,從頭到尾的存在感都弱到可憐。
除了在動亂伊始開了兩槍外,大多數時間他們都在以消極的態度應對。
也並非是官府當真願意放任自流,那閩浙總督鬆壽早就下令調撥新軍入城,但卻遭到了拒絕。新軍那邊給出的理由是彈藥儲備不足,在沒有火力壓制的情況下,新軍這時候進城不僅不能解決問題,反倒會讓矛盾更加擴大化。
而這個理由,讓一把堵住了鬆壽的嘴。
因爲新軍之所以會出現火力不足的情況,還不是因爲彈藥庫被炸了?再往前追根溯源,那還是總督衙門沒有起到保管彈藥的職責。
反正最後無論如何,朝廷追究起來,這些鍋都得鬆壽去背。
而與低調的官府不同,《喉風報》在此次的動亂中,卻露了不少臉。
在動亂出現的一開始,吳泰在跟吳玄之協商之後,便成立了“濟民社”,由吳泰擔任社長一職。
這個社團通過報紙打下了很深的羣衆基礎,很快就吸納了城內的一些進步鄉紳、新式學生以及一部分其他的理念相投的社會人員。
濟民社創辦後的第一條綱領,就是反對剝削式的不平等商業行爲,保障工人、農民及社會上所有受剝削羣體的利益。
而如今在福州城,最大的剝削式不平等商業行爲,就是販賣煙土。
他們的理念與福州百姓當前的內心訴求是吻合的。
所以,在濟民社通過輿論將自身的綱領傳達出去的時候,很快就擁有了爲數衆多的擁躉。
不僅如此,濟民社還通過吳玄之的渠道,運送了幾大箱子彈進入城內,並將這些子彈分配給一些核心成員。
別看子彈的數量不多,且大部分的成員都不怎麼會打槍。
但在這個人人都只能把火槍當做燒火棍用的城市裡,擁有子彈的濟民社,實力一躍成爲各個大小團體的最強者。
如今一來,便又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加入。
在混亂的時候,人總是習慣性的抱團的。似濟民社這樣有行動綱領,又有足夠火力的團體,很容易就會給人安全感。
不得不說,雖然吳泰在權謀心計方面不怎麼在行,但卻很擅長管理。
他通過對所有煙土和金銀的收繳,並通過制定分配方式,將這些資產一層層的分配了下去。
雖然最後不一定會讓所有人都滿意,卻也足以讓他在團體內的話語權大增。
一個優秀的團體領袖,除了要有足夠的個人魅力之外,還必須要掌握住資源的劃分,且能夠滿足絕大多數人的預期。
如此,團體內的人才會擁戴他,他的位置才能坐得穩。
……
但是,哪怕有濟民社在不斷的維持秩序,整個城市的混亂卻依然處於一個加劇的狀態。
非是手段不行,而是在五通神的影響之下,人心貪念橫生,內心最深處的野獸被釋放了出來。
而五通神又反過來藉助人心膨脹的貪慾,讓自身的力量得到膨脹。
“以如今五通神的力量,恐怕快到了鑄就神龕的地步了吧。”吳玄之看着茶樓之外,這幾日來,他幾乎都沒有離開過此處。
每日裡,都在觀測着五通神的變化。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天空深處,他透過惡道三眼妖,能夠見到一團扭曲混亂的龐大陰影。
遠遠望去,那陰影彷彿要化作一個黑洞,要將四周的一切都給吞沒。
所謂鑄就神龕,是正神之外的很多野神邪神在達到一定境界後會走得道路。
那神龕並非存於現世,而是存於人心,猶如烙印一般的銘刻在思想中。
不僅如此,這神龕還會隨着血脈延續,一代代的出現在這個人的每一個後代血裔的心中。
如此,不僅此人每日都須得在心頭供奉此神,他的後代也會永生永世的供奉此神。
這對於神靈來說,就是一條後路。
因爲神靈雖然不會死亡,但會被人遺忘,一旦被人遺忘,就算哪一天重新恢復祭祀,復生的神靈也與原先的神靈不同了。
唯有鑄就了神龕,神龕會在人類的血脈之中不斷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