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一旁的霏霏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快打電話給老媽,霏霏在一旁愣着默默無聞地看了好久,估計那個板寸男都沒有發現她和我們是一夥的。霏霏悄悄撤出人羣,撥通了老媽的電話,我回過頭來打算和霏霏一起撤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突然猛地聽見耳後一聲炸雷般的要喝聲,那個板寸男居然已經被他逃走了,這傢伙原來也不是二愣子,也知道跑啊!我去!
老爸和阿龍叫嚷着奔出去追板寸男了,老舅捂着脖子緊隨其後,“喂,阿姨”“你把電話給我。”我毫不留情地從霏霏手中奪過手機。“喂!老媽,舅舅在我們家樓下和人打起來了。”“爲什麼打起來了?”“老爸和一個……外地人搓麻將起毛了,然後就掀桌子打起來了。”我發現我緊張的時候還是會說錯話的。
“天天搓麻將,搓出事情來了吧,你舅舅把人家打得怎麼樣了,沒出什麼大事吧!?”電話那頭平靜且篤定的聲音傳了過來,看來在老媽的心目中,舅舅的戰鬥力還是不錯的,她默認爲一定是舅舅把人家給打了,而且語氣中帶着一些不耐煩,意思是這種鬥毆的民事小糾紛還要驚動她老人家。我竟然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事端的前因後果。
“不不是舅舅把人家打了,是那外地人把舅舅給踢了。”“什麼!?……”“什麼叫那外地人把舅舅給踢了,你說話說明白些好麼!?”我感到電話那端潛伏着的氣息已然就要通過超聲波傳到我這邊過來了。“你現在在哪點兒呢?什麼時候過來?”“你舅舅和人家打起來,你怎麼不過去幫他!?”老媽突然蹦出一句我似成相識的話出來,這好像是小時候她經常教育我的。
“你什麼時候過來。”我唯唯諾諾地試探性問到,如果此刻惹急了老媽,這個暑假我就可以滾回廈門去了。“他們現在人呢!?”“追出去了,就在剛剛。”“我馬上過來,你等着。”老媽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給掛了。我擡手看了下手錶,時間已經是七點半了,外婆呢?
天空逐漸由深橙色轉成了灰褐色,兩邊的街道旁陸陸續續已經亮起了路燈,霏霏拉着我的衣角兩人蹲坐在家樓下,期間我撥打過兩次老爸的電話,發現並沒有人接,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來,七八月份獨有的特產黑色小飛蟲及蚊子煩躁地圍着我瞎轉,一陣風吹過我突然感到背後涼颼颼的,用左手背一摸,原來已經被汗浸透了。
“你老媽怎麼還不來啊,我肚子好餓。”霏霏和我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過來,開始不安份地抱怨起來,人往往在緊張的時候最喜歡說話,這個道理是上學期教我們原畫的老頭常給我們說的,當時並不以爲然,現在搞得我也想找個人大說一通。“別急,那個板寸男也就是個外地人,不知道哪落的黑戶,居然跑我們家小區來撒野了,一會兒老媽就收拾他。”我安慰霏霏說到。
男人總歸是要在艱難的環境下撫慰身邊陪伴着你的那個女人的心,如果連我自己也躁動不安,慌亂失措的話那還談什麼保衛地球,生生世世,地久天長。
阿龍的“Yamaha”靜靜地躺在我們面前,烏黑光澤的車身好像一面深色的鏡子一樣,倒映出一旁四散在地上的座椅,麻將桌和一張張麻將牌,墨綠色的麻將桌布飄在一旁的牆角。那股濃重的汽油味久久瀰漫在空氣中,夾雜着一絲從遠處人家中飄出的菜香變得格外怪異,偶爾會有幾戶人家中傳來菜餚下油鍋時的“滋滋”聲。對面的小區樓房中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了夜晚的燈光,一盞盞地拼湊起來照亮了這個南方城市。
“嘟嘟嘟”前方遠處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汽車鳴響聲,我和霏霏如蒙大赦般不約而同地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強大的聚光燈打在我們臉上以及身後的樓道口。“媽了個X的,這居然都沒追到,要是以後再讓我瞧見這小子直接掄刀上去給他劈了!”下車的是一手捂着塗了藥水的脖子,一邊還罵罵咧咧的舅舅。而後是體態略顯臃腫的老爸,攙扶着外婆,開車的那個正是老媽姜卓韻。
“誒,你怎麼坐車回來了,他人呢!?”“……”舅舅沒答我的話,一聲不吭地避開我和霏霏上了樓去,看得出來他對我之前沒有上去幫忙,縮在後面偷偷打電話的行爲很不滿意,也許在他的心目中,姜家的優秀兒女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嘴裡喊着富有震懾力的話語,然後扛起一把開山刀大殺四方的。“健健!來……讓外婆看看。”許久不見的老外婆向我招呼着,我調整了一下心緒,儘量面帶微笑地走了過去。
“哎呀,怎麼瘦了那麼多,還黑了一圈,在外面讀大學都沒有吃好麼!?”老人家見面最關心的第一件事無非就是我的胖瘦營養以及膚色問題。“還好啊,我一天吃四頓呢!”嘴上這麼說,其實誰不知道我是天天通宵打遊戲,外加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折騰的,連白頭髮都長出來了,不知道的大人還以爲我是在學校裡讀書太辛苦造成的,當然老媽一定是不會這麼認爲的。
“媽,你別理他,什麼一天吃四頓,他肯定是中午晚上是兩頓,半夜吃兩頓,天天泡在網上玩遊戲,能不瘦麼!?”果然不出意料,老媽還是最瞭解我的那個大人,我還想順水推舟說幾句我在學校裡做設計做到三四點鐘云云這會兒可說不出口來了。“回去先把飯吃了吧,一會兒舅舅那裡還有事情。”老媽面無表情地說着,要是外婆不在這兒她早就扇我了。
老爸一句話也沒說,把手裡拿着的一大袋子菜交給了老媽,然後看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轉身向樓上走去,我和霏霏緊隨其後,不知道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他們會討論些什麼事情,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板寸男以後是不可能再在我們小區出現了,不然他的生命安全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原本是想在家裡自己做的,我菜都給買來了,誰知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算了卓韻,你也別說了,剛纔我問了一下物業保安,他們說這板寸男是別個街道的,下午進小區的時候還被盤查過,說是過來找親戚打麻將。”舅舅開始作“案情分析”,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沉悶起來。“你們吃好飯再說行不行,我不想聽這種打來打去的事情。”外婆有點生氣地拍了拍桌子,舅舅立馬不吭聲了。
“小雯剪短頭髮了?還是原來比較好看!”外婆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剛把筷子伸向桌子的我差點噴飯。“外婆,我不是小雯。”到現在也沒說話的霏霏終於開口了。看來外婆的年紀還是大了,明明之前和她提起過和小雯分手的事情,她不僅這個忘了,還能把霏霏認成小雯,這絕對需要技術含量的。“啊……這不是小雯嘛?”外婆眯着眼睛繼續盯着霏霏看,全家五個人的暮光全聚焦在了她臉上。
“這是健健的新女朋友,叫霏霏,挺乖的。”老爸感到了氣氛的尷尬,開始幫霏霏解圍,畢竟上次老媽住院的時候他們倆還是有過接觸的,霏霏雖然脾氣傲了一些,不過在老爸這種老好人面前還是能留下一副恬靜內斂的樣子。“乓!”地一聲,沒等老爸接下一句,外婆突然始料未及地將手中的筷子砸在碗上。“小雯呢!!”
全家人都被嚇了一大跳,自然包括本就驚魂未定的霏霏。“~!@#¥%……”外婆開始用很古老的本土福州方言教育霏霏以外的家人,內容無非就是我拋棄了小雯那麼好的姑娘和別的人好了,老媽和舅舅在外婆面前絲毫沒有發言餘地,我瞟了眼一旁的霏霏,她的臉色一陣煞白一陣煞紅地變着,明顯就是嚇到了,霏霏肯定是沒想到老媽這種霸氣側漏之上,還有更高級別的“Boss”。
“健健”關鍵時刻老爸向我使了個眼色,然後指了指房間,意思是讓我帶霏霏去房間避一避,一會兒等外婆把怒氣用光了再出來,我連忙拉着霏霏的手就往裡間走去,霏霏一秒鐘也沒耽擱,立馬從位置上坐了起來。
“誰讓你們走的,給我坐下!”外婆看我倆站着就打算撤離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呵斥着。我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把女朋友帶到外婆面前去了。“媽算了”老媽發話了,停在原地的我及霏霏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現場,霏霏自從來福州已經兩次從我家這邊受過氣了,剛纔還紅白相間的臉現在已經慘白,看了看我胳膊上的牙印,我覺得這件事情過去以後這裡的痕跡又要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