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陽光萬里。
面前的顧清晨身上暖極了,可我卻打了個寒顫。
這拒絕還沒說出口,他已經帶着我猛然一躍……
我道:“紫淵還沒拿呢……”
“無妨!”顧清晨語氣很愉悅,是因爲我們已經和好了嗎?
我的心裡也是開心的,好吧,他做的就是毒藥——
我也要全吃了!
……
我終於有幸見着了傳聞中的土地公,那土地公見着我,並不意外,蹲在供臺上扶着柺杖笑道:“夫人好,公子好。”
夫人……
我眉頭一挑,顧清晨淡淡頷首,抱着我繼續往裡走,那土地公繼續吃爐內香灰去了,眼睛眯成一條縫,很享受,很好吃的樣子。
我和顧清晨在土地廟後方,竟然直奔着一片荊棘而去——
是結界嗎?我正想着,下一秒,已然沒入結界之中。
結界內。現代設施一應俱全,和外頭的古樸完全不同,而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片藤蔓荊棘纏繞之地,是絕對不會走進來的。
顧清晨輕車熟路的斂去人形,自然也放開了我,悠悠的飄去廚房……
我下意識的嚥了嚥唾沫,看着那放映着古惑仔的電影大片,這土地公的口味——還蠻重。
顧清晨愉快的聲音傳來——
“蠢女人,來幫忙。”
“呃啊,來了。”我放棄看古惑仔,快步走過去,廚房裡,他真的在給我做糖蒸酥酪餅!
過程自不必細說,但有我的幫忙,我和他都吃上了美滿的午餐。
“果然是夫妻搭配幹活不累。”顧清晨滿足的笑着,摟着我倚,我長舒了一口氣……他當然不累,累的都是我。把沒吃完的打包,帶回家中,我看着那在門口階梯站着的莫遠,心跳猛然一頓,該死,我忘記了——
他……也給我做飯去了。
龍白似乎不在,院內,只有莫遠一個人。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就蹲在門前臺階上,眼上的緞帶隨風而起,那一雙黑色的耳朵,尖兒上的絨毛隨風而動,閃着柔和的光澤,薄脣幾乎抿成一條線,落寞至極的模樣,讓人心裡很是難熬。
想要心疼,卻無法心疼。
顧清晨的指腹,揉開我眉心的糾結,“皺什麼眉頭。”
我鼻子有些酸,小聲道:“剛纔他也去做飯了……”聞言,顧清晨臉色一沉,沒做聲,抱着我緩緩落地後,鬆開了摟着我的手,顧自往屋裡走去……
而剎那間,莫遠巧奪天工的鼻子一聳,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臉上悲傷全數斂去,只餘下笑容滿面,聲音愉悅着:“你們回來了。”
顧清晨淡淡嗯了一聲,從他身旁過去,我注意到顧清晨的身體又幻化爲了靈魂狀態。
“已經吃過了是嗎。”他聲音淡淡,沒有喜,也沒有怒,聽起來很動聽。
我已知他的執念,再這麼看着他的笑,只覺得心酸無比。
陡然記起之前他和我說的那些“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天大的事情只要不死,睡一覺就好了”的這些話。
怕是這些只能安慰別人,到自己身上,就無法做到了。
哪有什麼一念放下萬般自在,不過都是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假裝不說,假裝不存在……
我懂,我都懂。
可是——
我無法給他想要的答案。
我沒有直面回答,扯開了話題——
“龍白呢。”
“去幫我找你們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我心裡一堵,這龍白也是傻了嗎……
“我把酒挖出來了一罈,做了你最愛吃——”
“你用手挖的?”
他的話沒說完,被打斷。
我看着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白皙的指尖,全部絲絲泛着紅。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縮回了手,“不是,我……”
“給我看看!”我飛快的跑了過去,猛然扯過他的手,十個指尖全部都紅腫着。剎那間,鼻子發酸,眼淚就涌了出來。莫遠的手有些發顫,想要縮回來——
“一會兒就會好了。”
他明明可以用靈力的,卻非要這樣……
是想,用手上的痛來分擔心裡的痛嗎。我曾經,也這麼做過!該死,我視他若親人,遠遠超出了戀人!我含淚,緩緩聚起白光,給他抹去那傷痕,努力的深呼吸,看着他恢復如初,玉一樣優美的手,鬆開手,含淚微笑着道——
“等龍白回來,我再吃吧。”
我的眼淚從眼眶中落下,快速跑了開。
跑到屋中我回過頭,看他低着頭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苦笑,姍姍的又往外走去了。
“你對他狠點,他也許就放下了。”
顧清晨淡淡說着。
就像是……命魂對我一樣嗎。
我——無法做到!
那樣的痛,我一個人受着就好了!
我苦,莫遠又何嘗不苦!
顧清晨又道:“你不狠心他永遠不會放下,還有,你電話響了很久。”
“唔。”我走過去,是凌若初,大概是問我明天到底去不去吧,我給她撥回去聊了幾句,她忽然道:“你男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好朋友,也一起拉來吧?咱們宿舍還單着兩個呢。”
“……”
掛了電話,我滿腦子都是她那一句,到了社會上必須要找靠山,不然,在這異地,就跟個浮萍似得,找不着方向……
腦中,靈光一閃。
卻又在下一秒,心口很疼,彷彿有鑽頭火力全開的往裡鑽洞似得,攥緊了電話,對顧清晨道:“我……我試試吧。”
稍後,顧清晨在我的授意下,以我午休爲由,拒絕了和龍白莫遠一起吃飯。
翌日,我、顧清晨還有莫遠,一起來到了月明酒樓。
早晨,我跟龍白說了莫遠是千修的前世,來吃這散夥飯,讓她別跟來……以爲需要一番說辭,誰知道她竟通情達理的同意了。我真是有些懷疑,她到底還是不是龍白了……
但不管怎麼樣,她不來是好的。
不然我的計劃……無法實施。
我終究走出了這一步——
我只希望,他能早日放下我,立地,成仙。
月明酒樓的頂樓包廂裡,顧清晨和我幾乎是一左一右的扶着莫遠走進來,顧清晨面色淡淡,除去我,宿舍裡還有七個女生,有男友的都帶來了,包廂很大,氣氛很熱鬧。
推開房門的瞬間,我明顯感覺到莫遠的手,一抖。
包廂裡的熱鬧瞬間消失。
不知道他們是被顧清晨震撼住了,還是被莫遠震撼住了。亦或者他們完全沒想到我會帶着兩個男人過來——
總之,包廂裡安靜下來。
我感覺到莫遠有些退縮,我道:“別怕,都是……我的同學。”
他的胳膊這才又緩緩放鬆了。兩三秒後,凌若初率先走過來,當她看到莫遠帽子下遮蓋的驚豔美顏,瞬間驚的說不出話來,可是目光落在了他眼睛的緞帶以及我和顧清晨攙扶的手上,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鍾離,這……這是……什麼遊戲嗎?”
我鼻子又有些發酸,“不是,他……他就是盲人。”凌若初眼底立刻劃過一抹不悅的沉色,“盲人?”遠處有人小聲嘀咕着:“我們又不醜,她找個瞎子來膈應人算什麼啊……”
她們大概不知我聽力遠超過凡人。
剎那間,我的心狠狠一疼,可是——
莫遠,對不起……
恕我……對你狠心,我——是爲了你好。
我拿開手,對還未反應過來的凌若初道:“若初,他是個高富帥,嗯——家世優越,唯一缺點就是看不見,今晚,就交給你來照顧了!”
莫遠身體一晃,錯愕的“看向”我這邊。
他似乎是不相信這是我說的話,我還想說什麼,可顧清晨已經用靈力封了我的口,挽起我的手,往桌邊的空位走。
凌若初也扶着莫遠走入座,我剛一坐下,就聽見對面同樣入座的莫遠,戲虐一笑,“呵,有勞若初,若初用的可是精靈3號香水?”
四周一片靜謐,凌若初面色一喜,“哇,你好厲害,竟然聞得見!”
“只是——對香氣敏感罷了,很好聞——很,香。”
他淡淡笑着,雖然蒙着眼睛,可是在一片凡夫俗子中,依舊鶴立雞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