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號 無邊的等待

三候:反舌無聲。百舌鳥也。

親愛的龍波女士:

昨天夜半時分,我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目前只有交過契稅的人才能在今天去辦理房產證,像我們這種當時聚焦錢而被有司拒收的只能繼續等下去了。這着實讓人心煩不已,但我也不能發作。只能繼續隱忍,繼續等待。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所能夠掌控的,很多事情在不牽涉到我個人利益的情況下,我也是願意拖一拖的。即便是涉及到我的利益,在很多時候也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把一件事就這麼擱置下去了。就比如說修理水錶的問題不知不覺已經快拖了一年多。過去我不認爲自己是一個患有拖延症的人,現在我不等不承認,至少在有些方面我的拖延症還是非常嚴重的,而且我常常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年初的時候我跟自己做了一個約定,一開始執行的情況還是蠻理想的。越到後面執行的情況越差,特別是現在我一次又一次突破約定。我爲自己的言行感到深深的擔憂,也爲這個約定的前景感到極不樂觀。

一個人如果不能對自己守信,又如何能對別人守信呢?那麼這就證明我是一個沒有信用的人。如果這種假設最後變成了事實,我應該爲自己感到深深的羞恥。即將到來的七月,對我來說將會是一段非常難熬的時光,月初有例行業務,還有爲了應對檢查而產生的新業務。檢查結束之後應該會反饋一堆問題,到了整改的時候又是一堆業務。過去在單位大家幹活還是相對爽快的,請注意我使用了相對這個詞。近些年單位同事在幹活的時候算計明顯多了,這種東西我不方便進行過多的評論。我覺得我這個人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點,就是不論什麼事都有自己的觀點。即使那件事我一點都不懂,也能夠無中生有,有一個自己所謂的觀點,並且還能夠與人爭論。以後我希望自己是對絕大部分事物都沒有觀點的人,也不要參與到相關的爭論當中去。

在一對一的場合,不管對方說出什麼樣的觀點,我都爲他叫好。有多人在場的場合,我一般應該選擇沉默,人只要有觀點就會忍不住要把它說出來,說出來就有可能與別人的觀點發生衝撞。人只要有觀點,就有可能看不慣人家的觀點,就會忍不住與人爭論。所以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對任何事都沒有自己的觀點,絕大部分情況下沒有人向我諮詢,希望我能夠貢獻自己的觀點,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作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只要跟着做事就行了。在做事的時候保持足夠的警惕,不給別人便宜佔。同時也儘量不去佔別人的便宜,因爲便宜佔多了就會招致怨恨。我曾經說過,在糞坑裡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閉嘴。不要什麼事情都忍不住要說一說,不要有什麼事情是看不慣的。最近我爲了買紀念章花了不少錢,這件事必須就此打住了。再過兩天就是節日了,我大概會提前公佈活動安排。

所謂活動安排就是在日常事務之外稍微做一點點點綴或者潤色,我可能會買一點酒或者乾點別的,以此表示對這個節日和涉事單位的尊敬。在我很小的時候有過這樣一個像小的時候加入少年組織,長大一些就加入青年組織,再長大一些,就加入那個曾經讓我神往的組織。之前那兩個組織我都加入了,最後面那個組織,我發現自己根本就高攀不起。在浩瀚的沙漠當中做一粒沙,在奔騰的河流當中做一滴水。對我來說沒什麼不能接受的,我看起來是如此的普通,如此的平庸。今天早上的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一位馮先生髮表了自己的看法。說並不存在房租貴這種情形,其實低房租的房子也是有的,只是房客們嫌他不好。就好比討女人,只要你的要求是活人女人,討女人就一點都不難。

很多人覺得馮先生的話很有道理,但我覺得馮先生的話特別不是人。以前我還覺得他是個人物,甚至覺得他說過一些很有道理的話,現在我覺得他就是一坨臭狗屎。爲什麼我有這種想法呢?其實天下的人都是嚮往好的,所以嚮往好的有什麼應該被指責的嗎?假如天下人都安心居住在那種配置很低的房子裡,娶那種最醜陋不堪的女人。這樣會讓天下變得更好嗎?對於馮先生來說是這樣的,因爲這樣一來他們這些富人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高人一等,我不是說貧窮的人不能居住在差的房子裡,不能娶醜的女人,我只是說在馮先生看來,窮人嚮往好的生活也是錯的。難怪這個信封的腦袋上的頭髮都掉光了,大概是因爲缺德的想法太多了。今天生鬥小明似乎不配擁有自己的想法,不配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發出聲音,因爲不管你怎麼說,總會有一羣精英人士出來糾正你的看法。他們總想引導你,總想左右你的想法。長此以往,精英的想法就會變成窮人的想法,精英的利益就會變成窮人的利益。這就好比狼和羊想到了一起,狼覺得羊就應該被狼吃,而羊也覺得自己該被狼吃。

自然界很多巨型動物發出的聲音如同打雷一樣,而一些微小的動物發出了聲音,一般人根本聽不到。我不知道今天的貧窮人士還能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發言,因爲我曾經在書中看到過這樣的情形。阿Q的想法與天子的想法完全一樣,草野和金殿能夠輕易的取得共識,很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生活在草野的人被長期施以教化,在舊時代一個普通人的想法大概就是在家做孝子,出門做忠臣。我也聽到過這樣一種說法,叫在家聽父母,出門聽官長。凡事自己拿主意很容易壞事的,因爲你不配擁有自己的主意,你只能執行別人的決定。評價你的優劣在於你如何執行官長的決定,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我對未來仍然抱有幻想,但我相信幻想總有破滅的一天。

到那個時候我會懷着怎麼樣一種心情來看待這種情況呢?我曾經說過很多次,將來有那麼一天,我能夠體面的離開這個世界,回首過往,我沒有遭過什麼罪,特別是由健康到疾病,由生到死的這個過程沒有遭罪。我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呢?我曾經想象過在自己離開之前對一些事情做安排,我不確定這樣的安排到底有沒有意義?我的結局大概已經註定,因爲我相信劇本已經寫好了,我的結局只是我還暫時看不到它到底是什麼樣的。我想象中美好的結局是在許多年後一個安靜的清晨,或者黃昏。我坐在那裡打坐,入定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或者說在一個深夜我睡過去之後再也沒有醒來,如果真的有這種情形出現,說明我這一生的修行已經非常的圓滿,我一生所積攢的功德已經十分具足。

如果我還經歷一個發病病情加重,長期臥病在牀,大小便失禁。在由生到死的那個過程當中被各種折磨,成了一個沒有辦法維持體面,尊嚴丟失殆盡的一個討厭鬼。那一定是因爲我缺德的事情乾的太多了,以至於在即將謝幕的時候,要有如此慘烈的方式去償還。我對這個懷着非常大的恐懼,希望那個時候有司能夠讓人有機會在健康狀態下選擇以一種安靜輕鬆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我這麼說固然是爲了逃避上天對我的懲罰,其實也是爲了儘量不給別人添麻煩。不給別人添麻煩將是我後半生非常重要的信條,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堅持這一點。我有過把尊嚴丟在腦後的時刻,我幹過很多不體面的事。如果我的後半生不需要再做這種事情了,我將感到非常的幸運。我今天的結局當然是不太好的,這也是我修行不夠的結果。有時候我想這部已經爛尾的戲還要繼續演下去嗎?繼續演下去就意味着結局會越來越難以收拾。可要我提前離場,我又缺乏那樣的決斷力。

我之所以活着是因爲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如果我足夠剛強,這個時候我的墳頭就應該長草了。在省城的時候我開始信佛,但我所謂的幸福跟一般人所呈現的狀態很不一樣。我也因爲信佛而上過當,比如我曾經買過佛珠,也曾經買過一些其它的東西。而賣東西的人就會利用這一點,說什麼你有佛緣之類的。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和尚無一例外都是假的,但是話說回來,今天真正的和尚又有幾個人的那些待在廟裡的人,都把和尚的身份當成一份工作,沒有人在認真修行,很多寺廟是上市公司。域外的情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域內很多人把信仰當成買賣幹。幾個生意人聚在一起,有人說他是做醫療器械的,有人說他是做貿易的,而有的人會說他是做學校的,有的人說他是做廟的。我們真正做到了有需求就有買賣,一切皆可交易。

在人生之初,大多數人都對未來有美好的期許。在刷短視頻的時候,我看到有人未來的夢想是在島上做官長。這當然是一個非常好的願望,雖然實現起來沒有那麼容易。我是一個很小時候就喜歡對人說出自己心願的人,即便是沒有說出來,心裡也有很多盤算,而這世上有很多人對未來是沒有動過多少腦筋的。凡是對未來有想法的人,到最後都沒有什麼作爲。凡是那些對未來沒有想法的人,有不少人反而幹成了一番事業。有想法就意味着你會有各種絢麗的想象,當你把精力消耗在了想象上,你就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做實事了。我曾經描述過自己一段過往有一段時間,我花很大一部分精力去思考自己,怎麼樣才能讓學習成績更體面。

把精力消耗在研究怎麼讓自己的成績變好,而沒有把注意力用在學習本身上。所以有時候想很多是很不吉利的,對自己懂的事情,不懂的事情都有看法,也是很不吉利的,熱衷於跟人爭論,也是一個很大的毛病。很多人把興趣廣泛當成是一個優點,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隨便什麼事情都可以吸引你的注意力,你有多少注意力可以用在真正重要的地方呢?我當然希望自己的注意力可以用在最合適最關鍵最重要的地方,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種情形從來沒有出現。我的太多精力都消耗在了沒有用的事情上,某公司的創始人在他的著作當中寫到過這樣一段經歷,上大學之後開始選擇休學,然後選擇自己感興趣的課程去學習,當時這課程看起來是沒有什麼用的,可後來那項課程學來的知識被他用在了特別關鍵的地方。他於是總結說這是上天的安排,對什麼事情感興趣就集中精力去做,把它做好,後來發生的事情會證明這個對自己是有用處的。

假設這世上的人都對未來有想法,有的人熱衷於繼續去想象,而有的人沒過多久就把這件事忘記了,而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瞭解決眼前的問題,如果一個人總能夠處理好眼前的事情。他的未來就非常值得期待,如果一個人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想象未來,眼前所有的問題都被長期擱置。最終屬於他的時間會被一點點消耗掉,從而導致他最終一事無成。在我的記憶當中,我一直都是一個幻想家,而不是一個實幹家。我的行動裡幾乎是零,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看到自己全部的缺點,但這又是非常困難的人,可以看得見別人,卻看不見自己。有時候一個人的見識不取決於他的所見所聞,而取決於他的思考方式和行爲模式,小的時候我特別希望能夠證明自己是一個天賦異稟的人,現在我覺得自己被這種東西耽誤了。一個人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天賦異稟,其實每個人都是上天最得意的作品。

這就好比開在枝上的花,此花與彼花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可一陣風吹來,有的被吹進了茅坑,有的被吹進了臥室。進了臥室的花,被主人放在水盂之中,繼續散發着清香而進了茅坑的話,卻沾上了茅坑的臭味,再也沒有機會脫離臭味,只能在茅坑裡臭到底。此花與彼花的際遇如此不同,到底是因爲什麼呢?不是因爲這兩朵花的資質有什麼太大的差別,而在於他們的造化不同,他們的因緣不同。而一個人的造化和因緣到底是什麼造成的呢?我覺得有三種因素可以考慮,人沒有辦法選擇的東西叫做命,比如你的出生地,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這世上凡是人可以做的選擇,往往你能選擇這件事的開始,而沒有辦法選擇結局,這個叫做運,在孕當中必須把另外一個因素考慮進去,這個就叫做願力。

不久之前我刷短視頻的時候刷到一個道士,他在短十里介紹了一個記憶六十四卦順序的順口溜,一開始我還是想跟着記一下,後來我發現那玩意也不好用,所以就果斷放棄了,把它的視頻發了過去。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能夠把六十四卦記下來,這對我研究《易經》會有很大的幫助,只可惜這件事就這麼拉倒了,我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緣分,在研究《易經》方面更進一步,如果在這方面我能夠更加精進,我對於萬事萬物變化的道理就會了解的更多。我發現在網上說出自己的看法很容易被被非議,也會招來一撥人冷嘲熱諷。所以我越來越傾向於閉口不言,做一個沉默的人與那些人爭論實在是一件無趣的事。老師說現在這種氛圍我不是很喜歡,但這樣的一種氛圍也讓我討厭的一部分人被波及了。所以凡事都有利弊,不必過於憂慮。即便是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發展,我的願望也未必能夠達成,既然橫豎都不能實現願望,我又何必執着一端呢?

前幾天我花錢買了很多徽章,我買這些徽章當然不是爲了收藏而是未來佩戴。佩戴這些徽章自有我的用意,我覺得整個社會的氛圍會朝着一個方向的發展,在預期當中的各種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就開始配一袋徽章提前進入了那種氛圍,憑藉這一點我可以獲得很多信任。幾年前我買了一個包,我居住的縣城街上有一段時間活躍着一個瘋子,這個人掛着一個包跟我的一模一樣。後來我帶着那個包去過一些地方,有很多次被人攔住詢問有關這個包的情況。原來我以爲問這個包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後來我發現其中也包括一些比較年輕的人。看來我畢竟是孤陋寡聞,今天我忽然又有一個新的想法。過去的事情再偉大再了不起,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在當今世界,人們可能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當下,人們會更關注當下這個時代所取得的成就。

所以我也有一個想法,如果有一個能夠代表如今這個時代風尚的徽章,或者說未來出現這麼一個徽章,我大概會在第一時間買來佩戴。這樣可以讓我獲得更多的信任,能夠過得更加的安全,同時如果我能夠養成這樣一個習慣。就是對大部分的事情都沒有意見、沒有看法、沒有想法,內心保持一種寂靜的狀態,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地方。對於那些不適宜發表意見的事情堅決閉嘴,對於可發表亦可不發表意見的事情也應該閉嘴,如果遇到了必須要發表意見的場合,也要把意見說得儘可能的簡略,這個意見的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跟大家的想法一樣。人的前半生在學習怎麼讓自己變得聰明,而人的後半生要學習,怎麼樣讓自己變得糊塗。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蠻有問題的人想想絕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是不怎麼懂卻能夠憑藉從各種渠道聽來的隻言片語,拼湊出對一些事情的看法。這個如果有人相信,對別人的誤導是非常嚴重的,我之所以過成這個鬼樣子,很可能是因爲我有意無意的蠱惑了很多人,而讓我遭了報應。當我面對自己的理想時,我選擇了等待,做一件事需要合適的時機,很顯然目前不是這種情況。當然,即使出現相反的情形,我仍然沒有辦法從困境當中掙脫出來。許多時候我都拿着自己的劇本,反覆的琢磨,後邊到底會不會有反轉的劇情呢?根據之前的情節進行推論,發生反轉的可能極小,而且正在變得越來越小,我也曾經表達過這樣一種擔憂我的人生其實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爛尾了。如果當初只是出現一些局部的潰爛,現在已經爛得非常的徹底了。我對於未來有很多美好的想象,這話我在很多時候都重複過,但現在這些想象都變得不重要了,因爲它不適合傳播,沒有任何價值

今年有一個詞曾經被我反覆的提到過,叫做方寸感,就是很多時候我都拿捏不住那種尺寸,總是要麼不足要麼過頭。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很可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而且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推測自己最嚴重的情況會是什麼樣?並且也在盡力爭取最不壞的結果。所謂最不壞的結果就是走的時候不遭罪,沒有大小便失禁,沒有癱瘓在牀,在離世之前一直行動自由,在一切如常的夜晚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或者是我在打坐的時候進入禪定,再也沒有出來。果真要是能這樣的話,一定是我在後半生做了很多善事所爭取來了,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你也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到底失敗到了什麼程度。如果我就這麼走了,其實我並不感到遺憾,也沒有不捨,因爲我的離開對於大家來說是解脫,對我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希望我的話沒有嚇到你。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五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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