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號 美麗的伽藍

三候,鷹化爲鳩。鷹鷙鳥也!此時鷹化爲鳩,至秋則復化爲鷹。

親愛的珍女士:

小的時候我就對廟宇很感興趣,那個時候我的心中是有神的,所以每當靠近廟宇的時候,心中都會產生一絲畏懼。生怕不小心觸怒了神靈,給自己帶來災禍。孔子曾經說過,敬鬼神而遠之。人在選擇居住地的時候,一定不要靠近廟宇和墳塋,西安南城有一個村叫南沈家橋,那裡住着一位李先生是我的同學。李先生居住的地方距離一座廟非常近,我曾經在那兒租房住過一個月。對於我來說那是非常難熬的一個月,那個時候我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同時又有輸出很多錢財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我不知道那座廟裡到底供的是什麼神靈,也許這位神在保佑這一方白姓的平安。這座廟規模極小,看上去非常的簡陋。這足以顯示當地人對這位神的虔誠之心也就那麼回事,居住在這周圍的人大概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原因是這個神是一個廉潔奉公的好神仙。

風水有這樣的講究,山是要非常的和緩,水流和道路要非常的彎曲。藏風聚氣、山環水抱,纔是宜人居住的地方。如果山勢險峻,水流和道路筆直。既不藏風,也不聚氣。水流成反攻之勢,而山是孤峰一座,這樣的地方是不宜人居住的。凡是那種不移人居住的地方,人不敢居住那種地方,只有寺廟才能夠鎮得住。如果地勢太過於險峻,就算是在那裡修一座寺廟,也沒有人敢去上香。羞澀見妙也是非常講究的,比方說五臺山有一座五爺廟,或許是因爲在山腳下,往來的遊客要進香非常的方便,於是這裡的香火就非常的旺盛。傳聞這裡的神仙非常的靈驗,很多人在這裡進香佈施之後,心願都達成了。那一年秋天,我來到了五臺山,當時五爺廟裡正在唱戲,聽說有一位地產商隨遂了心願,於是給神仙獻上一臺大戲還願。這些商人都是非常聰明的人,他們對於神仙卻非常的虔誠。

而我從小在學校受到的教育是這樣的,神仙都是假的。人應該相信奮鬥而不是相信命運,今天我變成了一箇中年人,很顯然,相信命運比相信奮鬥更接近真正的科學。我不是要否定奮鬥的意義,我只是覺得機遇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人應該對神明始終保持敬畏之心,我沒有見過鬼,但我真實的感受過鬼的存在。所以人在活着的時候,在身體健康的時候,在行有餘力的時候,一定要多行善事。人只有善事做的多了,心中才有底氣。如果一個人在一生當中壞事做盡,假如人生過得不如意,他大概很難覺得不公平,因爲這都是報應。如果一個人一生做了無數的善事,到最後卻過得非常的淒涼,他可能就會想不通,難道這就是行善之人,該有的下場?每次我來到廟宇,都會仔細的觀察那裡的建築,以及供奉在廟裡的各種偶像。今天人們頂禮膜拜的不再是廟裡的偶像,而是生活中活生生的人。這些人並不能夠保佑那些膜拜偶像的人,膜拜不是爲了祈求平安和幸福,只是因爲喜歡。

來到省城之後,我才見到了真正的寺廟,過去我看到的那些妙語,雖然被冠以寺名,大多名不符實。由於這些所謂的寺廟裡面都沒有比丘,雖然我看到過比丘,但這些人都是外來的,而且都是暫住幾天就走了。這些寺廟大多是有一位老人看守,每當有人到廟裡敬神的時候,這個人就會出來接待。或者是許願或者是求籤,這些人都會幫忙。當然無論是許願還是求籤,都不是免費的。按道理來說,神仙不會計較出錢多少,但你出錢越多,對神仙的態度就越虔誠,你只有表現的足夠恭敬和虔誠,你的願望纔會實現,你求的籤纔會準確。真正的寺廟裡居住着比丘這些比丘是要修行的,他們每天都期盼着自己可以得道成佛。

五臺山之行給我帶來非常大的感觸,在那裡的見聞讓我真正感到所謂的修行,有時候也就那麼回事。我在路上看到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僧,臥在道路邊,在他旁邊有一位信衆,會向來往的旅客討要錢財,爲的是給這位老僧治病。因爲這位老僧住在一座小廟裡,這小廟只有這一位僧人。因爲小廟地處偏僻,根本沒有旅客跑到那裡去進香。所以這位老僧的日子過得非常貧窮,同樣是寺廟裡面供的都是菩薩,有的香客多,有的香客少。住在不同寺廟的僧人貧富情況不同,這怎麼能不讓人心生感觸呢?即使你非常虔誠的放下一切去修行,可如果你運氣不夠好,你就會非常的貧窮,一個貧窮的人很容易被疾病攻擊,而他一旦得病有無錢醫治,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修行都沒有了用處,只有錢財有用。到了這個時候,釋迦牟尼所說的那些話派不上用場,所以無論你是在修行還是過世俗的日子,你都沒有辦法擺脫世俗,因爲你的肉身還在。

很多伽藍建在風景如畫的地方,比如終南山的淨業寺,那是道宣和尚建的,此人是一位律宗的大師。我對於高僧是非常尊敬的,一般來說高僧都有非常大的影響,有成千上萬的信衆來找他,讓他解疑答惑。一個人如果影響非常的巨大,他就有能力聚集規模非常大的財富,而這樣一個人不會爲貧窮所苦。就如同那位八十多歲的老僧,老大的年紀還沒有覺悟,居住在偏僻的小廟裡,兜裡沒幾個子兒。日子過得悽悽慘慘慼戚,他的眼神非常的灰暗,非常的混沌,他怎麼可能覺悟呢?話說佛修行六年之後,在一棵菩提樹下大徹大悟,從那之後他一次一次的說法,逐漸完善自己的主張。後人根據他所講的內容編成一部一部的佛經,佛經的字像是一根一根的手指,把真理指給人們看,人沒有辦法通過佛經看到真理,因爲真理沒有顏色,沒有形狀,沒有氣味,你伸手也摸不到他,不能用邏輯去推斷它,只能用智慧去感受它。

早年間出到淨業寺的時候,每走一段路都會看到一個牌子,每一個牌子上面都會記錄一則公案。比如兩位比丘隔了一段時間相見,一個問另一個,說過去這一段時間你做了什麼呢?對方說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那個人說。你這一段時間真的是沒有虛度啊!又有一則公案這樣說:有人來向一位法師請教什麼是道?對方說平常心是道。那個人就說什麼是平常心,法師說平常心就是飢來則食,困來即眠。很多人是這樣的明明腹內空空,卻感覺不到餓,明明已經餓了,卻吃不下東西。明明整個人已經非常疲憊,卻怎麼也睡不着覺。這是因爲什麼呢?是因爲這個人裝了太多的雜念,每一次眼皮一擡都會有上萬種需求涌上心頭。這樣的人煩惱無窮無盡,怎麼可能吃得下又怎麼可能睡得着呢?

特別是在省城的那段時光,我特別願意去伽藍,後來我聽到這樣一種說法,一個人是不適合去寺廟的,但在省城那段時間我經常一個人去寺廟。後來我曾經多次去過一個地方叫做大興善寺,那是一個密宗寺廟。應該是在天保年間有一位島國僧人叫做空海,在大興善寺還可以看到他的雕像。過去人們在造像的時候,一定會有一些建築,把這些偶像保護起來讓他們不至於被風吹雨淋日曬,現在因爲受西方的影響,很多人喜歡在露天造像,讓這些佛菩薩高僧每天不是風吹就是雨淋,再不就是日曬。有一點不得不承認,今天的人們對傳統文化是非常無知的,所以我常說傳統文化早就沒有了,這話聽起來非常的傷人,但這是事實,不承認也沒有用。我對於傳統的心情是複雜的,在有些方面我的主張是現代的,在有的方面我對於傳統卻又保留了一絲敬意。

我不是一個善於經營生活的人,所以我的日子過得非常的慘淡和無趣。我的父親曾經是一個非常會過日子的人,他非常的勤勞,在很多方面表現出了在他所處的環境裡,超出大多數人的天賦。但是在後來很多事情上,他表現出了自己的缺陷,它的這種缺陷延續到了他後代的身上。比如我就是一個臨事不決的人,經常會六神無主。一個人如果平時不用心謀劃,真到需要決斷的時候,他就會表現的猶豫不決,而我就是這個情況。實際上我是一個非常懶惰的人,論嘴上論想象,我可以描述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可如果看我平時的所作所爲,我每天重複做一樣的事情,枯燥無聊沒有效率,毫無疑問,我辜負了上天的饋贈,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在我的想象中,我一生應該有很多朋友,我應該可以像竹林七賢一樣生活,甚至我曾經大膽的想象,自己進可以入朝爲相,退可以爲一方諸侯。

我不僅遊歷過內地的伽藍,我也曾經到雪域高原的寺廟參觀。二者不僅在建築風格上有着非常大的不同,比丘在修行方式上也有非常大的區別。不過他們都是在修行方式,其實不是那麼重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在修行,我希望我的內心可以保持一種寧靜。我曾經想象過自己與上師結緣,我也曾經通過一些渠道瞭解到一些上師,這些喪屍往往有不少富裕的徒弟。這些徒弟會給上師貢獻很多財物,會讓上師維持高標準的生活。這些事情讓我在面對上師時望而卻步,那種心情就好比我看到美貌的女子,身邊都是富裕的紳士。像我這樣的窮人,如果靠近他,就算是一種冒犯。如果能夠保持自制,不去接近它,就是一種善良。

我是這樣想的,其實那些廟裡的法師也是非常願意與外來的香客交流的。他們想通過與這些香客的交流來保持對外界的認知,相反,如果他們只是保持與比丘之間的往來,與香客保持距離。那麼它對世界的認知僅限於叢林內部,對於叢林之外的紅塵世界,這些比丘當然希望自己可以洞若觀火。與來自不同地方的香客進行交流,就可以讓自己對信衆多幾分瞭解,甚至可以憑藉這些優勢讓自己接觸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階層的人,從而讓自己的見識高於一般人,不是因爲他的智慧有多麼出衆,僅僅是因爲它的位置讓他能夠接觸到遠多於一般人所能接觸到的信息。我認識一位程先生,他比我更善於主動的與人交流,某一年我發願要去雪域高原,結果他臨時做了一個決定,跟着我一起去了那個地方。在那裡我見到了兩位道士,我有心與兩位道士攀談幾句,自己卻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程先生早就與對方聊得非常熱絡了。我總是表現的那麼遲疑,那麼消極。

在進入大昭寺之前,我買到門票之後,衝那位賣票的僧人雙手合十,那個僧人嘴角掠過一絲微笑。我沒有辦法準確的解讀這一絲微笑的含義,到底是欣慰還是覺得可笑?覺得我當時雙手合適,這個舉動像個傻子?在五臺山的時候,我面對一尊雕像,有一個僧人讓我跪下給這座雕像行禮,結果我沒有搭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舉動是對還是錯,在很多時候,我是願意與比丘進行交流的,可在很多時候,我會下意識的對他們表現出不恭敬。我曾經與一位僧人攀談過幾句,那是一羣僧人來到現場表演,我買了一串佛珠就走了,我現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當時有沒有看錶演。說實在的,那串佛珠的質量真不怎麼樣,所以我感覺自己被騙了,所以那個僧人大概是騙子吧!我願意與比丘進行交流,但如果是騙子的話,我就沒有交流的衝動了,因爲我不喜歡被騙。

真是難以置信,我居然畫這麼大的篇幅與一位女士討論關於伽藍的話題。現在我已經記不清是在哪一年,我曾經在微信上加了一位女士,我與她進行交流,現在我都覺得她差一點成爲我的妻子。可能是我表現的過於消極,也可能是因爲造化弄人,最終這件事不了了之,她曾經說我向往僧人的生活。我之所以熱衷於討論這類話題,是因爲我是一個單身漢。雖然我的年紀很大,可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保持內心的平靜。不要每天都非常的躁動,不要每天都表現的非常的不安。我特別害怕,因爲長期單身而在道德方面表現的非常脆弱,從而對別人造成一些傷害,同時讓自己名譽掃地。我雖然非常的貧窮,但我像一位紳士一樣愛惜自己的羽毛,可能我的聲譽早就因爲長期單身被毀掉了。

我多麼希望自己在寫作方面有一些成就能夠被大家認可,我所說的認可,不是一兩句誇讚而已。而是我能夠被賦予新的身份,能夠有更多的人肯定我的才幹,讓我有機會被更多的人喜歡,有更體面的生活,從而讓我有條件去擁有自己的幸福。我已經是一個非常不孝的人了,我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完成人生大事,也許能也許不能,我所指的大事有兩件,一是在自己愛好的領域能夠取得非常重大的進展,二是能夠有一位彼此相愛的人共度餘生。也許你會感到疑惑,既然如此,爲什麼我還要花費那麼多的精力去討論關於伽藍的話題呢?因爲我是相信命運的,而命運跟果報有關。比如說我曾經嘲笑二哥沒有考上初中,後來我果然也沒有考上初中,緊接着我又沒有考上高中,而且是兩次沒有考上高中。等到高考結束之後,高校在錄取我的時候,又出現了我沒有想象到的變故,於是在我有生之年一連四次落榜,我以爲自己因爲嘲笑別人而付出的代價夠沉重了,沒想到我在考大學生村官的時候,又一次失手,我徹底的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我曾經被我的四爸嘲笑過,也曾經被姐姐嘲笑過,也曾經被二哥反覆嘲笑過。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二哥的人生會以這樣一種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提前謝幕,如果問我這些事情讓我有什麼樣的感悟,我的感悟就是永遠不要去嘲笑別人。我小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嘲笑過那些光棍漢,其實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光棍漢意味着什麼,我只是跟風而已,因爲我所說的那些話不是自己創作的,大多是從別人的口中學來的,只不過別人說一次就不說了,而我卻要反覆的去說,雖然不自己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麼?現在我已經年近三十五歲,如果我到最後年紀越來越大,有可能娶一個離異的女人,也有可能娶一個寡婦,那個女人甚至有可能還帶着孩子。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人生就是一坨臭狗屎。

親愛的珍女士,自從你我在二零零六年分別之後,一切就化作煙雨,在後來的日子我經常反思當時與你相處時自己的言行,我常常爲自己當初的表現感到羞愧。如果我當時表現得更大度一些,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定能夠更加的親密。但這一切沒有發生,我永遠的錯過了一個美好的人,但也正因爲如此,你遇到了更好的人。這讓你的人生變得更圓滿,更豐富,更富有詩情畫意。我希望你的每一分鐘都是充實的,快樂的,美好的,雖然我每天都在孤寂當中度過,但我仍然希望自己的願望是善良的,我也希望自己是一個值得被善待的人。我對自己的教誨就是永遠不要去嘲笑別人,因爲你嘲笑別人的事情極有可能發生在你的身上。反過來你對別人的祝福,也有可能應驗在自己的身上。

我說的這些都是心裡話,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說的這些話,竟然被我的哥哥全部告訴了他的兒子,我說的這些話也成了他教育兒子的內容。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兒子拿這些話來嘲笑我,我並沒有因爲自己被嘲笑而感到難過,我反而替他感到可惜,我自己因爲嘲笑別人遭到了報應,你居然還拿着我說過的話來嘲笑我?人活得善良一點那麼難嗎?我曾經在給另外一位朋友寫信的時候,提到這樣一件事。當單位的同事在嘲笑另一位單身漢的時候,我卻忽然雖然我知道她說的並不是我。現在想起來有什麼可難過的呢?他在嘲笑別人的時候,她不知道這樣的故事有可能應驗在她的身上。的確她是一位已婚人士,可她自己卻沒有辦法生育,她的孩子是到別處抱養來的。這樣一個人爲什麼要去嘲笑別人呢?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努力的剋制自己的那一張臭嘴,不去嘲笑任何一個不幸的人。真心的去祝福每一個值得被祝福的人,我並不期待這些祝福落在自己的身上,我只希望那些冥冥之中的詛咒能夠離我而去,雖然我知道,那都是我早年間無意間給自己種下的蠱。

我對於美好的事物是沒有抵抗力的,大自然本身是非常美的,他又是時刻都在變化的,哪怕是我閉上眼睛盤腿而坐的時候,我一動不動,但我知道時間仍舊在不斷的消逝。每當我打開社交軟件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青春已經不在,這一點讓我感到非常的難過。但除了難過又能怎麼樣呢?如果作爲一箇中年人的我,能夠擁有更多的財富,我的人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一片灰色。珍女士你一定會覺得我不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是你的善良讓你沒有拋棄,像我這樣一個沒有用的故人,但我相信你的善良一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得到好報,因爲你值得。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二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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