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初候,螻蟈鳴;螻蛄也,諸言蚓者非。
親愛的珍女士:
我有這樣一種感覺,我在論述方面的能力,似乎遠超過實踐操作的能力。我在論述方面的能力是相對於自己在實踐操作層面能力而言,跟別人在論述方面的能力相比,相信應該沒有太大的優勢。就算是我在這方面的能力很強,如果沒有更強的實踐操作能力作爲支撐,我的說詞大概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簡單來說,一個人做的多,說的少是非常吉利的。反過來做的少,說的多則是非常兇險的。孔先生曾經說過,有的事只能說不能做,有的事只能做不能說。比如好事,大多數人都是說說而已,如果你真的着手去做,就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給自己招來非常大的災禍。壞事只能做不能說,很多人爲了擴大自己的利益,在底線的邊緣瘋狂試探,但只要張嘴把這事說出去了,便有可能給自己招來災禍。如果你做了很多好事卻不爲人知,大可以不必爲這件事情而感到懊惱,因爲這些事情積澱的多了,會給你自己你的家人帶來非常大的好處。
最近幾天我對人際關係有了新的思考,人與人發生關係是從親情開始的,人一出生就在複雜的關係網中,而親情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建立起來了。親情可以分爲父系,母系兩大宗,按照過去的說法,父系親人叫做本家,母系親人叫做親戚。小時候我曾經聽到過這樣的話,人在小的時候去外家,外家指的是外婆的家。長大了就走妻家,年長之後就走女家,所謂女家指的就是女兒的家。親情在父母之外還有兩大宗,就是兒子和女兒。當然把兒子和女兒歸爲一宗也是可以的,對上是父母,對下是子女,這是構成親情的基本元素。親情的重心在父母一邊,所以父母被稱作是至親。這事也可以做另外一番解釋,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是父母,所以稱作是至親。而這世上你最愛的人是子女,所以子女被稱作是至愛。
在舊時代,大多數夫妻都能夠白頭偕老。現在的人大不相同,不僅在婚前反覆的選擇,即便在婚後也可以繼續選擇。在一些地方,幾乎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到了成親的那一天,在教堂裡雙方要面對上帝作出承諾。可即便是對上帝做出承諾,他們也可以隨時反悔,當他們物色到了新的伴侶又來到教堂,又一次對上帝作出承諾。簡單來說,他們幾乎是在耍弄上帝。我所接觸到的大多數人都不是上帝的子民,也無需在人生的重要時刻對上帝做出承諾。更換配偶對他們來說就像更換衣服一樣容易,我不想說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畢竟這是大勢所趨,但是最近有一個案子非常有趣。一對九零後夫婦,到法院打離婚官司,雙方都同意離婚,對財產分割沒有異議,但雙方都不願意撫養女兒。他們不僅可以做到,對配偶不負責任,也可以做到對子女不負責任,未來的人們只會對自己負責。
九零後零零後以及之後的人們是真正的新新人類,而且九零後當中最年長的已經滿了三十歲,坦率的講,在與他們交流的過程當中,我感到非常的失望。我對他們也完全沒有信心,我不覺得在他們的手中未來能有多麼值得人去期待。我們成長的過程當中,時刻感覺到自己處於落後的狀態之中,對域外的世界有一種崇敬和嚮往,並且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達到跟域外一樣的水準。而新新人類對於本土的一切都充滿了自信,他們瞧不起域外的東西,碰巧域外正處於嚴重的危機當中。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像晚清時候的人們一樣自信,目前我所能感受到的似乎不是被朝陽籠罩的世界,而是有很多茫然無措的人站在夕陽下感受着最後的美景。現在我要做的就是閉嘴,我希望自己類似這個星期五下午犯的錯誤,永遠不要再出現。
人成長的過程其實就是人際關係不斷向外延伸的過程,有的人在這方面表現強勁,而有的人你幾乎看不到他在這方面的潛力。同樣是家中出了意外,有的人可以驚動很多很多的人,而我的周圍幾乎沒有任何波瀾。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沒有什麼魅力的人,我對自己所從事的這一份工作感到無比的厭倦,對於自己在工作和生活當中碰到的人更是厭惡不已。我只能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反覆勸導自己,這就是生活。當一個人被浸泡在糞坑裡,最應該做的一件事就是閉嘴。當人走出由親情構成的世界,你第一波感受到的是鄉誼,這些人包括你的鄰居和同鄉。相對於親情來說,鄉誼明顯要淡很多。如果你曾經有求學的經歷,還會有同窗之誼,師生之誼。我們經常聽到這樣的話,師徒如父子,其實在大多數情況下,師徒之間並沒有如同父子一般的情分。
師父交給徒弟本事,他不是白給教的,他是要得好處的。徒弟從師父那裡學東西,他不是白學的,他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雙方不存在誰欠誰的問題,這就是一筆交易,只要雙方都得到了自己的東西,同時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就可以了。人生在世大多數關係是要靠交易來維持的,如果別人不能從跟你的交往當中獲益,你就會發現你們之間的關係會日趨冷淡,乃至於名存實亡。只有你與別人之間的交往能給對方帶來持續性的利益,你們之間的關係纔會不斷升溫,或者維持在一定的水準。或許你會感到疑惑,難道親情也需要通過交易來維持嗎?我的回答是當然,父母之所以願意爲子女付出,他並不是不求回報的,他期待着子女將來能夠盡孝。而子女要善待父母,並不是因爲自己有多喜歡他們,而是父母曾經長期的爲他付出。與父母之間的關係尚且依靠交易來維持,其他的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很多時候,特別是基礎教育期間。一般人們都是在具有鄉誼的基礎上又有了同窗之誼。如果你有從軍的經歷,你還有袍澤之誼。那麼同事之間,是不是存在某種情分呢?我感覺是沒有的,因爲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所以同事之間大多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守禮即可、無需用情。一個人能夠熟悉各種禮儀,對他是非常幫助的。如果一個人對各種禮儀和禁忌一竅不通,在生活和工作當中,他就會經常碰壁。如果上天讓我做了家翁,有一個問題會讓我感到極大的困擾,就是我沒辦法把各種禮儀交給他。也許我會考慮認真的閱讀《禮記》,然後把裡邊的內容無保留的交給孩子。至於這東西將來能不能配得上入場,那就只有鬼知道了,我會再事先告訴它,從古至今你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我對三代的禮儀認知大概如此,夏代的禮儀特點是質樸簡約,殷商時代的禮儀特點是繁複崇敬鬼神,說的更直接一點,就是以鬼神爲本。爲了敬奉鬼神,殷商朝廷一點也不介意大開殺戒,大概他們認爲只有把鬼神侍奉好了,才能夠殷商的法統一直延續下去。而周代的禮儀也很有自己的特色,他不像夏朝那樣質樸簡約,也不像殷商時代的禮儀那樣繁複又崇敬鬼神。周代把人作爲根本,侍奉鬼神歸根到底是爲了造福人類,所以周朝不主張爲了侍奉鬼神而傷害人類。介於這樣的認知,周朝禁止爲了侍奉鬼神而對人進行殺戮。孔子爲什麼推崇周禮,從前我一直以爲他本身就喜歡周禮,後來我逐漸發現不是這麼簡單。孔子到了臨終之際囑咐子貢要按照殷商禮儀給他辦後事,可見孔子骨子裡對殷商之禮是非常有感情的,他之所以推崇周禮,是因爲當時是周朝,如果他生活在秦朝,一定會推崇秦朝的禮儀。
一個人如果處於新時代,卻對舊時代的禮儀念念不忘,並且試圖恢復它一定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孔子的教誨是,人一定要順應形勢、侍奉時王。當然在孔子生活的時代,他也面臨着一個問題。就是他主張的那一套東西,其實也有點過時了。只不過新的東西還沒有成型,孔子曾經說過,夏朝的禮儀,在杞國根本找不到,而殷商之禮,在宋國是可以找到的,至於周以後,即使過了百世,人們依然可以找到禮儀變化的軌跡。事實證明,孔子的判斷是非常正確的,周代以後各種禮儀變化都留下了完整的文獻。一個朝代所推行的禮儀反映着當時朝廷治理家國的理念,比如夏朝的時候,可能是因爲物資匱乏,所以把結節看得非常重要。殷商時代的國君或許覺得他們之所以得天下,是仰仗鬼神之力,所以他們對鬼神的侍奉無所不用其極。而周朝總結了夏朝和殷商時代的教訓,人的需要是他們制定禮儀的出發點。
《四書》我曾經讀過很多遍,但我沒有把它完整的背下來,就算是被其中一部分也很難做到。所以當我偶然發現孔子的那番話,我感到非常的意外,卻又有些驚喜。人無論自己真實的主張是什麼,如果發現自己的主張不合時宜,恐怕就要做一些調整了。不僅是爲了有所作爲,也是爲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孔子主張侍奉時王,在他有生之年卻沒幾個君主,真正欣賞他的才幹。師徒在魯國他走得最遠,在衛國,南子非常欣賞他的才幹。孔子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所以在衛國沒有待太長的時間就離開了,因爲去見了南子孔子曾經受到子路的指責。雖說南子這個人生活作風不太好,但她應該是孔子的一位知音。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在孔子的內心深處,對南子應該不是那麼厭惡吧?
我與一位女同學關係不錯,後來有人告訴我,她曾經和不同的男士在賓館出入,他告訴我這番話的本意,就是希望我能夠遠離這位女同學,而我告訴他我不會因爲她與不同的男士出入賓館就降低對她的評價,她又不是我的女友,我爲什麼要對人家在這方面要求人家呢?孔子沒有放棄對禮儀的研究,去學習當時國君更需要的東西。比如衛靈公見到他,並沒有請教他禮儀方面的事而問的是軍事。我曾經說過,華夏文明對秩序號有一種執念,周爲當時的天下建立了一套完備的秩序,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因爲王室衰微,這一套禮制難以維繫。當時諸侯當中的強者挺身而出,以霸主的身份主持天下大事,讓當時的天下繼續按照周禮的規則運轉。到了春秋末期,最具有影響力的霸主晉國北一分爲三,天下再也沒有辦法按照周禮的規則運轉了,於是百家出現,呼籲當時的強者重建秩序,結束混亂的局面,最後是法家思想帶領當時的人們走出了亂世。
秦朝之所以二世而亡,是因爲他們沒有學到法家思想的精髓。我曾經說過,法家思想與道家思想其實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就請以漢高帝爲例,在漢朝建立之後,誅殺彭越、英布、韓信,這難道不是很有法家的特色嗎?漢朝初年,朝廷就非常重視律法方面的工作。怎麼說呢?法家還是道家?都是處理事物的方法,用哪一種方法取決於當時的形勢?比如秦朝掃滅六國之時,天下初定,天下人都希望結束長期的戰亂,卸下因爲戰亂而背上的負擔,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生產上。可當時的皇帝完全沒有顧及到百姓的這一要求,爲了讓秦朝的江山看起來固若金湯,大工程一個接着一個上馬。到最後秦始皇覺得這是可以傳給子孫萬世的基業了,殊不知他已經把秦朝推向了極爲危險的境地。很多人把秦朝滅亡的罪責算到秦二世的頭上,在我看來,秦二世從頭至尾昏頭昏腦,真正讓秦朝二世而亡的正是秦始皇本人。
如果把秦始皇稱帝之後的事情分成五十年去做,大秦怎麼也不至於二世而亡。秦始皇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錯誤,公子扶蘇與皇帝有不同的見解,於是皇帝就把他派出去鎮守邊疆。他難道不知道儲君遠離中樞會發生各種意外嗎?要知道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可以找到很多記載。趙高是一個宦官,秦始皇雖然被稱作是一代雄主,但他如此寵幸一個宦官,以至於他可以主宰天子的廢立,這也足以說明晚年的秦始皇是非常昏聵的。李斯身爲丞相,不以天下爲重,明知道胡亥不適合做天子,可他還是與趙高勾結謀害公子扶蘇。李斯最終沒有好下場,也是他自己作的。
秦始皇並沒有學到法家思想的精髓,漢武帝的時代有了霸處百家獨尊儒術的做法。這個做法讓很多人產生了誤判,認爲漢武帝是一個推崇儒學的帝王,其實這是完全錯誤的。你只要不提霸處百家獨尊儒術這件事,漢武帝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像是一位法家的帝王。他的種種做法與秦始皇沒有二致,他與秦始皇最大的不同是他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秦始皇如果到了晚年,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做一些調整,秦朝就不是歷史上的那個秦朝了。我也曾替隋煬帝感到遺憾,當第三次徵高勾麗結束之後,士卒疲憊不堪,百姓怨聲載道。隋煬帝當時正確的做法是打開洛陽附近的倉庫,救濟山東之民。然後下罪己詔反省自己的錯誤,之後返回長安,像滯留在長安的隋朝舊臣,表達懺悔。相信天下很快就會歸於平靜,可他卻不願意面對自己的錯誤,躲在了江都。是那些給他報告壞消息的人,通通被誅殺。就是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最終讓他身死國滅。
身爲皇帝能看到自己的不好,發現自己的錯誤是非常難得的。我曾經聽到過這樣的格言:老闆永遠是對的,即使老闆錯了,也是因爲我的原因導致老闆犯錯。在企業或者其他性質的團體,負責人出於各種原因不願意正視自己的錯誤。我說的看到自己的不好,發現自己的錯誤,是真的發現自身存在的問題,而不是迫於壓力承認自己錯了。我知道歷史上有一些皇帝,身邊有一羣虎狼之臣,他們一個個衝着皇帝,揮舞着雙拳,逼迫皇帝承認錯誤。以至於權臣可以指鹿爲馬,皇帝說什麼不算什麼。強者能夠看到自己的錯誤,發現自己的問題,這樣的人很有希望成爲聖人。魏徵真正了不起的不是他,敢於說皇帝錯了,而是他能在皇帝的面前證明皇帝錯了。當然我可以在這裡對歷史上的事情發表各種議論,當我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我的表現可能還不如他們。
在生活中我是一個非常不出色的人,人不應該憂患沒有表現的機會,而應該憂患自己沒有能力。一個人如果具備解決各種複雜問題的能力,這個人沒有理由不受到重用。在讀文章的時候,我們經常能夠感受到一些人懷才不遇的心情,也很容易與這些人產生共鳴。但多數時候這些人沒有得到重用,只是因爲他們的能力不夠。比如我們衆所周知的李白杜甫等人,雖然他們的詩文冠絕古今,但要說到處理事務的能力,恐怕他們比不上跟他們同時代的很多人。一個人在審視自己的時候,很容易誇大自己的優點,而把自身存在的缺陷忽視掉。我希望能夠發現自己越來越多的不足和問題,這樣我可以活得明白一些。我不希望明明是一坨屎,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塊金子。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等來發光發熱的一天,如果這一天永遠都不到來,我就承認自己是一粒永遠不會閃光的灰塵。
當人際關係從親情延伸到鄉誼,然後走出家鄉,或者是因爲從軍有了袍澤之誼,或者是因爲求學有了同窗之誼。師徒如父子,在現實生活中一般指的應該是入室弟子。某位師父在教徒弟的時候,有的師父快吐血了,他還不明白。有的徒弟一點就通,一說就透。後者一般會得到師父的喜愛,而這個人很多時候就變成了師父的入室弟子。入室弟子與師父之間不再是那種單純的相互利用的關係,而是真的有了一種感情。感情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師父喜愛徒弟爲徒弟付出很多,反過來這個徒弟是不是感激師父?還真的說不定就如同父母對子女很好,反過來子女會不會對父母很好存在疑問。有時候一個徒弟看起來非常的愚笨,師父在給他教的時候往往不給他好臉色,等有一天那個天才徒弟成事了,憑藉自己貴重的身份,自然不把輕賤的師父放在眼裡,而那個笨徒弟因爲師父給了他生技感激師父一輩子。
很多時候事情都不是你以爲的那個樣子,所以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要相信天道,相信自然,相信你對天道的無知。友情這種事還真的不好說,按道理來說,只有三觀契合的人才能夠做朋友。可莊周與惠施兩個人觀點截然不同,二人一見面就開始各種爭論。一個人能夠長期陪着你吵架,你應該感到珍惜。妻子離開人世之後,莊周鼓盆而歌,惠施離開人世之後,莊周卻久久不能釋懷。因爲惠施不在了,就沒有人願意聽莊周說話了。所以我要說的是,友情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東西。只要兩個人的心靈可以產生共振,即便是三觀不同,也可以成爲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有說不盡的話,不在一起的時候會彼此思念,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友情吧!友情如同美好的愛情一樣,不可得,大多數時候人與人之間都是彼此利用而已。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四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