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現在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微電子設備了。只要國產的設備研發出來，哪怕落後對方一、兩代，我估計AS&L都不會再繼續斷供。當然，目前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國家出面去和荷蘭方面談。不過，這是一個被動的等待過程，我們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
針對國內出口高端光刻設備，除了AS&L本身之外，還需要有荷蘭政府簽發的銷售許可證。
許可證一年一簽發，沒有許可證，高端光刻設備就不能向芯通國際出口。
孟如鬆說完，自己都搖了搖頭。關鍵技術受制於人，當被人卡脖子的時候，就是這麼難受。
他剛纔說的兩點，其實都沒什麼實際的價值，對於擺脫芯通國際的困境，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章汝霖畢竟年紀大一些，經歷過的風浪也要多一些。他笑着說道：
“諸位，萬事萬物都是在發展變化的，又有什麼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呢？
我們當前應該繼續完善先進工藝，並在可控的範圍內，繼續挖掘現有設備的潛力。
利用現有裝備的改造以及先進工藝的完善，我們理論上可以將製程推進到10nm這個極限。這個過程大概有五年左右的時間，五年以後，說不定咱們今天討論的問題都不存在嘍......”
胡楊點點頭，其實無論是孟如鬆，還是章汝霖，大家都沒有辦法有效的應對AS&L的斷供。
“行，今天就討論到這兒，當前還是立足現有的條件，一直將製程推進到10nm再說。”
實際上，對於芯通國際目前取得的成就，胡楊在心裡是大加讚賞的。利用現有設備，通過設備改造以及工藝的優化，能做到這個程度，說出去就都沒人信。
接下來，各個部門的負責人也彙報了各自的情況，總的來說企業發展良好，技術水平在不斷進步，營收和淨利潤也在穩步增長。
會議結束後，時間已臨近中午。
胡楊請大家出去吃了頓豐盛的午餐。
“胡總，今天這頓飯讓你不少破費吧？”
孟如鬆大概能理解胡楊的想法，胡楊這是看到光刻機的斷供，給大家的心裡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因而纔想着帶大家出來放鬆一下。
“孟總，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回頭你可得給大家做做工作，消極的情緒決不能蔓延開來。
另外，你和你的團隊，解決了設備改造和先進工藝的難題，按照規矩，應該進行獎勵。這件事你儘快辦了吧，宜早不宜遲。”
吃過飯，胡楊和孟如鬆以及章汝霖三人，又在一家安靜的咖啡廳坐了一會。
胡楊很認真的給孟如鬆交代了一番，士氣不可泄，悲觀的情緒一旦蔓延，是會毀掉一個企業的。
章汝霖點點頭，道：“胡總說的不錯，我這段時間都會呆在魔都。這個工作就由我來做吧，我一定會重新鼓舞起大家的鬥志的。”
“章博士，你願意出面做思想工作，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二位，現在是芯通國際的非常時期，咱們還有最多5年的時間，就讓我們共同努力吧。”
關於高端光刻設備，孟如鬆和章汝霖都是有勁使不上，只能乾着急。但是，企業本身技術進步的步伐不能停止，胡揚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安心本職工作。
午休時間結束，胡楊就和孟如鬆、章汝霖分開。
孟如鬆二人回芯通國際繼續上班，胡楊則帶着吳馨慧等人去了魅力半導體位於魔都的工廠。
胡楊這幾天暫時不打算去微電子設備公司，高端光刻機的研發是一個大的系統工程，牽扯到材料、激光光源、高分辨率鏡頭、精密機械.....等等。
他哪怕是天天催張瀟也沒用，很多零部件都需要其他的企業配合。可以這樣說，等哪一天國產高端光刻設備追上了西方的先進技術，那麼國內的很多行業，必定都有了一個質的提高。
來到魅力半導體的工廠，薩弘禮帶着胡楊轉了一圈。
目前魅力半導體的工廠分散在幾處，薩弘禮也是經常飛來飛去的。
“老薩，你這邊的情況不錯，等回頭我再去江漢那邊的工廠看看。你接着忙吧，我還要去研究院一趟。”
都是自己可以信賴的人，胡楊也沒有說的太多。他這段時間在魔都，有事沒事會常來轉轉。
“胡總，我送你。”
薩弘禮作爲公司的高層，對於匯嘉系即將面臨的風雨，多少有一些認識。
別的不說，就說那個“備胎”計劃，便透着一股濃濃的硝煙的味道。
再看看胡楊，他明顯改變了以往徹底放手的管理風格，視察的頻率以及深度，都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更衣室換好衣服，薩弘禮陪着胡楊走出了生產車間。一直來到停車場，二人都是沉默不語。
“行了，老薩，你回去吧。從現在開始，做好自己的事情，別想太多。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匯嘉系沒那麼容易被人打垮的。”
臨上車前，胡楊拍了拍薩弘禮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了這番話。
對於當下的匯嘉系來說，唯有苦煉內功，不斷的進行技術爬坡，纔是唯一的出路。
晚上回到家中，胡楊一直悶悶不樂。
就連田思純給他講了好幾個笑話，他的心情還是沒能好起來。
高端光刻設備這個短板，已經成了胡楊心裡的一道魔咒。這個短板補不上，匯嘉系的整條產業鏈就是脆弱的。
“胡總，陸一鳴院士的電話。”
正當胡楊坐在書房裡苦思冥想的時候，吳馨慧敲門走了進來。
田思純衝着吳馨慧使了個眼色，示意胡楊的心情不好，便走了出去。
胡楊沒說什麼，伸手接過手機：“你好，陸院士。”
“胡總，聽說你前段時間來京城了？我這段時間總是有開不完的會，也沒顧上和你聯繫。我聽華芯的老薑說了你們目前的面臨的困境，AS&L的斷供可不是小事。”
陸一鳴一直都很關心國內半導體行業的發展，自然也會很關注匯嘉系旗下的這些公司。
關於AS&L即將停止給芯通國際供貨的傳聞，由來已久，沒想到終於變成了現實。
這兩天，陸一鳴也通過關係打聽到了一些新情況，所以今晚上纔會給胡楊打電話。
“多謝陸院士的關心。這事兒吧，說起來既窩火又無奈，我們還在想辦法。不過，到目前爲止這個難題還是無解的。”
技術上的差距，也不是光靠砸錢就能實現的。否則的話，胡楊寧可把手裡閒置的800億元資金都砸進去。
光刻機毫不誇張的可以說是世界工業體系百年積累的結晶，整個機器需要三萬餘個零件，每一個零件都不能有絲毫偏差，一絲一毫的偏差都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
技術上的追趕，任重而道遠，真沒有捷徑可走。
“胡總，我知道你也很忙，我就長話短說。你最近可以多留意有關外事方面的新聞，有些事我不好說的太直白，但總歸牽扯到國家整體發展的事情，有關部門不可能不聞不問。”
陸一鳴說的話很隱晦，但聽在胡楊的耳朵裡，無異於是仙音。
之前他也不是沒想過通過國家層面給自己減輕點壓力，事實上他也準備通過魔都市向上面反應一下芯通國際面臨的困境。
沒想到，還沒等他有動作，斷供事件已經引起了上面的關注。
“謝謝你，陸院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你早點休息吧，等有機會我請你喝酒。”
胡楊在電話裡也沒有多說，很快就掛了機。
“吳助理，我有點餓了，讓他們做點東西來吃。”
把吳馨慧喊進來，讓她去廚房說一聲。今天晚飯，他幾乎沒怎麼吃，現在才覺得很餓。
和吳馨慧一前一後走下樓，田思純笑着把他拉到了餐廳坐下。
“阿楊，你呀，天大的事情也要吃飯嘛。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別把工作中的情緒帶回家裡，好嗎？不管怎麼說，身體都是第一位的。”
這是田思純第一次埋怨胡楊，胡楊笑笑也沒替自己辯解。
稍後，廚房做了兩碗小餛飩送過來，田思純嚐了一口，其餘的都進了胡楊的肚子。
兩天後。
華芯的姜力行親自來了一趟魔都，並面見胡楊。
兩個人在胡楊的辦公室，關上門談了有兩個多小時，姜力行才告辭離去。
胡楊馬上給孟如鬆打電話，讓他在公司等着，隨後就乘車來到了芯通國際。
“章董，孟總，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有關部門通過外交渠道，正式對芯通國際高端光刻機斷供事件，表示了關切。
據說，AS&L方面會有一定的妥協，明年將會恢復對芯通國際的供貨。不過，咱們拿到手的高端光刻設備，最起碼比臺電等巨頭晚一代，甚至有可能是兩代。”
其實，最先進的高端光刻機，AS&L一直都是優先供應英特、S星、臺電等國際巨頭，而芯通國際到手的設備，總要比他們晚一到兩代。
之前，孟如鬆能在臺電之後半年左右的時間，就能拿到45nm光刻機，簡直可以說是燒了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