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說月娥不會有孕,他不是個隨口說謊之人,也不由得月娥不信,但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蘇青會這麼說,難道先前他曾經給月娥或者王四鵠診斷過,判定他們其中一人是不會有身孕的?可是……古代的大夫,有這種能力嗎?
蘇青離去之後,月娥狐疑不定,毫無疑問,對目前的她來說,不會有孕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但只因爲不知道原因,卻叫人心底忐忑不安。正在發呆,卻見姚良匆匆地回來了,低低在她耳畔說了一會話,月娥聽了這個,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小良做的很好。”收拾了點東西給姚良吃,便打發他回廂房裡去,無論外頭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姚良自去了。月娥便打起精神來,開始收拾東西洗刷物品,果然,忙了一會,就聽到外面有人摔門進來,很大一聲,顯然是氣沖沖地。
不久之後,月娥就聽到一聲尖叫,是婆子的聲音,叫道:“賤人給我滾出來!”月娥等的就是這一聲,當下便立刻“滾”了出去,果然見婆子站在門口上,一手掐腰一手指天,作出一副茶壺的樣子來。
月娥心底忍笑,面無表情說道:“婆婆叫我何事?”王婆子說道:“你公公怎麼昏了?”月娥皺了皺眉,說道:“回婆婆,我……我也不知,進了房就見到公公昏倒過去,已經請過大夫了。”王婆子瞪着她,牙咬的格格作響,最後說道:“果然是掃帚星入室,弄得家宅不寧,我若是不想個法子趁早把你打發了,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月娥說道:“婆婆,公公的事,跟我無關,你怎可這麼說?不要事事都賴在我頭上。”王婆子咬牙說道:“好,你等着瞧,我看你還能囂張什麼。”
到了傍晚,王四鵠搖搖擺擺回來,剛進門,王婆子就過去,將王四鵠一把拉住,進了自己的房間,月娥正巧經過看見,也不理會,自己回房內去了。
吃過了飯,王四鵠也回來,月娥見他臉色很差,便裝作不知,問道:“怎麼了,好似不高興的樣子?我見婆婆拉你過去,該不會是跟這有關吧。”王四鵠嘆了一聲,向着牀上一躺,說道:“可不正是,娘有些過分了。”月娥問道:“怎麼說呢?有什麼事不成?”王四鵠說道:“她……她竟然……唉!”重重嘆了口氣,眉頭緊鎖。
月娥怕他再亂來,便不去靠着牀邊,只在桌子邊上坐了,問道:“有什麼事不能說開,做什麼唉聲嘆氣的?”王四鵠一骨碌爬起來,直直地盯着月娥,說道:“你近日是不是又惹娘生氣了?”月娥見狀,低頭說道:“我哪一日沒惹過婆婆?你也知道,就算我怎麼做,她也是要挑刺的。”王四鵠怔怔盯了月娥一陣,才說道:“也不知爲什麼,娘總是看你不順眼,當初我執意要買你進門,她便一直叫嚷不許……如今更是熱鬧了,竟然說遇上一個活神仙,算得了你是個掃帚星,迎入家宅,便家室不寧,而且會絕後!”
月娥心頭微微一跳,卻問道:“怎麼會這樣?”看着王四鵠的模樣,問道:“難道你也相信這些話?”王四鵠皺眉,說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月娥見他的樣子,心頭冷笑,說道:“我知道我命苦,先前父母早亡……唉……本以爲以後會好些。”王四鵠眉眼跳了跳,最後說道:“罷了罷了,不要說這些……橫豎無論她怎麼說,我也不會聽她的……好不容易得了手,怎麼能輕易撩下?”他好似很是煩惱,和衣臥倒,嘴裡嘀咕說道:“休妻休妻,什麼時候我要聽她擺佈了?”
王四鵠似乎遭受打擊,晚上也沒了興致,自己滿懷惱怒地睡着了。月娥等他微微起了鼾聲,才和衣上了牀。心頭想道:“但願那婆子這一次機靈着點,不要讓這件事半途而廢的好。”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卻要從頭說起。原來白日裡月娥讓姚良出去做的事,就是尋了一個眼生的外地慣常走江湖藝人,裝作相士神算的樣子,在那婆子出門之時遇上她,便特意上前攔住,故作高深,同她雜七雜八的說了些姚良事先告訴且叮囑過的話。
古代人本就迷信,那婆子見相士將自己家中情形說的不離十,事事準確,便相信這是個神算子,那相士又說起她家中是災星入室,恐怕家宅不寧,註定了兒孫不濟,且又克老的……那婆子未免聽的膽戰心驚,她本就厭惡月娥,因月娘生的好,便認定她禍水不祥,特意百般的刁難虐待,如今見相士這麼說,便跟自己所想的不謀而合,當下更是信了十分,待回到家中,卻又見到本病着的老東西又昏厥了過去,當下更是篤定認爲月娥乃是“掃帚星”。
當時她也問過那相士該怎麼解決,相士便只說,除了休妻,再無別的辦法,又許了她好些諾言:譬如休妻之後,家宅旺盛,兒孫出息,會註定得另外賢惠妻房……云云,自然說的這婆子心旌神馳,恨不得立刻把月娥給休了出去,另外給她的兒子找個好的。
所以王四鵠晚上一回來,這婆子立刻就把他叫了去,開始商議這件事。
這婆子做夢也沒有想到,她以爲的“活神仙”,卻是月娥背地裡指使姚良偷偷安排的。
王四鵠雖然不同意,但是那婆子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怎會不一鼓作氣將月娥剷除掉?第二日清早,王四鵠還想出去遊蕩,卻又被那婆子攔住,一邊逼着人去請了族長來,兩個老的加上王四鵠,幾個人在屋子裡商量要休掉月娥。
月娥真是巴不得他們如此的,只怕王四鵠固執,果然,不多時候裡面王四鵠的聲音高了起來,只說道:“憑什麼?我不休,難道要逼着我麼?”
婆子說道:“我兒,你怎麼這麼不曉事?現在不把那個掃把星休掉,難道要她剋死我們全家才甘休?你同她也有一年光景了,一子半女都不曾得,前村林家跟你同日成親的,人家現在小子都滿地爬,你看看你,難道真要絕後……”
王四鵠說道:“這種事情急什麼?怕是不到時候。”婆子說道:“什麼不到時候,當初她進門我就覺得不妥,腰那麼細屁股也不大,怎麼好生養?只是一張臉禍水罷了!我兒,你別給她狐媚迷了心,該捨棄的,還是舍了罷,日後娘給你找個合適順意的,保管你安穩就是了。”
王四鵠尚嘴硬,說道:“娘……你爲何總是逼我這樣?”礙於族長跟前,也不好怎麼翻臉。王四鵠說完,卻聽得族長髮聲說道:“四鵠,你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她又說你媳婦經常忤逆她……不孝其一,無子又一,你好生想想,這個媳婦還需要留不留了。”
四鵠啞口無聲,卻聽到王老頭咳嗽了一聲,說道:“話雖然這麼說,只不過,七出之後,還有三不去,我這媳婦孃家都無,休了她,讓她去往哪裡?”族長沉吟:“這……”王四鵠點頭稱是:“還是爹說的對!”
月娥在外面聽着,氣的暗自皺眉,眼見這族長好不容易做了決定,這老鬼居然冒出這麼一句來……表面是替王四鵠跟自己說話,暗地裡還不是對她不死心?
月娥想了想,錯過了這個關口,恐怕下一次再佈置離開王家可就難了,當下將眼睛用力地揉了兩下,稍微醞釀了下情緒,走到門口,推門而入。
裡面的幾個正圍着桌子坐着,連王老頭也顫巍巍坐在靠牆一邊上,幾人見月娥忽然闖入,皆是一驚。
月娥皺着眉跪倒在地,哭道:“請族長做主,不要爲難四鵠跟婆婆,月娘自願求下堂去。”
她這樣一句話說出,把王四鵠先給驚了一跳:“月娘你說什麼?別在族長面前胡說,快起來!”
月娥低着頭不起身,只說道:“月娥一年來沒有給王家添子納孫,已經是不對,最近又屢屢惹婆婆生氣,更是大罪……身爲兒媳,應該伺候公婆,讓他們安樂,豈料……昨日又因爲月娥之故,導致公公昏厥……”
說到這裡,頓時之間在場衆人都驚了,族長問道:“你說什麼?你害的你公公昏厥?”王婆子也大叫:“天理!可見我說的沒錯!就是這個禍水所致!”王四鵠皺着眉跺腳,恨恨看着月娥:“月娘,你休要胡言亂語。”王老鬼目瞪口呆。
月娥擡起頭來,方纔狠狠揉了的眼睛已經落下淚來,卻只看向王老頭,說道:“族長若不信,就問公公……的確是月娘不好,沒有好好地伺候公公才導致他昏厥,月娘所犯的,都是七出之罪,實在難以容忍,無法伺候好公婆又無子,月娘自己也沒有面目留在王家……公公,你若是仍舊如此姑息月娘……那麼,月娘少不得要向族長實話實說了……”
月娥說着這番,眼睛望着那王老鬼,老鬼心驚肉跳,情知月娥這底下的話是什麼意思,倘若他不同意休了她,那麼她就要把自己那些荒唐行爲說出來,雖然族長未必信,但也不會一點也不信,還有王婆子,豈會跟他善罷甘休?以後再兒子面前也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