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良見月娥不做聲,他到底是個小孩子,雖然先前堅持,但見張橋跟掌櫃的都如此說,忍不住也有些二心不定,便只說要跟月娥商議。
張橋見狀,便說道:“這倒是無妨的,然而爲了此事,鎮長日夜憂心,也發下願望,倘若有人可以擔當起白衣觀音娘娘的角色來,他自己出一百兩銀子來相贈。這可是其他參與的仙家們所不曾有的待遇。鎮長更說,倘若這一次天水鎮得了頭彩,索性那五百兩銀子也抽出一百兩來相贈,其他的四百兩,便分給其他十七位仙家,以爲彩頭便是。”
其實其他參與之人,多都是大富之家出身,出頭扮演是爲了一份光耀,爭個顏面,至於那些個銀子,他們又哪裡會缺?只不過得了也算是個錦上添花的大喜事罷了,所以也不會將銀子放在眼裡。
掌櫃的聽了這等,頓時羨慕的咋舌,在鄉野地方,一百兩銀子,足夠一個貧苦之家一年所需,何況這是天上飛來的橫財,又讓他怎麼會不心動?只不過心動也是白搭罷了。
姚良卻仍舊是不動聲色,只仍舊禮貌地說:“多謝書記大人提點。雖然小子年幼,卻也明白——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有莫強求。待小子跟家姐商議之後,再做答覆。”
張橋見姚良反應平靜,並不因爲賞銀多而喜形於色或者手足無措,心底更是嘖嘖稱奇,看着姚良之時,目光更帶三分讚賞,只說道:“小郎說的很對,只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有利無害的大好事,老天爺若是要賞人,不伸手接着,也是說不過去,哈哈……罷了,我下午再來,倘若小郎跟姚娘子商議好了,也可以讓掌櫃的去尋我。”
小郎便跟掌櫃的送了張橋出去。這邊月娥起身,心頭猶豫不定。
頃刻小郎回來了,身後掌櫃的嘀嘀咕咕,還在勸說,恨不得就替了月娥,自己去扮那白衣觀音娘娘,好得那兩百兩的銀子。姚良只是不反應,那掌櫃的長吁短嘆,說的上火,恨只恨自己只養的兩個兒子,更沒個女兒的……
且不說掌櫃的在臨淵羨魚不已,姚良回了房間,將門掩了,問道:“姐姐,方纔那人所說,你怎麼看?”
月娥重又緩緩坐下,按照她的心願,是不肯出這個頭的……她到底是個現代之人,具體的古代事宜,仍舊不是十分的清楚,所以是少做少錯。寧肯不去做這個,只想着腳踏實地的罷了。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同姚良兩個在外,姚良先前雖攢了點錢,可是卻不夠雙手看大夫的,要過活更談何容易?還是蘇青接濟着……但是自己總不能長久依賴蘇青,非親非故,欠着別人總是不甚心安,所以先前月娥也頭疼,想要自己做一點能夠賺錢的買賣來養活姚良跟自己,再還掉千蘇青的。
可是就算是做小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更需要本錢之類。如今天上掉了個大好的機會在眼前。若是在現代,這便相當於“臨時演員”而已,而且對方還是出的天價,簡直是不做白不做的好事。可是偏偏是在這吃人的古代,倘若一步錯,保不準會有什麼發生……
月娥想來想去,頗爲兩難。姚良是個聰明的,見狀便說道:“姐姐,你不要爲難,不想去的話,我自回了他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
月娥心頭一動,想道:怎會沒什麼大不了?鎮長對這件事情看的甚是重要,今日這張橋似乎對自己頗爲中意,回頭還不知對鎮長說些什麼……自己還要靠蘇青治療小郎的手,倘若壞了鎮長的事,恐怕日後是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而且反過來想:倘若自己做成了這件事,從此鎮長恐怕是會爲此歡喜的,如果賣了鎮長一個人情,日後怕不有了個撐腰的?若那王家來爲難,也要忌憚三分,卻也是好事。
但是……總覺得哪裡隱隱地有什麼不妥。
月娥思來想去,十分心亂,只因爲這是古代,女子如草芥,自己又是個下堂的身份,所以做起事情來如此瞻前顧後,前怕狼後怕虎,需要步步爲營的考慮周詳……實在讓她氣悶不已。
下午張橋還是來跑了一趟,書記心頭很是忐忑,姚氏姐弟的態度讓他很是捉摸不定,按理說如此天大的好事,放眼天水鎮絕對找不到人拒絕,但是偏偏姚氏這兩姐弟並不吃這一套,讓他無法篤定。上午他回去之後,特意跑了鎮長府一趟,果然鎮長聽聞大喜,那病症也好了一半,當即說道:“倘,若真是個合適不過的人選,就算那頭彩的五百兩都給了她,又如何?”
張橋身擔重任,一路急急奔客棧而來。掌櫃的見他來到,急忙迎接,迎入了隔壁的雅間了,又請了姚良。張橋見了姚良進門,便問道:“不知小郎同令姐商議的如何?”心底突突地跳,想到:假如不行,少不得要使出那纏磨的功夫來,好好地再勸說一番,總不能無功而返。因此在心底飛速的打着腹稿。
卻不料想,姚良點頭說道:“這個,好教書記大人歡喜,家姐同意了。”
張橋一聽,彷彿疑心自己聽錯了,旁邊的掌櫃的也笑道:“如此大好啊!”張橋才反應過來,雙手一拍說道:“大好大好,實在是大好!”滿腹的稿子已經在喉嚨裡,未及出口,便告煙消雲散。
姚良正色又說:“不過,家姐從未做過此事,不知具體是如何要做?請教書記大人。”
張橋喜不自禁,笑着點頭說道:“這個小郎請令姐放心,其實是極簡單的,到時候有八人擡着特製的法轎,令姐只須坐在上面便可。所以這事人人都會。”
姚良心底也略微一寬。掌櫃的便又說:“鎮長如此上心,這次的紫微大帝聖誕會,恐怕會比往昔更加的轟動。我們有的看了。”
張橋聞言,含笑說道:“這是自然的,這次非同一般,事關鎮子顏面,鎮長自然不能等閒置之。務必要做的最好。”
掌櫃的又笑道:“姚娘子肯了,書記大人也放了心吧?”
張橋看他一眼,明白其意,便說道:“你這老東西…哈,…不過你也是有心了,嗯……”他略微沉吟,才問道,“罷了,我來問你:這一次聖誕大會,你可有入廳的許可?”
掌櫃的聽了,臉上變色,哆哆嗦嗦說道:“這這……小老兒哪裡有如此資格?”
姚良聽得一頭霧水。卻見張橋點頭,說道:“你明日去一趟鎮長處,領一張入席文書吧。”
掌櫃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急忙作揖不迭:“這這這……多謝書記大人,多謝書記大人!”
姚良不明,便也不插嘴。張橋卻看他一眼,說道:“姚娘子如此知情識趣,肯爲天水鎮的顏面出力,小郎自然也不能虧待了,……嗯,索性我明日讓人送過來,掌櫃的你也不用再跑了,等着就是了。”
掌櫃的目光閃動,眼中似要流出淚來,望天只是禱告,只顧說道:“多謝書記大人,多謝書記大人,小人感激不盡。”
張橋談定了,便又跟姚良說:“今日天晚了,但是時間倉促,也顧不得了,我回去之後,便會派裁縫來,替姚娘子製衣,還請小郎跟姚娘子說一聲。”
姚良說道:“這是自然的。”張橋又說:“另外兩日後,要試坐法轎,還請姚娘子親臨。到時候我會派轎子來接姚娘子。”
姚良點頭,說道:“請放心,小子也記下了。”
張橋點頭,他做成了這件事,鎮長面前也可交差,十分歡喜,又見小郎乖巧聰明,便也嘉獎了小郎一番,才意氣洋洋地回去報訊了。
剩下的掌櫃人仍舊如在霧中,站在門口望着張橋遠去,人卻不動,姚良叫道:“掌櫃的,外面天冷,還是進來吧。”連叫三聲,掌櫃的還是癡癡呆呆,彷彿沒聽到。小二問道:“小郎,你們先前在一起說着什麼?怎麼掌櫃的竟哭了?難道是書記大人說了什麼不好的?”
姚良搖頭,說道:“我也不知,只是書記大人說什麼送入席文書給他……”
小二大驚,問道:“可是紫微大帝聖誕的入席文書?”
姚良說道:“應該就是這個,怎麼了?”
小二呆了一會,頓足說道:“唉,怪道掌櫃的高興壞了,這入席文書,等閒的人哪裡會有,都是鎮上有頭臉、祖上有功勳的人才能入席的,叫做‘名人廳’,又喚作‘富貴會’,若是排起隊來,掌櫃的恐怕幾輩子也排不上哩。”
說話間,掌櫃的已經進門,嘴裡兀自喃喃唸佛,聽了小二說,也不生氣,笑道:“臭小子不服氣麼?你老子我今日祖墳冒青煙,也可以進那衆人裡風光風光了。”小二笑道:“掌櫃的,您瞧你老樂得,嘴張得那麼大,小心風急嗆了嗓子。”掌櫃的不以爲忤,反哈哈大笑。旁邊的食客此刻也聽說了,有人大驚,有人豔羨,更多人好奇,有人即刻過來將掌櫃的團團圍住問端詳。
姚良擡步上樓,去跟月娥說事情。聽得掌櫃的在下面說:“都是沾了姚小郎的便宜,客氣客氣……大家同喜,哈哈,甚好甚好,等我去了回來,一定將詳細都說給大家知道。”樂哈哈四處招呼,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