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無力的搖了搖頭。夏吹雪呵呵笑着,說:“我來找你的時候,看到你每天的生活很好,可是爲了我你不惜放棄自己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給我租房子,每天照顧我,然後送我去醫院,打胎,再到後來,一直一直的照顧着我。你以爲我不知道麼,在那個時候,有多少女生給你表白,但你卻從來沒有搭理,你對她們說,我有女朋友了,她是我最愛的。你還記得嗎,那個你在房間外面,有個女生追着你來表白,你還以爲我睡了就出去了,我其實沒有睡,悄悄躲在門裡,我聽見你對那個女孩兒說,對不起,我有女朋友了,我很愛她,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夏吹雪伸手拂了一下發絲,說:“那時候的我,真的很歡喜,就是現在想起來,也很開心呢。可是,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嗎,不,是你,小浩,是你,要是你當初沒有離開我,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你對我好是應該的,是應該的!我和你和好之後,回到自己學校,也想過要和你好好走下去。可是,你太優秀了,而我,不過是個墮過胎的女人,怎麼還能配得上你?所以我又和你分手了,那時候我有多麼痛苦和難過,就有多麼愛你和恨你。”
“我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你,離開了你,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可一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就會沒日沒夜的想你,想你在我身邊,想你會怎麼幫我,想你會怎麼逗我笑。我又像是個女瘋子一樣回來找你,可是,這一次連見你都見不到了,我直接被林白給哄了回來,還說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夏吹雪慘笑道:“我就徹底的失去了希望,也徹底的失去了你,恨上了你!”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卻是和我有關了,我不由得想,難道自己當初真的做錯了麼?
“也許是上輩子修的福吧,讓我遇到了飛然,並且愛上了他。多好,我可以喝他在一起,不用再想你,可是,飛然的父母又用世俗觀念來管我們的婚事。我沒有錢,我普通怎麼了,難道就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麼,就像你,張浩,你因爲家裡人和生意都在上海,就可以拋棄我麼?我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夏吹雪的聲音揭底斯里,她猛地抓住張浩的雙臂,使勁的搖晃,叫道:“我是騙了你,我是騙了你,怎麼樣?我不只是要拿走你的錢,我還要讓你痛苦一輩子!我就是回來報復你的!”
“夠了!”張浩一聲怒吼,猛地擡起手來,眼看一個巴掌就要打下來。
夏吹雪竟然揚起了臉,滿是淚痕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也許她認爲,這一巴掌打下來,兩個人之間的情與愛,恨與仇,都可以煙消雲散了吧?
張浩高高揚起的手,卻沒有打下來,他的眼中沁出淚水,一字一句的說:“我從來沒有打過你,現在,也不會打你。”夏吹雪瞬間哭出聲來,她伸手使勁捶打在張浩的胸口,叫道:“我在騙你,我在騙你,你還不明白嗎?你怎麼這麼傻,你打我啊,打我啊!”
夏吹雪拉扯着張浩的衣服,張浩在那裡搖擺着,手卻緩緩放了下來。張浩說:“因爲,我愛你,所以再傻再笨,我都不介意。”
我驟然感覺到一股難以明述的心疼,我的好兄弟,張浩,現在的他,卻脆弱的像是孩子一樣。
夏吹雪叫道:“什麼愛不愛,我根本不值得你愛,你愛什麼啊張浩,你就是個笨蛋,你爲什麼要愛我,你憑什麼要愛我?”
“夠了!”張叔叔一聲大喝,震的桌子上的杯子都嗡的一下子倒在玻璃桌上。張叔叔喝道:“小浩!立馬將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我張家,不會要這個賤人做兒媳婦的!”他說着話就要來拉夏吹雪,我趕忙拉住叫道:“張叔叔,別這樣,小浩的事情就讓他處理吧!”我將張叔叔抱住,然後又小聲的說:“張叔叔,反正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先不要急,我相信小浩能夠處理好。”
張叔叔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齒的,但還是停了下來,他說:“小浩!這件事情,你來處理!”
張浩轉身看着夏吹雪,忽的就笑了起來,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我皺着眉頭看着他,這雖然是笑,卻比哭還要難過。張浩笑得肚子都疼了,然後捂着肚子往後退,他說:“你走吧,走吧。”
夏吹雪伸手拉住張浩,說:“張浩,你……”
“別再叫我了!夏吹雪!”張浩一身斷喝,他忽的往前一步,然後伸手抱住了夏吹雪,夏吹雪臉上怔住,身子僵硬,也不知道幹什麼。
張浩抱住了夏吹雪,輕聲說:“我們結束了,讓我放你自由,你走吧。夏吹雪。”張浩使勁抱了抱,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然後緩緩鬆開手,轉過身去,他擺了擺手,說:“曹飛然,帶着你的爲婚禮,走吧。以後,自己媳婦,要看好了。”
曹飛然愣了愣,走過來去拉夏吹雪,夏吹雪忽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大吼大叫,她擡起手一巴掌打在張浩的臉上,揭底斯里的叫道:“張浩!我最恨你的就是,你永遠都這麼讓着我,永遠都是讓着我!”
張浩背對着夏吹雪,他揮了揮手,說:“走吧。這輩子我不想再見到你。”夏吹雪癱軟在地,嗚嗚哭着,曹飛然抱起她,然後匆匆走了出去。在夏吹雪出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他們兩個,也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
我們的生命中,是否也有一個這樣的人,明明知道他或者她還在,但卻永遠見不了,也不會去見,老死不相往來。
要訂婚的人走了,只剩下大覺丟臉的張家的人。張叔叔怒不可遏,當初他就極力反對張浩和夏吹雪在一起,現在終於出事情了,他伸手指着張浩說:“你,你,你看看你帶回來的女人,你什麼女人都敢往我張家帶啊!到底造了什麼孽,造了什麼孽?”
張浩沒有說話,低着頭緩緩走向門口,張叔叔叫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就想一走了之,張浩,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張叔叔語態激烈,忽的身子晃動,然後口中聲音忽然斷了,倒了下去。
“老張,老張!”張阿姨叫着,張叔叔就這麼倒了下去。張阿姨急道:“快,快來人,老張他病又犯了,快送到醫院去,快送到醫院去啊。”張浩一下子衝了過來,一個人把張叔叔抱起來就往外面跑去,四周頓時亂成一團,吵吵鬧鬧的,有離開的,有大聲議論的,無非說的就是張浩氣病爸爸什麼的。
原本好好的一個訂婚宴,不到一會兒就人走茶涼,只剩下我和洛水還在原地站着。洛水有些擔憂的說:“小白,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說:“當然要去,不過先把這裡收拾了我們再去,給張叔叔和張浩一點兒緩衝的時間。”洛水點了點頭,我們在大廳結了賬,將帳掛在張家的公司,然後給張浩發了個短信,趕往醫院去。
我和洛水剛到醫院的時候,正看到張浩坐在病牀前,神情呆滯,牀上躺着張叔叔。張叔叔正在說些什麼卻聽不到。再然後張浩起來走了過來,對我說:“我爸叫你。”我點點頭,拍了拍洛水的手,走了進去。
我坐了下來,張叔叔看着我,笑了笑,說:“林白,你不用擔心,我沒事,剛纔是故意裝作昏倒的。”
我一愣,張叔叔苦笑道:“我也沒辦法,當時在場的都是貴客賓朋,小浩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還能怎麼收場?只能來這麼一下,草草離開作爲結束,也讓張家,少受一些謾罵啊。”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也對張叔叔的老奸巨猾感到由衷的敬佩,不好意思用錯詞了,是老謀深算?老漢推車?老樹盤根?啊呸,還是老謀深算吧。
我還在感嘆自己太過稚嫩的時候,張叔叔已經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他聲音低沉,卻有一股擋不住的辛酸。他說:“林白,你別看小浩每天大大咧咧的,其實他很脆弱,我知道他很喜歡夏吹雪,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不還是被傷害了。我平時對他嚴厲,就是不希望他有什麼傷心的事情。林白,以後的路我可能就不能再看着他走下去,你們是好兄弟,你一定要幫我,幫我看好他。”
說到最後的時候,張叔叔握住我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眼角也有淚珠沁出,沿着那些細密的皺紋滑落,帶着多少父愛與沉默。我點了點頭,再嚴厲的父親,也總歸是愛護孩子的。
我安慰了幾句走了出來,張浩坐在走廊,洛水陪在旁邊,張阿姨去醫院走住院流程了。我走了過去,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張浩低着頭說:“小白,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我說:“好,我們走,明天我再過來。”
在回去的路上,洛水問我:“小白,你還恨夏吹雪麼?”我笑了笑,說:“恨麼,不恨了吧,當我看到小浩擡起來的手沒有打下,我就知道,一切的愛或恨,他都要放下了。那我還有什麼好恨的?”
洛水看着我笑着說:“那你呢,你以後會打我嗎?”我義正言辭的說:“怎麼會,我這輩子打遊戲打飛機打架,就是不打老婆。”洛水愣了一下,似乎沒有聽懂,但還是滿意的笑道:“很好,很好,你要是敢對我動手,可別忘了,我的功夫。”
我偷偷笑了起來,什麼功夫呀,丈母孃上次早就和我說過了。可我也不打算揭穿她,還是維護我女朋友的光輝形象吧。
我想了想,說:“小水,再過幾天,等小浩的事情搞完了,我們回一趟家吧。我爸媽又想見你了。”
洛水臉色忽的變得紅彤彤的,她點了點頭,說:“嗯。”這次回去做什麼呢,我想,應該要把關係確定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