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冷不防地響起來,把我嚇得一哆嗦。
我連忙回頭,看見身後一個人影,兩腳不沾地,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他的身後,則停着一輛三輪車。
這三輪車的型號很熟悉,很顯然,和我們之前坐的那一輛是一模一樣的。
我看看無雙,無雙看看我,然後我們兩個異口同聲的說:“不坐。”
說完這話,我們兩個都有點緊張的看着他。因爲我們之前雖然見過這三輪車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是直接坐上去,從來沒有拒絕過,當真不知道拒絕了他的邀請會發生什麼事。
那個鬼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飄着,然後看着我們兩個,淡淡的問:“你們兩個當真不坐?”
我和無雙搖搖頭:“當真不坐。”
那鬼忽然冷哼一聲:“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這裡結伴亂晃,好像不是子啊幹什麼好事吧?”
我和無雙心裡好笑:“孤男寡女?你還管得着這個?”
那鬼忽然豪情萬丈:“怎麼管不着?你們兩個耍流氓,我們就有權利管。”
無雙冷笑一聲:“耍流氓?”
那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再問你們一遍,到底坐不坐?”
無雙搖搖頭:“不坐。”
那鬼點點頭:“好,你們兩個狗男女有種。”然後他忽然仰起頭來,喊道:“快來人啊,這裡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無雙出手如電,從懷裡掏出來一張鎮鬼符,一下把他拍在地上了。
那個鬼痛苦的哼了一聲,然後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這時候,我聽到遠遠地有一陣說話聲:“剛纔誰在喊?老陳,是你嗎?”
我和無雙連忙趴在地上,快速地收斂氣息。陽氣被我們收起來了,陰氣也被收起來了。
幸好張元不在的這幾個月裡,關於陰陽二氣的事我一直勤加練習,現在已經能做到收放自如了。
過了幾秒鐘,周圍多了幾個鬼。他們個個舉着手電。向我們這般東張西望。
不過,那些手電一看就知道是燒紙的人燒給他們的。也就這些人,才肯舉着手電照來照去。
他們發現了剛纔那個“老陳”的三輪車,並沒有發現我和無雙。
我們兩個趴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
這些人繞着三輪車看了一圈,又找了一圈,始終沒有發現什麼,於是漸漸地散了。
我和無雙從地上爬起來,面面相覷:“這些人,就是埋在地下的那些小鬼?”
無雙指了指手裡的鎮鬼符:“要不然問問這小子?”
我搖搖頭:“萬一把他放出來,他再大喊大叫怎麼辦?要問也是把他綁回去再問。咱們再往裡面走走,看看情況再說。”
無雙點點頭:“有道理。”把那張符揣在懷裡,然後上路了。
我們小心翼翼的繼續向前走,一路上都在互相商量。
我對無雙說:“這些鬼,會不會也是鬼王控制的?上次咱們坐三輪車,然後莫名其妙就着了鬼王的道。”
無雙搖搖頭:“你忘了?鬼王說過,這些小鬼執念很重,而且互相之間還有仇,即便是鬼王都控制不了他們。”
我撓撓頭:“那就說不過去了,上次明明……”
無雙嘆了口氣:“鬼王都告訴我了。她只能勉強控制一兩個。比如那個開三輪車的老陳。除了那個老陳之外。其餘的人她就無能爲力了。實際上,如果上一次咱們直接拒絕坐車,就不用繞一大圈才見到鬼王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幾分鐘之後,我們走到了埋葬着羣鬼的那片荒地。這裡很荒涼。很安靜。我和無雙慢慢的坐了下來。
無雙說:“有鬼氣,很重的鬼氣。”
我問她:“鬼在哪?我怎麼看不到?”
無雙閉上眼睛感覺了一下,然後說道:“來了,越來越近。”然後我明顯的看到她哆嗦了一下。緊接着,面色有些蒼白。
我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無雙有些慌亂的說:“我害怕。”
我聽了這話有點沒底了。無雙在棺材鋪躺了二十年,什麼鬼沒有見過。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現在居然說害怕?那麼對方得是多麼厲害的魔頭?
想到這裡,我緊張的問無雙:“對方是誰?你知道嗎?”
無雙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我能感覺到濃濃的殺氣。我覺得在他們的眼裡,人的命一文不值,萬一被他們發現,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他們會馬上殺了我。”
無雙說的很鄭重,而且一邊說着,一邊作勢向後爬去了。
我聽得心驚膽戰:“無雙,你慢點。小心點。”
然後我跟着她,打算向後逃。
這時候,我忽然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在我們身後響起。
真如無雙說的一般,這聲音殺氣很重,我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千軍萬馬一樣。周圍全是刀槍劍戟,任憑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去。
我們兩個手腳發抖的向回去的路上爬。
忽然,身後的吶喊聲停止了,然而,那沖天的殺氣卻沒有消散。
我聽見有個人高聲說:“你們趁早投降,明白的告訴你們,你們沒有前途。”
然後有另一個人高聲喊了一模一樣的話。也無非是說對方早點投降,接受審判。
我大着膽子向後看了一眼,發現黑壓壓的有兩夥人,手裡面拿着棍子,拿着鐵鍬,拿着搬磚。分列正兩個陣營,正在氣勢洶洶的對峙。
我小聲的拉了無雙一下:“好像是打羣架,不用害怕。”
無雙的身體仍然在發抖,她小聲的說:“流氓打架,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殺氣?”
我把她拽過來:“你自己看看。”
無雙幾乎靠在我的懷裡了,發着抖向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好像還真是流氓打架啊。”
然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你子啊一塊時間長了,我的膽子也變小了。”
無雙的身子漸漸地停止了發抖。然後她輕輕地長舒了一口氣,總算緩過來了。
我們兩個沒有剛纔那麼害怕了。但是我們仍然沒有放鬆警惕。因爲那股濃濃的殺氣還在。
這殺氣很可怕。甚至比章信所不佈置的陣法還要厲害。
陣法中的冤魂雖然無情,但是畢竟有感情,有算計。但是這股殺氣就不一樣了,它一往無前,無所畏懼,即使拼了自己的姓名也要殺人。這種不要命的氣息,恐怕沒有人能淡然處之。
我和無雙緊挨在一起。直勾勾的盯着那邊的兩羣人。
這時候,那些人裡面各走出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他們兩個短暫的接觸了一下。互相說了兩句什麼。
忽然,其中一個給了另一個一耳光。兒另一個勃然大怒,隨手把別在後腰上的菜刀抽了出來。
對方的人紛紛叫嚷:“好啊,動傢伙了。兄弟姐妹們,咱們還等什麼?”
然後兩幫人紛紛拿出菜刀木棍,鐮刀鐵杴。然後,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他們混戰了起來。
我和無雙看的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雙問我:“這是……鬼打架?”
我點點頭:“好像是鬼打架。”
無雙一臉詫異:“他們都死了還打架,他們圖什麼啊?”
我苦笑一聲:“你問我,我問誰去?”然後,我想了想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或許,他們就是爲這個打起來的吧。”
隨着戰鬥越來越激烈,這些人的戰場也越來越大,漸漸地,已經打到我們兩個附近了。
我和無雙慢慢的向後退了退,仍然靜靜地盯着他們。
無雙小聲的說:“其實他們的身手並不怎麼樣,咱們兩個完全打得過他們。”
我看無雙臉上懼意未退,卻開始說大話了。於是逗她:“你這麼厲害?那你怎麼不去?在地上坐着幹什麼?”
無雙笑了:“我纔不傻,這些人不要命的打架,我衝進去幹嘛?萬一誤傷了,多麼得不償失。對了,許由,你知道他們爲什麼打架嗎?”
我搖搖頭:“我怎麼知道?好像說了兩句話就打起來了。”
無雙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我們兩個就在這裡冷眼旁觀,一直看到快天亮。
這兩幫鬼殺的昏天暗地,有不少小鬼身上受了傷,然後倒在地上。
終於,雞叫了。這兩幫人開始慢慢的分開了,向後退。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老陳,出來收屍了。”
沒有人搭理他們。因爲老陳被我們用鎮鬼符鎮住了他現在動彈不得。
那些小鬼很不耐發的叫了兩聲:“老陳,老陳。你還不出來?不想活了嗎?”
老陳始終沒有出現,地上那些小鬼開始鬼哭狼嚎:“老陳,你在哪啊。我不要去那邊,我想回去。”
那些站着的小鬼紛紛說:“什麼這邊那邊的。你就乖乖的過來給我們當俘虜吧。”然後,那些人七手八腳的把地上的傷者擡走了。
過了幾秒鐘,連小鬼的哭喊聲也沒有了。周圍又恢復了平靜。
我從地上站起來,兩腿一軟,重新坐了下來,我對無雙說:“扶我一把,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