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無雙掙扎了很久,終於從碎磚瓦中爬了出來。
我們兩個全都灰頭土臉。身上髒的要命。我活動了活動右臂,一陣鑽心的疼痛,我的胳膊很有可能被砸斷了。
無雙額頭上破了一個口子,流了不少的血。除此之外,倒沒有別的外傷。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者從廢墟里面走了出來。
我和無雙正處在一處戰場的邊緣。左手邊成千上萬的人向右衝。右手邊成萬上千的人向左衝。
人哀嚎,馬嘶鳴。
這兩方人馬像是兩塊不斷相撞的巨石。每一次撞擊,他們的邊緣都要被蹭掉一塊。
而在戰場上,被蹭掉的不是石屑,而是人命。
長戟豎在身前,像是一根根毒刺,密密麻麻。
騎着馬的人不要命的向前跑過去。人的胸膛已經被紮了一個窟窿,馬的肚子已經被豁開,腸子拖在身後。
他們很疼。但是衝勢根本無法收住。他們在死之前奮力的刺死了一個人,踩死了另一個人。然後頹然倒地,被對方的馬蹄踩做肉泥。
這個過程,被後面的士兵不斷地重複着。整個戰場單調又殘酷。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但是卻又無法抵禦。
他們在苦熬,熬到一方終於堅持不住,然後可以僥倖活下來。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我的胃裡翻江倒開。我拉着無雙,迅速的向後逃。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跑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然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無雙驚慌的看着我:“這是什麼情況?他們在打仗?”
我默默地擡頭,看着遠處的軍隊。左面的頭裹黃巾,右邊的身穿黑甲。如果這是在漢代,我肯定以爲是黃巾軍在和官府軍打仗。然而,我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完全亂套了。
這時候,頭裹黃巾的軍隊終於出現了一點鬆懈。有的士兵開小差了。他們沒有跑多遠,就被督戰的將軍射殺。但是死的威脅並不能把士兵留在戰場上。因爲留下來,面對的也是死。逃跑倒有一線生機。
逃走的士兵越來越多,戰鬥的士兵也開始後退。他們的陣勢開始出現了一點點的分散。這點分散馬上被黑甲軍注意到了。他們的軍中驀然響起一陣隆隆的鼓聲,震天動地,節奏明快。即使我躲了這麼遠,仍然不由得熱血沸騰。我想,如果我處在戰場上,聽到這樣的鼓聲,肯定也會奮不顧身的上前殺敵吧。
伴隨着鼓聲響起,黑甲軍聲勢大震,他們奮力的向頭裹黃巾的軍隊衝了過去。
黃巾軍已經鬆懈了。完全抵禦不了黑甲軍的衝勁。他們一觸即潰,分崩離析。很快,士兵被分割成無數小股的部隊,被黑家軍無情的虐殺了。
戰爭出現了一邊倒的局勢,很快就有了結局。頭裹黃巾的軍隊四散奔逃,丟盔棄甲。而黑黑甲軍分出了一部分人追擊殘敵。剩下的安靜了下來。他們下馬。茫然的站在地上。
這片血腥的土地忽然安靜了下來。除了戰馬的嘶鳴,和受傷士兵的低呼。再也沒有什麼聲音了。
後來,他們像是在默哀一樣,低着頭,看着自己的同伴,上一秒還是一個戰壕裡的好兄弟,這一秒已經死掉了。
他們也看着敵軍。這些人和他們一樣,黃皮膚,黑頭髮,同文同種,如果在別的地方相遇,無論是鬧市還是酒肆,他們都會互相點頭致意,然後擦肩而過。但是很可惜,他們相遇的地方是戰場。他們穿了不同的衣服,所以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沒有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殺死對方。
我看見很多士兵跪了下來,他們閉着眼睛,嘴裡喃喃不休,像是祈求上蒼饒恕自己的罪過,又像是祈求上蒼,保佑自己在下一次戰鬥結束後,還有性命活下來。
無雙指着幾個雙肩不住抖動,伏在地上,以頭拱地的傢伙,問我:“他們在幹什麼?”
我淡淡的說:“應該是嚇哭了。”
無雙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傳令兵跑了過來,嘴裡大聲的喊着什麼。
這些跪在地上的士兵,以及站在馬下發愣的軍人,他們瞬間回過神來。訓練有素的組成了兩撥人。
一撥人棄馬步行,他們在死人堆裡搜尋同伴的屍體,然後擡走了。另一半人騎在馬上,在戰場中來回奔走。一旦看見頭裹黃巾的敵軍。都毫不留情的刺上一下,務必斬草除根。
無雙臉色蒼白的望着他們:“這些人剛纔不是還在拜佛嗎?剛纔不是還嚇哭了嗎?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狠?”
我擡起頭來,望着那些打掃戰場的士兵,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嘆了口氣,對無雙說:“咱們走吧,這裡不屬於我們。我們得找到大聖村,找到太原,我們得回去。”
我們兩個剛剛直了直腰,還沒有站起來。忽然聽見不遠處一陣大聲的叫嚷。
我擡頭看了看,發現一對騎兵正指着我和無雙喊話。
喊的是什麼我沒有聽太清楚,但是想想也知道,應該是讓我們站住。
說實話,我和無雙是修道之人,身手在那擺着,這些士兵再強壯我們也不怕。但是可惜,他們的人數太多了。千軍萬馬衝過來,不用打架,用踩的也能把我們踩死。
我毫不猶豫的拉住無雙的手,喝道:“快跑。”
無雙一邊跑一邊問:“咱們能跑得過他們的馬?”
這個問題馬上就有了答案,因爲我們背後一陣破空聲,緊接着,一支箭射在我們身旁。
兩秒鐘之後,這些箭像是下雨一樣飛了過來。我和無雙馬上就要被射成刺蝟。
可就是在這時候,天上響起一陣滾雷一樣的聲音。這聲音由模糊漸漸地變清晰。節奏很緩慢,聽起來像是在念經。
隨着這個聲音響起來。那些箭停了下來。緊接着,士兵們退了回去。重傷的瞬間康復。死去的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和無雙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着這一切。
忽然,已經化作廢墟的樓拔地而起,恢復原狀。
我和無雙還沒來得及驚歎,一股強大的吸力拽着我們兩個,飛快的向那棟樓飛過去。
我們掠過荒野,掠過士兵。我看見那些軍人的黑甲在陽光下泛着光芒。
然後,我們從玻璃窗上穿過去,一下回到屋子裡面了。
周圍安靜下來,漆黑一片,只有那個喃喃自語唸經的聲音在響着。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旁邊睡着無雙,牀上睡着李小星。李媽站在門口。方丈坐在椅子上,正一本正經的唸經。
我從地上坐起來,一臉不解的看着他們:“怎麼回事?”
方丈見我醒了,馬上停止了誦經,喜不自勝的向李媽說道:“怎麼樣?我就說我不是騙子吧。這不是,人已經醒了。”
無雙也搖着頭坐了起來:“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李媽關切的走到李小星牀前,喊道:“小星,你的朋友都醒了,你怎麼還不醒啊。”
這時候,李小星居然悠悠的睜開眼。他笑了:“我也醒了。”
李媽興奮的說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高興地走到李小星牀前:“小星。你出什麼事了?趕快告訴我。”
李小星看了看我,說道:“許由,你也來了?”
我點點頭。
這時候,李小星臉上忽然出現詭異的笑容:“許由,剛纔是不是你把我救醒的?我得好好報答報答你。你聽我說,你們家的老房子下面埋着寶貝呢。你快去挖吧,晚了就讓別人偷走了。”
我一愣:“我們家老房子?你從來沒去過,你怎麼知道?”
方丈站起來,指着李曉星說:“你別聽他胡咧咧,他就是個騙子。之前還騙我說大聖村外面的玉米地裡有寶貝呢。結果呢?騙我去挖,結果差點把命都丟了,屁的寶貝都沒有。”
李小星冷笑一聲:“沒有?你脖子上掛着的是什麼?”
方丈脖子上掛着的,正是從玉米地裡面帶出來的念珠。
方丈驚訝的問他:“這玩意也算寶貝?”
方丈不認識這念珠的神威。當初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我暗自嘀咕:“李小星怎麼回事?昏迷了幾天,忽然有了什麼特異功能不成?難道說,我們家老宅下面真的有寶貝?”
我看李小星又閉上了眼,連忙搖他:“醒醒,醒醒,把話說清楚。”
李小星淡淡的答道:“困了。”這聲音短短的只有兩個字。但是我卻感覺到了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然後,李小星就睡着了。
李媽嘆了口氣:“上次也是這樣。方丈唸完經,他說困了。我本以爲睡一會就會醒過來。結果,一直睡到現在。”
我點了點頭,看着方丈:“你怎麼來這裡了?”
方丈撓撓頭皮:“這不是放心不下你們兩個嗎?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碰見李媽了。你可不知道,我差點被她給吃了,非說我是騙子。結果呢?我一段經文把你們給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