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丈遠遠地躲在牆角,緊張的看熱鬧。
我們兩個穿着壽衣走了一夜,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鬼見了不少。這時候,心裡的恐懼漸漸地消退了一些。
方丈看了看張元,捅捅我說:“你師父不怎麼樣啊,怎麼兩個女的都打不過?”
我搖搖頭:“可能是這女的太潑辣了。當了鬼也是惡鬼。”
方丈點了點頭。
那邊師父和那女的打了一陣,漸漸地招架不住,不由得落荒而逃。而那女人站在大街上罵了一會,就轉身回去了。
方丈看的連連讚歎:“怪不得人家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這人要是狠了,連鬼差都不敢惹,可不就長命百歲嗎?許由,你師父走了,咱們回去嗎?”
我嘆了口氣:“走吧,咱們回去。”
我剛剛站起來,忽然,方丈拽了我一把:“別動,又來了。”
我連忙蹲下,扒着牆角向外看。
只見街角遠遠地出現兩個身影。這倆人很熟悉,其中一個分明是張元,而另一個就不認識了。他們兩個一邊走一邊說,而且手舞足蹈的不時地比劃,像是在說着什麼事。
這一次,他們兩個沒有任何耽擱,又走到那戶人家中去了。
幾分鐘之後,他們三個人又出來了。那女人被鐵鏈鎖着,不斷地掙扎,怒罵。但是她再潑辣,終究打不過兩個人。掙扎了一會,氣勢漸漸地弱下來。被張元拉着,踉踉蹌蹌的向前走。
我嘆了口氣:“看來那個司機說的是真的。師父真的是鬼差。”
方丈點點頭:“而且不止你師父一個,他還有幫手。”
我們兩個唏噓了一會,眼看他們三個要走遠。我和方丈捻着香,偷偷地跟了上去。
他們三個人在路上慢慢的走着。方丈跟了一會,漸漸有些奇怪:“我怎麼感覺他們在繞圈子呢?這條路明明可以直接穿過去,爲什麼要繞個大遠?”
我想了想,指着那條河說:“師父說過,水屬陰,我猜,他們在晚上雖然可以四處走動,但是陰氣越重,對他們越有好處吧。”
方丈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已經走到郊區了。這裡是一個安靜的小村子。家家戶戶黑着燈。然而,我們拐了一個彎,我發現有一戶人家亮着燈。
這家房子普普通通,兩扇黑漆木門緊閉着。上面鑲着銅環,門口兩邊放着兩個小小的石頭獅子。這種格局,處處透着傳統和守舊。
大門上掛着兩個白紙燈籠。裡面點着蠟燭。在夜風中微微的搖晃。
我和方丈環顧了一下身子周圍的黑暗。被這靜悄悄的夜色壓抑的說不出話來。
張元和另一個鬼差把那女的押送到門口。他們兩個並沒有敲門,反而使勁一推,把那女的推倒門裡面去了。
然後張元和那人拍拍手,勾肩搭背的走了。
方丈看看我:“咱們走不走?”
我撓撓頭:“走,不走幹嘛?”
我們兩個走了兩步,我忽然又返回來,從地上撿起一個土塊,在這家大門上畫了一個圈。
方丈有些不解:“你幹嘛?”
我說:“我想去這家看看。但是晚上太可怕了,做個記號,明天來。”
方丈衝我豎了豎大拇指:“高。”
我和方丈等張元和鬼差走遠了,才溜回到大聖廟。這一晚上,連最能睡的方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張元果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看來,昨晚上勾魂一趟,確實耗費不少精力。
吃過飯之後,方丈大着膽子找張元,把提前編好的理由說了一遍,說要和我一塊去菜市場買點糧油米麪。張元點點頭,坐在蒲團上用功,任由我們出門了。
我和方丈從大聖廟溜出來,方丈問我:“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的路嗎?”
我搖搖頭:“我哪記得。當時嚇得褲子都要尿了。”
方丈瞪瞪眼:“那咱們怎麼找?”
我指了指那條臭河:“沿着它走。”
我和方丈一邊走一邊捂着鼻子罵。這條河太臭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方丈忽然站住了,兩眼直勾勾盯着一戶人家:“許由,你看看那家人,是不是昨晚上……”
我扭頭看了一眼,馬上明白了。他們家正在出殯。沒錯,正是昨晚上的女人。
我嘆了口氣:“走吧,沒準昨晚上已經投胎了。”
方丈疑惑的看了看我:“這麼快?”
我點點頭:“你沒聽說過嗎?有的人魂魄被勾出來,然後被人家推倒一個門裡面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嬰兒了。咱們去昨晚上那大黑門看看,他們家是不是生孩子了。”
方丈點了點頭,我們倆結伴,沿着河走了過去。
郊外的村子很容易就被我們找到了。按照昨晚上的記號,我和方丈停在了昨晚的那扇黑門前面。
方丈看看我:“咱們怎麼進去?直接敲門?”
我撓撓頭:“要不要找個人先問問?”
正說着,路邊走過來一個老伯。
我和方丈攔住他,說道:“大爺,跟你打聽一件事行不?”
老伯樂呵呵的:“小夥子,你問吧,什麼事?我們這村子不大,你要是找人,保證給你找出來。我們這的人最熱心了。”
我指了指旁邊的黒木門:“這一家人姓什麼啊?”
老伯忽然臉色變了變,搖了搖頭,低頭就想走。
方丈一把拉住他,不滿的問道:“你不是最熱心了嗎?怎麼一句話沒說,就想走呢?”
老伯斜着眼看了看方丈:“大和尚,你沒事就好好呆在廟裡唸經嘛,別人村裡的事你不要摻合。不然把你的禿瓢削下來當木魚。”
一番話把方丈噎的直瞪眼:“你個老東西你怎麼說話呢?”
老伯一梗脖子:“怎麼的?你還要打我?狗咬呂洞賓。比拳腳我可不怕你。”然後,老伯隨手從路邊撿起來一根棍子。
也許是他們吵架的聲音有點大,漸漸地,我們周圍聚攏了一圈人。那些村民紛紛勸那老伯:“二叔,你跟這倆傻b較什麼勁?走走走,去我家喝兩口。”
我和方丈氣得直瞪眼,奈何對方人多勢衆,罵又罵不過,打又不敢打。只能露出兇狠的目光來,瞪着他們。
那些村民紛紛對我們嗤之以鼻。根本沒把我們當回事,把剛纔的老伯拉走了。
我看看方丈:“咱們怎麼辦?”
方丈撓撓頭:“直接敲門?然後謊稱他們家人印堂發黑,近日有血光之災。要是他們信了,咱們正好問問情況,如果不信的話,大不了被趕出來。”
我點點頭:“這樣正好。”
我們兩個商量了一番,統一了一下口徑。然後咣咣咣在那黒木門上敲門。
裡面沒有人迴應。我撓撓頭:“沒人?”
方丈又敲了一陣,還是沒有反應。
這時候,我看見一個半大孩子,端着一碗麪條站在路口,一邊吃飯一邊看熱鬧。
我衝那半大孩子喊:“小孩,你知不知道這家人去哪了?”
半大孩子對我們說:“哪也沒去,這家人從來不出門。”
我和方丈正在奇怪,遠遠地開來了一輛拖拉機。
這拖拉機簡直破到了絕戶,車斗都生鏽了,一邊走一邊掉鐵渣子。車頭更絕,根本就是一個地盤,上面放了一個柴油機。連煙筒都沒有,一路梆梆梆的響着,冒着火星開過來,震耳欲聾。
方丈捂着耳朵罵:“麻痹的,好歹是個城市,這種破車怎麼開出來的。”
我也捂着耳朵喊:“這裡是郊區。交警大隊管不着。”
我和方丈身子都貼到牆上了,給那拖拉機讓路。然而,拖拉機突突了幾聲之後,在黒木門前面停下了。
那半大孩子正吃着麪條看熱鬧,忽然拐出來一個大媽,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半大孩子一步嚎叫着被趕回家去了。
拖拉機停下之後,從上面跳下來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在門口咣咣咣砸了三聲,然後扯着嗓子喊道:“買棺材……”
這一嗓子喊完之後,木門緩緩地開了。還沒等我和方丈看清楚裡面有什麼。年輕人已經跳了進去。隨手把木門關上了。
我和方丈恍然大悟:“原來這裡是個棺材鋪。怪不得這些村民對這家那麼忌諱。和紙紮店一個道理,晦氣。”
方丈撓撓頭:“不對勁啊。我記得在我老家,都是木匠兼營做棺材,從來沒有專門賣棺材的。看這家的意思,好像專門賣棺材啊。”
我擺擺手:“可能是這家生意好。所以專門賣棺材了。”
我們兩個正說着,那年輕人已經從門口出來了。身上套着繩子,實際把一具棺材拉了出來。
隨後,那黒木門重重的關上了。
年輕人坐在地上喘粗氣。看了看我們兩個:“哎,哥們,幫個忙。”
我和方丈走過去,幫他把棺材放到了破拖拉機上。然後用繩子死死地拴住了。
方丈問:“小夥子,這裡面住的是什麼人啊?”
年輕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別人介紹我來的。裡面的人一句話也不說,估計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