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砍柴人攔住了。然後逼問他,他正在揹着柴禾從大聖村走來走去,到底是受誰指使。
開始的時候,背柴人並不承認,還想抵賴。但是這種小伎倆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和無雙?我們兩個嚇唬了他兩句。他就什麼都說了。
原來,這小子是個放羊的。每天趕着羊羣早出晚歸,順便揀點柴禾揹回來。開始的時候是自己燒,撿的多了也賣。再後來,他乾脆帶上工具,砍柴回來賣。一時間,日子過的蒸蒸日上。
這裡並不落後,但是這不妨礙有些老頭老太太喜歡落後的生活方式。
幾天前,背柴人的羊出了問題,開始接二連三的死掉。這些羊是他最大的財產了。他帶着生了病的羊去看獸醫,然而,一無所獲。
他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模模糊糊中,聽到一個老人在對他說:“你每天放羊吃草,拿刀砍柴。殊不知,這草就是山的毛髮,樹就是山的筋骨。你已經得罪了山神。所以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
背柴人一聽這話,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轉過身來,倒頭便拜,連連求饒。
這時候,他纔看見一個一臉笑容的神仙,這神仙,大概就是閃身了。神仙笑眯眯的說:“只要你能改過自新,我是會給你一次機會的。”
背柴人連忙問山神:“我改過自新了,改過自新了。”
山神想了想說道:“是不是改過自新了,我要看看你的表現,如果當真改過了,我自然會撤掉你的懲罰。”
背柴人千恩萬謝,然後請求道:“那些羊無知無視。他們是被我趕着去山上吃草。我犯了錯,請不要罰他們了。”
這話說得很巧妙。明面上的意思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其內在的目的,則是保住他自己的財產。
山神沉默了一會,說道:“萬物相剋相生,你的羊吃山上的草,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只不過,他們的數量太多了。任由這樣下去,恐怕幾年之內,青山就要變成一座禿山。數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時入山林,就是這個道理,從此以後,你所養的羊不得超過今天的數目,以後,只需拾柴,不得砍柴。”山神想了想,又說道:“至於那些已經得病的羊。這樣吧,你明天去山中尋一棵最大的桃樹。取正東方向的樹根,帶兩塊回來,沸水煎服。三次之後,它們自然就沒事了。”
背柴人說到這裡,就止住了,然後試探着對我們說:“沒了。”
無雙一臉不相信的問:“沒了?你確定沒了?”
背柴人想了想,說道:“真的沒了。第二天我去山上,果然挖到了桃樹根。我的羊喝下去之後,氣色果然好多了。只不過,後來再挖的時候,半路上總有人攔着我,把我的樹根要去了。所以今天我故意等到天快要黑的時候纔回來。”
無雙看看我,神色凝重地說:“這裡面有問題啊,這兩個神仙是不是同一個?”
我搖搖頭:“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神仙?這些村民不懂,看見山精鬼怪就以爲是神仙了。”
我問背柴人:“你是親眼看見神仙的嗎?”
背柴人撓撓頭說:“親眼倒沒有。他是給我託的夢。”
無雙在一旁分析道:“我覺得,這件事就是那個什麼神仙弄出來的。故意讓村民得病,故意告訴他們怎麼治病,然後再故意讓這砍柴的帶着藥滿世界晃悠。”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這神仙有問題。不過,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折騰這麼一大圈,他不累嗎?”
無雙想了想說道:“如果他真是什麼山神的話,我猜,他肯定是覺得山上香火不旺盛,想通過這件事,樹立一下威信,好讓村民建一個廟,給他供奉香火。”
我撓撓頭:“這也有可能,不過……”
我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了尖銳的一嗓子:“你們倆孩子,怎麼還在這玩呢?歪脖子都嚥了氣了。”
我一聽這話,頓時嚇了一跳。我扭頭,看見之前見過的那位大嫂,正瞪着眼站在我和無雙身後。
我問大嫂:“怎麼了?歪脖子嚥氣了?什麼意思?”
大嫂擺擺手,豪放的喊道:“什麼意思?這還不明白嗎?一翻白眼死了。哎呦,把那個假和尚哭的死去活來的。你們兩個還不趕快回去看看。”
我一聽這話,心裡也慌了,招呼無雙:“走,咱們快走。”
無雙臨走,一把拽住背柴人的胳膊:“人是吃了你的藥死的,你別走。你得跟着來。”
背柴人戰戰兢兢,一路上大呼冤枉。
我們走了兩步,忽然聽見哀樂四起,緊接着,傳來了哭聲喊聲。我臉上的肉一跳,心中嘆了一聲:“真的死了?”
然而,我看了看哀樂飄出來的院子:“這裡不是方丈家,這不是剛纔那孝子家嗎?”
似乎是爲了證實我的疑惑,幾分鐘後,我看見孝子白衣白褲,頭上裹着白布,將一副靈幡掛在門前了。
我上前一步,問道:“大哥,你們家這是?”
孝子嘆了口氣,一臉沮喪的說:“老爺子還是走了,哎。”
我和無雙拽着砍柴人向表舅家走,一路上,遇見三四個死了人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尋常。我開始感覺到,那個什麼山神的目的有些歹毒,他絕對不是爲了香火。
等我們趕到方丈家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裡,一言不發的發呆。周圍站着幾個人,正在裡裡外外的忙碌,幫着歪脖表舅操辦後事。
方丈看見我和無雙回來,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他從凳子上站起來,說道:“對對對,你們能勾魂。快把我表舅的魂魄留住。”
無雙在院子裡面看了一遍:“沒用。這裡根本沒有魂魄。”
我不由得咋舌:“真快啊,人剛死,魂魄就被帶走了。感覺表舅是真的陽壽已盡,陰差專門在這裡等着似得。”
無雙說道:“還有一種可能,他的魂魄被什麼東西帶走了。總之,這幾個人同時死了,不尋常。”
方丈一臉緊張的聽着我們兩個商量,然後他有些擔心的問:“怎麼樣?人能救回來嗎?”
無雙安慰他:“放心,只要表舅沒有魂飛魄散,我就有辦法把他找回來。”
方丈聽了這話,臉色漸漸地恢復了一些。直到這時候,他纔看見站在旁邊的背柴人。
方丈忽然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揪住背柴人的衣領:“都是你,都是你的藥有問題,把我表舅吃死了。”
背柴人嚇得面如土色,使勁掙扎了兩下,扯壞了衣服,然後猛地向後逃去。
他剛剛跑到門口,就聽見街上傳來那大嫂的聲音:“就在歪脖子家呢。那小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他給你們的是毒藥。”
大嫂領進來十幾號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家中剛剛死過人的。
背柴人絕望的退了回來。看樣子,已經要哭了。
失去親人的人談不上理智。他們很快圍成一圈,把背柴人困在正當中。不知道誰最先喊了一聲打。拳頭像是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背柴人抱着腦袋蹲在地上,慘烈的叫着:“不是我乾的,是神仙讓我找樹根的。是神仙……”
我和無雙把暴怒的人羣拉開。費力的解釋道:“先聽聽他怎麼說。”
背柴人詳詳細細的把這兩天的事情講了一遍。村民都是一臉不信:“什麼鬼話?神仙還給你託夢了?你騙誰呢?”
無雙回頭問那些村民:“你們從哪得到的消息,說背柴人的樹根能治病?不也是神仙託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