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紮吳利用一個紙人,竟然躲過了鬼差的搜捕,陽壽已盡而能活到現在,不由得讓人驚詫。
我細細想了一遍紙紮吳的佈置,不由得嘆道:“厲害,厲害。吳老頭,你有這麼一手,基本上可以長生不老了吧。”
紙紮吳苦笑着搖搖頭:“哪能呢。且不說這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我還得每天東躲西藏的過日子,一旦被鬼差發現,給抓回去,那就完了。而且,你手裡的紙人雖然是我的替身。但是一旦將他毀了,我的秘密就會被冥界知道,到時候,我就再也逃不了了。”
我看了看手裡的紙人,把他攥的更緊了。
我問紙紮吳:“今天來找我打架的紙人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還弄出來一個方丈?”
紙紮吳擺擺手:“雕蟲小技罷了。這種紙人遠遠沒有我的替身精妙。也就是起個障眼法的作用,嚇唬嚇唬人而已。”
這時候,已經漸漸到了後半夜了。我開始哈欠連天的歪在蒲團上打盹。耳朵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紙紮吳和張元說話。
忽然,廟門咣噹響了一聲,然後門口傳來方丈的聲音:“買回來了,買回來了。”
我心中大喜,連忙掙扎着坐起來。
只見方丈抱着一個一人高的紙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問紙紮吳:“老頭,這個紙人怎麼樣?能用嗎?”
紙紮吳點了點頭:“還不錯。”
然後,他向張元說:“道友,我這就開始了。”
張元催促道:“快開始吧。”
紙紮吳也不浪費時間,伸手向方丈要了一隻毛筆,然後蘸着盆裡的水,一邊唸咒,一邊在紙人上面描畫。
漸漸地,紙人全身被畫的溼淋淋的,被大殿上的長明燈一照,居然微微有點泛光。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紙紮吳休息了一會,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捏在手裡猛地抖了一抖,忽然扔到水盆裡面。
盆裡的水像是油一樣,轟然一聲着了起來。然後,老頭端起火盆,猛地把裡面的火向紙人潑過去。
紙人馬上被燒着了。火光熊熊,烤的我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幾秒鐘之後,這火光漸漸熄滅了。裡面的紙人完好無損。
紙紮吳滿意的看着紙人,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本以爲紙人會活過來,走兩步,然後張口說:“很不錯。”
沒想到,紙人仍然木愣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從裡面傳來個甕裡翁氣的聲音:“比以前好多了。”
紙紮吳點了點頭,然後在蒲團上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的汗珠子滴落下來。
我拽了拽他:“這就完了?”
紙紮吳回過頭來,反問道:“你還想怎麼樣?”
我瞪瞪眼:“我師父還是不能動啊。”
紙紮吳忽然笑了:“小夥子,你以爲我是西天佛祖?用蓮藕給哪吒弄個身子?你師父身體沒了,我給他用紙人做個身子,讓他有所依附,很不錯了。”
這時候,張元甕裡翁氣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許由,我現在和當年依附在棺材上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更像是人罷了。而且吳老頭有些本事,我這魂魄,在白天出現應該沒什麼事,不用常年埋在地下了。”
紙紮吳得意道:“那是當然了,你依附在我這紙人上,再也不用怕白天的陽氣了。不過,千萬不能在太陽下面暴曬。而且要防火。”
張元說道:“這個我明白。”
折騰了一晚上,我們全都很疲憊,張元吩咐了兩句,我們就全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我的紙人還在不在。這東西可是要挾紙紮吳的最好砝碼,可不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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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檢查了一番,一切安好。於是來到大殿上。那邊,紙紮吳正在和張元爭論着什麼。
只見張元對紙紮吳說:“吳老頭,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幫我一次又能怎麼樣?”
紙紮吳搖搖頭:“咱們兩個非親非故,我已經幫你做了紙人,你還想讓我怎麼樣?你們師徒倆也太欺負人了。”
張元說:“我得想辦法去棺材鋪,把我女兒救回來。”
紙紮吳無所謂的說:“那是你女兒,又不是我女兒。不是我說你啊,張道友,咱們道人身上都揹着幾千年的詛咒,你生女兒,這不是害她嗎?”
張元沉默不語,過了一會說道:“吳老頭,就算你躲躲藏藏,能過上幾十年,到頭來,終有一死,魂飛魄散是跑不了的。”
紙紮吳一聽這話,臉上就露出痛苦之色,連連搖頭:“別跟我提這事,我不想聽。”
張元冷笑一聲:“不管你想不想聽,這是你的命,你逃不了。”
紙紮吳抱着腦袋坐在地上,滿臉痛苦,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然後,張元諄諄善誘的說道:“只要你幫我把身體弄出來,其餘的你不用管。等將來我把詛咒破了,你就自由了。”
紙紮吳心裡活泛了一點,擡起頭來,疑惑的問:“你能把詛咒破掉?”
張元嗯了一聲:“有三成把握。”
紙紮吳嘴裡喃喃自語:“三成把握也不小了。不小了。”
師父問他:“怎麼樣?幫不幫我?”
紙紮吳像是想要試試,問張元:“我該怎麼幫你?要我做什麼?危險嗎?”
張元語氣很輕鬆:“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你只要去棺材鋪一趟,踩踩點就行。”
紙紮吳一張老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踩點?棺材鋪?你怎麼不直接讓我去死?那地方太危險了,我不敢去。”
這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棺材鋪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你們這麼害怕?”
張元還沒有說話,紙紮吳先連滾帶爬的站起來,一邊跺腳一邊解釋道:“棺材鋪裡面住着的,是真正的鬼,他們的身份,就像是冥王的欽差大臣一樣,負責看管我們這些鬼差。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根本沒有能力和他們抗衡。去了就是個死。”
張元淡淡的聲音響起來:“那是你自己功夫不到家,只要自己強大了,那些鬼算什麼?吳老頭,只要幫我這一次,成功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紙紮吳掙扎了一會,難過的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關鍵是棺材鋪太危險了。你自己去,身體都留在那裡了,更何況我已經老了。不是年輕的時候了。”
張元嘿嘿笑了兩聲:“你肯去就好了,退路我已經幫你想好了。吳老頭,你不是會扎紙人嗎?”
紙紮吳忽然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
張元像是馬上明白了似得:“沒錯,你不用親自去,用紙人代替就行。這樣的話,危險小多了吧。”
紙紮吳點了點頭:“沒錯,危險確實小多了。不過……”
張元斬釘截鐵的問道:“別過不過的了,我已經勸了你一早上。你是願意搏一把,解除詛咒,還是繼續躲藏幾十年,被人抓住魂飛魄散?你自己選。”
紙紮吳重重的跺了跺腳:“好,我做了。”
這天的早飯很豐盛,方丈張羅着買酒賣肉,炒了好幾個菜,聲稱是爲紙紮吳踐行。
飯桌上紙紮吳一邊吃一邊哭。
張元的聲音又飄起來了:“好好地一頓飯,讓你吃出斷頭飯的感覺來,你這糟老頭,真是沒救了。”
吃晚飯之後,紙紮吳忙了一整天,一連畫了四十九個紙人。每個紙人臉上都滴了一滴血,紙人背面都寫上了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這一整天,他的紙人畫的極慢,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做完這些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然後,紙紮吳盤腿坐在蒲團上,像是睡着了一樣,再叫就叫不行了。
然後,像是一陣風吹過來一樣。他面前的那些紙人紛紛揚揚的飛起來,飄飄蕩蕩,從大聖廟飛出去了。
張元悠悠的說:“那些紙人身上有他的魂魄。一共分爲七七四十九道。分別飄到了四十九個方向。其中一縷魂魄去查看棺材鋪,就算被發現了,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我點點頭:“這老頭還挺謹慎。”
張元不屑的說道:“吳老頭膽子也太小了,怕死怕到這種程度,真是丟人。”
紙紮吳的魂魄飄出去之後,我們就盯着他的身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過了兩三個小時,始終沒有動靜。
我問張元:“也該回來了吧。”
張元嗯了一聲,吩咐我和方丈說:“快回來了,你們兩個打起精神來,我已經感應到了。”
這句話剛剛說完,紙紮吳的嘴裡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然後他睜開眼,艱難的說道:“被發現了,追過來了,快救我。”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像是受了什麼重擊一樣,再次吐了一口血,隨即倒地不起。
我和方丈連忙去扶他,這時候一摸心口,已然沒有心跳了。
方丈大驚失色:“張大師,他已經死了。”
張元的聲音很急迫,說道:“你們兩個不要慌,許由,馬上把吳老頭的身體藏到大聖像後面。然後把他的替身拿出來放在牀上,你們衝替身哭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