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丈循聲走到村子裡面。轉過一面牆,猛然間看見前方一片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這裡真的有一個很簡陋的小戲臺,唱戲的一男一女,沒有上妝,也沒有穿戲服,只是站在正當中清唱。戲臺下面很多老頭老太太搬着馬紮坐着,搖頭晃腦的聽戲。
我四處望了望,馬上釋然了。
只見戲臺旁邊有一扇大門,門上貼着兩幅白色的輓聯。豎着靈幡,燒着紙錢,很顯然,這裡剛剛死過人。而這戲臺,估計是爲了這喪事搭起來的。此地風俗如此,倒也很常見。
方丈衝我看了看:“這算什麼?他們村子裡的棺材用不完了,所以送給咱們?”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和辦喪事的這家有點關係。”
方丈問我:“剛纔那個開拖拉機的去哪了?”
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那輛拖拉機不見了。剛纔只注意着這戲臺去了,拖拉機忽然不見了,居然沒有發現。
我們兩個正在東張西望的尋找。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兩位朋友,你們怎麼來了?”
我回頭,看見身後站着一個人。我仔細看了看這個人的臉,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這人,正是給我打電話的出租車司機。
我想起來紙紮吳說的話,給我打電話的不是人,八成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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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一陣緊張,把手悄悄地伸到褲兜裡面,捏住了那道鎮鬼符。
方丈還不明所以的跟司機打招呼:“你和許由是朋友?”
司機點了點頭,熱情地說:“既然來了就進屋坐坐啊。在外面站着幹什麼?走走走。”
我擺擺手:“不用了,我們還是走吧。”
但是司機不由分說,一定要拉着我們兩個進去。而他所走的方向,正是出殯的那一家。
我有點不安了,這死人,該不會就是出租車司機吧。
於是我試探着問他:“你們家死人了?”
司機擺擺手:“這不是我家,不過街里街坊的,他們家有了事,我們都得幫幫忙。”
我掙脫他的手:“之前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家遇見髒東西了,怎麼回事?”
司機的臉色變得神秘起來:“前兩天我不能睡覺,一直夢見自己的親人。說要我搬家,跟他們一塊住。”
我警惕的看着司機:“就這個?這算什麼髒東西?”
司機連連跺腳:“許大師,你不知道,那些親人都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們讓我跟着走,這不是要我死嗎?”
我吃了一驚:“全是死人?”
司機點點頭:“全是死人。而且一連夢了半個月,有時候,剛剛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能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死了。有時候,被他們拉着走了幾步纔想起來他們是死人。這時候,我都在夢裡嚇得魂不附體。又是打自己耳光又是故意摔跤,想盡辦法讓自己醒過來。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我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嚇得要死,生怕在做夢的時候忘記了他們已經死了。跟着他們走到陰曹地府去。”
我想了想司機所說的場景,不由得點點頭:“確實很可怕。”
司機連連點頭:“豈止是可怕,簡直是太折磨人了。不過,這兩天忽然沒事了。吃得飽,睡得好。估計那些親戚看我不肯跟他們走,已經跟我斷絕關係了,哈哈。”
我見司機神色很輕鬆,眉開眼笑,一切都很正常。倒也不像是鬼。不由得,慢慢放鬆了警惕。
這時候,忽然遠遠地有人在叫司機。司機答應了一聲,囑咐我和方丈說:“你們等我一會啊,隨便坐,就當是自己家一樣。”然後他一溜小跑,跑過去了。
我和方丈站在出殯這家大門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的好。
正在這時候,那戶人家的大門開了,走出來一個滿面慈祥的老頭,他衝我點了點頭:“你來了?”
我更詫異了。這老頭絕對沒有見過,怎麼也認識我?
老頭笑眯眯的湊過來,在我耳邊說:“你不認識我,我可認得你,咱們倆,是一類人。”
我心中一動,問道:“什麼一類人?”
老頭拉了我一把:“你跟我來,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有點抗拒的看了那靈幡一眼:“裡面就是說話的地方嗎?”
老頭嘆了口氣,向我身後指了指:“你自己看。你以爲他們是人嗎?”
這話嚇了我一跳,我連忙回頭,看見燈光下,那些看戲的,唱戲的,來來往往走路的。全都沒有影子。怪不得,怪不得剛剛走到這個村子裡的時候我感覺很怪異。
老頭急道:“還不快進來?等他們發現,一切都晚了。”
我和方丈不敢怠慢,連忙走進去了。
這戶人家很普通。院子裡搭着靈棚,下面放着一具棺材。
老頭取出來幾個凳子,和我們坐在一塊。
我戰戰兢兢的望了門外一眼:“那些人都是死人?”
老頭點點頭:“他們已經死了很久了。有的陽壽未到,所以一直在村子裡徘徊,等着有一天去地府裡邊投胎轉世。”
我又問:“那剛纔跟我說話的司機呢?”
老頭嘿嘿下了笑:“那小子早就死了,自己還不知道呢。”
這話讓聽得我心裡發毛。
坐在我身邊的方丈面如白紙:“老爺子,這附近這麼多鬼,你怎麼也不跑啊?”
老頭指指我:“所以說,我和他一樣。我也是道士。”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道士也不行啊,道士也不能沒事呆在鬼窩裡面啊。”
老頭嘿嘿笑了兩聲,避而不答。反而問我另一個問題:“許由,想把你請到我這裡來可是不容易啊。一連請了一個星期,你才肯過來。”
我有點奇怪:“你請我?你什麼時候請過我?你請我過來幹什麼?”
老頭說:“我先是讓那個司機給你打電話。結果你直接掛了,不肯來。”
我解釋道:“我師父說了,那個電話不是人打得,我當然不敢來,萬一有人害我怎麼辦?”
老頭點點頭:“你還倒挺謹慎,不過,年輕人剛剛闖蕩江湖,謹慎點也好。後來我又派人接二連三的送棺材,送紙錢,總算勾起你的好奇心,把你引來了,哈哈。”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那老頭:“我聽見送棺材的那個人說,大聖廟裡有兩個死人。這是什麼意思?誰是死人?”
老頭一臉得道高人的樣子:“誰是死人?你師父張元身體都丟了,算不算是死人?紙紮吳陽壽早就完了,這幾年東躲西藏,算不算是死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失色,指着老頭,站起來:“你是誰?我師父的事你怎麼知道?你把我弄到這裡來,你想幹什麼?”
這時候,方丈輕輕拽了拽我。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方丈的手藏在我背後,偷偷指了指靈棚。
這時候我發現,靈棚裡面掛着一副遺像,而這遺像上面的人,分明是就是眼前的老頭。連笑容都一模一樣。
完了,這老傢伙也是鬼。
我二話不說,拉着方丈就想跑。
然而,一個身影擋在我們倆面前,不是剛纔的老頭是誰?
我們兩個進退無門,只能戰戰兢兢的問:“你到底想幹嘛?”
老頭仍然慈祥的笑了笑:“別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我向方丈遞了個眼色:“怎麼幫?”
老頭滿臉得意之色:“我知道你們最近遇到點事,所以……”
他的話說到一半,趁他不注意,我和方丈一左一右,掏出鎮鬼符貼了上去。
沒想到那老頭輕飄飄動了動身子,就把我們兩個甩開了。然後他滿臉怒氣大喝了一聲:“混賬,就是你師父在這,也得叫我一聲前輩,你居然這麼無禮?”
然後,他一甩袖子,我只感覺一陣陰風颳過來,我根本睜不開眼,站不住腳。在這風中跌跌撞撞的打轉,到後來,甚至連呼吸都不能了。
幸好,這時候老頭把陰風撤去了。我和方丈精疲力盡,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老頭像是消了氣一樣,慢慢的說:“你們兩個不用害怕,我們是同道中人,不想害你。我今天請你到這裡來,是爲了咱們這一派人身上,詛咒的事。”
我一聽詛咒,不由得問道:“你有辦法破解詛咒?”
老頭嘆了口氣:“我沒有辦法。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我喜道:“是誰?”
老頭伸手指了指我:“就是你。”
我本來燃起的希望頓時滅了下去:“老爺子,你別開玩笑了。我什麼都不會。”
老頭兩手負在背後,傲然道:“老頭子這一生,除了道術之外,對算卦也有點涉獵。自信沒有出錯,你就是能救我們這一派的人。”
我目瞪口呆:“我該怎麼救?”
老頭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夥子,你只需要順應時勢,然後推波助瀾。”
我眨眨眼,自己想着老頭的話。
然後,老頭又說道:“幾千年了,祖祖輩輩的詛咒,看來終於要被破掉了。承蒙恩師教誨之恩,我也應該在這件大盛事上做點什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