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書死了。
看着她憤恨不甘的眼神，黑犬面無表情，但是蘇安然的臉上卻是帶着一抹笑意。
她覺得是自己錯信了黑犬，纔會導致如今的下場，所以臨死的時候，她的內心都極爲怨恨。
甚至一度想着，如果自己當時帶走的是宰冉，會不會避免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很可惜的是，她並不知道，如果她當時帶走的是宰冉，下場只會更糟——以宰冉當時的精神狀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姑且不去猜測，但是想要憑此擺脫蘇安然的追殺，那是不可能的。
黑犬的嗅覺可不是開玩笑的。
爲了這一天，他所修煉的本命神通直接就放棄了戰鬥向的技能，改爲修煉和嗅覺有關的追蹤能力。
蘇安然是知道這一點的，因此他之前才表現得那麼無所謂。
因爲不管青書選擇誰一起逃離，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所改變。
“難爲你了。”蘇安然望向黑犬，輕聲說了一句。
“無妨。”黑犬微微搖頭，他知道蘇安然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妖族和你們人族不同，本命神通是可以修煉多個，只是第一個會比較容易，第二個開始難度就會增加好幾倍，但也並非沒有希望的。”
蘇安然笑罵一聲：“別以爲我什麼都不懂，你可不是古妖派，沒有古妖派的秘法輔佐，你想要修煉出第二個本命神通，難度可不小。”
黑犬一臉的驚爲天人：這你都懂？
蘇安然得意的擡頭：略懂略懂。
他當然不會告訴黑犬，自己爲了更好的瞭解妖族，之前回了一趟太一谷時，可是進行了突擊教育的。
作爲一名真正的地球現代人，還是大天朝出身，他或許不懂什麼商業金融計算機之類的高深玩意，也沒有仔細研究過天文地理醫學冶煉軍事等玩意，但是在應試教育的填鴨教學下，速記背誦這類技巧，那絕對是爐火純青。
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
所以對於如今的妖族現狀，他也是大體有所瞭解的。
例如，以森野氏族爲首的古妖派、以青丘、碧海、北冥爲主的自然派、以大荒、赤山、幽影三個氏族爲首的起源派，以及以點蒼氏族爲首的革新派。
其中古妖派，講究的是“弱肉強食”、“強者爲尊”這種最爲赤，裸，裸的叢林法則。這一流派的典型特徵，就是強者爲尊，所以他們的等級制度也是妖盟四打流派裡最爲森嚴的，絕不存在以下克上的可能性。
而自然派和起源派則是從古妖派演變衍生出來的流派，雖說本質上也有一點古妖派的作風，但卻並不明顯。而且這兩個流派正如其名，一個更爲看重人族的術法——天法自然，法術之道即爲天道，是爲天法；一個更爲看重人族的武道——玄界自古以武道爲起源，武道一途即爲妖族正途；兩家因爲理念上的不同，所以兩派之間的關係也並不友好。
當然，雖不像古妖派那般有着極爲森嚴的等級制度，但是論資排輩的現象也是頗爲嚴重。
至於革新派，則是妖盟裡的新型派系，是隨着點蒼氏族成爲妖盟八王之一後纔出現的新流派——對於古妖派而言，這個流派是最爲離經叛道的。因爲革新派並不在乎妖族、人族、鬼怪之類的區分，他們認爲只要是有利於自身發展的能力，都是可以學習和利用的，頗有幾分百家兼併的味道。
所以，這個流派也是最不在乎資歷的流派，崇尚的是能者居之。
當然，派系的區分只是一個大環境，並不代表所有妖族，也不代表氏族內部所有成員。
據蘇安然所知，青玉和青書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青書是典型的自然派，而青玉卻是革新派的支持者。
因此，連帶着黑犬也是革新派的支持者。
蘇安然對於革新派的印象都挺不錯的，畢竟這一個流派對於人族的態度是妖盟四大流派裡最和善的，他們對於跟人族合作並不排斥。
“你的傷勢沒問題吧？”蘇安然再度問道。
“你那一劍再深一點，我就有問題了。”黑犬聳了聳肩，“不過你的劍術比之前更精湛了，居然避開了所有臟器和要害，只是看起來比較慘烈而已，實際上對我並沒有任何影響。”
“你的演技也委實厲害，我甚至沒有想過你居然能夠騙得了青書。”蘇安然也開始商業互吹，“可惜你當時沒有看到宰冉的表情，他都懵逼了。臨死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明白爲什麼青書會選擇帶你離開，而不是帶他離開。”
“那也是你這個老師教得好。”黑犬笑了笑，“我知道青書一直都有監視我，但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會通過萬事樓來進行交易。……不得不說，你給萬事樓推薦的這個快點服務……”
“是快遞服務。”蘇安然一臉無語。
“都一樣啦。”黑犬罷了罷手，一臉的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反正這玩意挺有意思的。通過萬事樓的傳送，必須得本人親自驗收，所以就算青書在監視我也沒用，她一直以爲我是從萬事樓那裡買丹藥用於自身修爲的快速突破。”
“那是因爲你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蘇安然嘆了口氣，“如果你身上的關注力度再大一些，通過萬事樓聯繫的這個方法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不管怎麼說，你教的那個演戲的自我涵養……”
“演員的自我修養。”
“還有生理判斷……”
“你到底是如何能夠把心理看成生理的啊！”
“都一樣啦。”黑犬渾不在意，“反正那幾本你寫給我的手稿挺好用的。這一年多來，青書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問題，她還真以爲我已經向她妥協低頭了。”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在妖族沒辦法繼續呆着了吧？”笑鬧了幾句，蘇安然突然又把話題變得正經起來。
“發生了哪樣的事？”黑犬一臉的茫然，“我怎麼不知道？”
蘇安然眨了眨眼。
“青書是你殺的，可跟我沒關係。”黑犬一臉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可不要冤枉我的表情，“而且你還玷污了她的屍體，她的屍體上滿是你的氣味，跟我可沒有任何關係。”
蘇安然臉色一黑。
他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剛纔要搜青書身的時候，黑犬離得遠遠的了，原來是怕把自身的氣味沾染到青書身上。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蘇安然一臉的憤怒，“說好的青丘氏族修煉秘術呢？你不是說青書帶在身上嗎？剛纔我怎麼沒有找到呢？”
此行他專程過來找青書的麻煩，除了是要替青玉報仇之外，也是爲了青玉接下來的修煉功法。
原本計劃進行得相當順利，可卻沒想到，在這最爲關鍵的一步環節上，卻是出了差池。
青丘氏族修煉的功法秘籍，青書居然沒有帶在身上！
“這我就沒辦法保證了。”黑犬也是一臉的無奈，“我哪知道青書不會把秘籍帶在身上。”
“沒有秘籍的話，青玉之後的修煉怎麼辦啊。”蘇安然嘆了口氣，“青玉的復甦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之後沒有秘籍給她提供修煉的話，她就要荒廢很長一段時間了。”
“青玉小姐她還……活着？”黑犬愣了一下，旋即神色變得激動起來。
“活着的可能性很高。”蘇安然遲疑了一下，然後纔開口說道，“按照黃……我師父的說法，青玉只是假死脫身，想要脫離妖盟而已。她的身體已經得到了改善，之後不再是妖族，而是蛻變成靈獸，這次我前往黃泉死海秘境尋找青魂石，就是爲了讓她的神魂再一次復甦。”
“那就好，那就好。”黑犬的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太一谷？”蘇安然望向黑犬，然後開口說道，“青玉身邊還是需要一個人照顧她的。……畢竟你也清楚，我不可能一直帶着那蠢貨。”
“青玉小姐可不蠢！”黑犬神色猙獰的盯着蘇安然，“青玉小姐可聰明瞭！她懂得幾十種你們人族的術法，其中不乏一些對你們人族而言都是比較高深的術法。而且她的天資也不在青樂殿下之下，青丘氏族之所以那麼憤怒於青玉殿下的隕落，就是因爲她和青樂是最有可能成爲大聖的存在。”
青樂，這個名字蘇安然不算陌生。
她和二師姐上官馨、三師姐唐詩韻等人算是同一時代的天才，也是和空不悔一樣能夠在人族這邊登頂天榜的唯二妖族成員。雖然她沒有排進天榜前十，而且在當代術修榜裡排名第四，僅次於萬道宮的司徒玥和天山派的嚴寒青，但是根據九師姐宋娜娜的說法，青樂在藏拙。
她的真實實力，應該不比九師姐宋娜娜弱，算是半斤八兩。
畢竟，青丘氏族的人都是相當狡猾的。
不過讓蘇安然覺得有意思的是，青樂和青玉一樣，都是革新派，而並非像青丘氏族那樣支持自然派。
看着再度化身舔狗模式的黑犬，蘇安然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應付道：“是是是，青玉最聰明瞭。……但她再聰明，不給他修煉功法，她還能夠自己再開創一門修煉功法嗎？”
黑犬閉嘴了。
“如果是功法的話，我有哦。”
一道軟糯的嗓音，突然響起。
蘇安然和黑犬心中猛然一驚，他們都沒有發現，居然被人摸到了身邊。
兩人猛然轉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卻見到兩名女子正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和黑犬。
這兩人的氣息幾近於無，若非剛纔有人開口說話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讓蘇安然的精神狀態高度集中的話，他幾乎都不知道這裡有兩個人存在——他的眼睛能夠看到有人，但是對於現在越來越習慣玄界的生活方式，幾乎是依靠神識感知來判斷周圍事物的蘇安然而言，在神識感知上卻完全查探不到這兩個人，讓他委實難受。
“你是誰？”
“青箐小姐……”
蘇安然和黑犬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她是誰？”蘇安然轉過頭望向黑犬。
“青箐，五公主一脈新的後備繼承人之一。”黑犬沒有看蘇安然，而是神色複雜的望着青箐以及站在青箐身旁的夜瑩，“她是……青玉小姐的妹妹。”
想了想，黑犬又補充了一句：“親妹妹。”
蘇安然神色凝重的望着對方。
當然，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青箐身旁那人的身上：“夜瑩？”
“是。”夜瑩並未否認，“袁飛趕不過來，給我傳信，所以我順着青書的印記追了過來，不過沒想到……”夜瑩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打量了一下黑犬和蘇安然，然後才緩緩說道：“倒是讓我找到一個叛徒。”
黑犬的臉上，有冷汗落下。
但是蘇安然原本凝重的神色，卻是突然笑了：“你的表情不夠兇狠。而且……沒有殺意。當然最重要的是，你身旁的青箐，之前說的話已經表明了你們的態度。……所以現在用‘叛徒’這兩個字，不太合適。”
夜瑩楞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一旁的青箐，倒是露出認真思索的神色：“那應該稱呼什麼？”
“就剛纔夜瑩小姐的表情，再聯繫你一開始說的話，這個時候如果你們說‘倒是讓我們看了一出好戲’，那反而會更有氛圍一些。”蘇安然聳了聳肩，“這樣的表情和話語，所表現出來的肢體動作，才比較符合一位想要戲虐對手的人的特徵。”
“受教了。”青箐一臉認真的向蘇安然鞠躬行禮，“我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纔會讓姐姐不惜犧牲性命願意以身擋劍，現在看來……”
“如何？”蘇安然嘴角輕揚。
“果然是跟姐姐一樣沒心沒肺的混賬。”
蘇安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我本來還以爲姐姐真的死了，傷心了很久，結果沒想到，姐姐居然沒死，啊！真是浪費我的眼淚。”青箐的臉上流露出相當不滿的神色，“而你，居然一直和黑犬在聯手演戲，就是爲了坑害青書。……真是的，你們兩個把我一直以來花費苦心經營的計劃都給破壞了。”
蘇安然相當無語：“你本來準備怎麼做？”
“當然是替姐姐報仇了！”青箐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本來我是準備花上三十年，然後把青書殺死的。現在居然被你們提前了三十年，這不就顯得我之前所準備的計劃相當愚蠢嘛！”
蘇安然相當無語。
三十年？
該說不愧是玄界的思維理念呢，還是妖族果然都是比較長壽的傢伙？
三十年時間，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不過……”青箐看着蘇安然有些呆愣的表情，突然笑了，“看你那麼爲姐姐着想的樣子……我很喜歡你哦。”
蘇安然突然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