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靈竹終於維持不住臉上的肅穆神色。
他笑得就像個二傻子一樣。
“師弟啊，我跟你講，這人和人之間的際遇也是完全不同的。……所謂的命數，指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了。這妖女若是想要通關，恐怕還需要再經歷一點小小的考驗和磨難。但是你看我爲了儘快送走那個妖女，直接給她開了後門，省了她最起碼半天的功夫。雖說這樣的確是破壞了規則，有失公平，但我這都是爲了我們萬劍樓，你懂吧？”
方清點了點頭：“懂。”
你是師兄，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反正我打不過你。
“而蘇安然呢，我也不清楚他最終會選擇哪一條路，但爲了我們萬劍樓的傳承不至於被斷送，所以我也只能做點手腳了。”尹靈竹開口說道，“反正只要把七彩花全抹了，那麼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師兄，我觀蘇師侄一路走來，都是選的劍氣考場，他肯定擁有能夠挑選考場的能力。”
“這還用你說。”尹靈竹白了方清一眼，“第五樓的劍氣考場有兩個，第六樓倒是隻剩一個了。……那個妖女是來立威的，而且她的兇性都徹底被蘇安然激發，所以必然會守在第五樓進行驅逐。按我的觀察，她肯定會守到最後一天才進入第六樓，此行她的目標就是獲得觀摩劍典的機會。”
“所以師兄你爲了給其他劍修多一些機會，纔會將她安排進七彩花？”
“自然。起碼七彩花所通向的考場需要配合，這樣的話只靠那妖女一人是不可能順利通關的，所以她就必須要和別人配合。”尹靈竹緩緩說道，“縱觀目前所有在第四樓的劍修裡，能壓制住那妖女的幾乎沒有。而那些真正有能力壓制住她的，也早就進入了第五樓，甚至都準備進入第六樓了，所以那妖女應該會找些比較聽話一點的搭檔。”
“這一點，就又是我所說的命數、機遇了。……雖說和那名妖女合作，多半會受辱，但最起碼與其合作的那些人都能夠獲得觀摩劍典的機會，所以這也是那些人的運氣了。”
“師兄遠矚，師弟佩服。”方清拍了一下馬屁。
“至於蘇安然……他趨吉避凶的能力很強，我甚至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獲得宋娜娜的真傳了，每次挑選的劍氣考場都沒什麼危險性，只要多花些時間就必然能夠通關。”尹靈竹又繼續開口說道，“這種人纔是我最不好安排的，因此也就只能將他附近的七彩花全部都抹除了。”
“原來如此。”方清了然的點了點頭，“七彩花是雪景考場裡最容易發現的通關之路，所以只要那名妖女先進入七彩花的考場，之後蘇師侄就算能夠挑選考場，也會因爲感受到威脅而放棄七彩花的考場。”
尹靈竹笑着點了點頭。
他的臉上，自然而然的也就流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了。
“哦，找到了。”
約莫又過了一小會，以鏡花水月施展出來的監控上，終於不再是一片漆黑了，而是開始傳來了畫面。
鏡頭裡，是一臉懵逼、正在不斷眨巴着眼睛的蘇安然。
“呵，這小表情還挺可愛的嘛。”尹靈竹笑着稱讚了一句，“不過現在還如此迷茫的樣子，怕不是還沒找到出路。”
“不是，師兄……”方清的眉頭皺了起來，“看環境，似乎已經不在雪景考場了。”
“哦？”
尹靈竹挑了挑眉頭，然後隨手一揮，鏡花水月所凝聚出來的鏡面畫像，瞬間就被拉遠，顯露出更廣闊的視角。
這下子，他們總算看到了蘇安然露出茫然神色的原因了。
“師兄，這……”
“走吧。”尹靈竹起身。
“去哪？”方清一臉不解。
“去敲鐘，一百零八響。”尹靈竹開口說道，“召集所有長老、太上長老共商大事。……我們得想個法子把蘇安然這個災星也給藏劍閣送過去。……對了，藏劍閣的洗劍池還有多久召開來着？”
方清：……
……
蘇安然一臉茫然的看着眼前正在漸漸顯化出來的身影。
這種感覺，有點像他以前玩遊戲和看科幻電影時，經常出現的什麼量子重組畫面：無數的星屑紛飛，然後一個人影就漸漸由虛轉實，如果不是周圍沒有亂碼的干擾和出現，蘇安然甚至會以爲自己是在玩遊戲。
不過他此時會露出茫然的神色，可並不是因爲他看到了這種奇怪的科幻畫風。
而是正在他面前漸漸凝實的這道身影。
那正是不久前，雙方纔有一面之緣的那名妖族少女。
蘇安然完全沒想到，雙方居然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夫君……”
“鎮定！”蘇安然內心慌得一匹，但還是強行維持住了表面的鎮定，“事情還沒那麼糟糕，我能夠穩住的！……不過就是區區一名妖女……”
“唰——”
光芒剛停，一抹劍光瞬間破空而出。
蘇安然的話終究還是被咽回了嘴裡，因爲他怕自己再說下去的話，恐怕就要被對方給送回泉水了。
此時此刻，在這近距離之下，蘇安然才切實的感受到了對方身爲凝魂境化相期強者的強橫實力。
黑色的劍光破空而出。
而比黑色劍光先出現的，是一股墨香。
“閉氣！”
石樂志的聲音，猛然在蘇安然的神海里響起：“是點蒼氏族的異香！”
蘇安然瞬間急速後退，同時閉氣，身形周圍也同步出現了十數道無形劍氣，徹底將周圍的空間都封鎖住，直接攔截住妖族少女的進攻路線。
這些劍氣雖是無形劍氣，但蘇安然並未運用匿息的手法，所以其不穩定的波動痕跡極爲明顯。任何正常人，都不會選擇突破，而是會選擇繞開這些無形劍氣的覆蓋範圍，畢竟雙方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自然不存在開局就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但蘇安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頭鐵程度。
妖族少女持劍進逼，完全無視了劍氣的封路。
霎時間，轟鳴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無數劍氣氣流肆虐而出。
蘇安然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的臉上被數道劍氣劃出血痕，身上的白衣都被爆炸衝擊波撕出數道口子，更不用說那些肆虐的劍氣對其造成的影響了。可這名妖族少女，雙眸卻是明亮得極爲嚇人，蘇安然甚至能夠在對方烏黑的眼瞳裡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在眼眸深處那毫不掩飾的執着神色。
“尼瑪，遇到變態了！”
蘇安然心中破口大罵。
妖族少女毫不猶豫的挺劍直逼，強行引爆了蘇安然本就是作爲威懾而留下的所有核彈劍氣——爲了深怕對方不知道這些劍氣的不穩定，蘇安然完全就是將這些劍氣的威力全部都提到極致，別說是一點就炸了，稍微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會直接原地爆炸那種——所以隨着女子毫不在意的進攻，劍氣爆發所產生的衝擊波自然也就將蘇安然也納入了攻擊範圍。
劍氣轟擊，可不會有什麼區分敵我的自動識別功能。
所以，當蘇安然也開始受到劍氣衝擊的影響時，他的身上也在第一時間就多出了數道傷口。
“你瘋了。”蘇安然終於忍無可忍的發出一聲低呼。
自他眉心間，一抹劍光閃耀而起。
屠夫化作三尺長劍，擋住了妖族少女直刺的一擊。
交擊聲響起。
卻並非金鐵交擊的沉悶硬響。
反而更像是玉器輕撞的叮噹脆響。
“你……看不起我？”
兩劍相撞之後，妖族少女的眉頭微皺，眼裡那抹興奮執着之色稍減，甚至多了幾分慍怒。
“這人……”
蘇安然心緒急轉，瞬間就明悟了對方的意思：“你實力比我強那麼多，我能擋住你這一劍已實屬不易了。……快停下，我們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在這裡分生死。”
他大致上已經知道這名妖族少女的情況。
顯然是一名典型的武癡類型。
所以他不說分勝負，而是說分生死——前者只會刺激到對方，但後者卻能夠讓對方略微冷靜幾分。
“不對。”妖族少女微微搖頭，神色又一次變得堅定起來，“你，很強。不該，這樣。”
沒頭沒腦的被人說一句很強，正常人恐怕根本就無法反應過來，甚至能不能理解這名妖族少女的說話風格和思路都是一個問題。但蘇安然就沒有這種苦惱了，他現在很慶幸，自己算是半個神經病，畢竟他總覺得自己的思維相當跳脫——換句話說，那就是他的思路很廣。
因此，蘇安然知道這名妖族少女判斷自己很強的原因在哪。
第四關考覈時，就連妖族少女都不得不以劍氣強行開闢通道，而且維持時間還相當短暫。但他卻能夠在那片劍氣異象裡，信步閒庭的隨意走動，無論是誰看到了，都只會覺得他蘇安然相當不簡單。
但實際上，那卻並非是蘇安然的真實實力。
而是石樂志的功勞。
可蘇安然怎麼可能把這種事說出來。
“先離開這裡，我再和你解釋。”蘇安然開口喊道。
妖族少女臉上流露出幾分遲疑。
“相信我。”蘇安然一臉真誠的說道，“你看你也受傷了，現在的你也無法發揮真正的實力……”
“受傷，不礙事。”妖族少女一臉堅毅的說道，“我，能打！”
頃刻間，妖族少女的氣息又強盛了幾分。
如實質般的黑色氣息，就好像從妖族少女身上延伸出來的觸手那般，開始不斷的揮舞着。
“尼瑪。”蘇安然一臉便秘的表情。
他敢百分之百肯定，這個妖族少女就是一個神經病。
但現在，他可不打算再繼續招惹對方了，要不然的話，對方分分鐘就會選擇直接在這裡和他展開八百回合大戰，立即分出勝負與生死，根本不會在意其他什麼有的和沒的。
“走！”蘇安然低喝一聲，當即轉身。
他直接背對妖族少女，看似風輕雲淡，非常的灑脫自然，但實際上卻是將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甚至都囑咐了石樂志，一旦稍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不要再猶豫了，直接由石樂志接管蘇安然的身體，然後將這個神經病給打死。
不過幸運的是。
妖族少女在遲疑了片刻後，終究還是選擇跟上了蘇安然，並未趁蘇安然背對他的時候，強行出手偷襲。
這一點，讓蘇安然略微放下心來。
然後很快，兩道身影就在不斷擴散、爆發、肆虐着的劍氣轟擊範圍內，迅速尋到一條出路，直接離開了這片衝擊範圍。
妖族少女一直都在觀察着蘇安然。
她發現，蘇安然在選擇行進路線的時候，似乎每一次都能夠未卜先知的提前預料到劍氣肆虐的影響，如此一來自然也就將需要承受的傷害和奉獻降到最低——她自己自然也是可以輕易離開這片範圍的，但妖族少女卻也很清楚，憑藉她自己的實力，想要真正做到毫髮無傷的脫離這片劍氣肆虐範圍，她很難做到。
除非，她又一次像之前在劍氣異象區域內施展的手段那般，以更強橫的劍氣壓制並且爲自己提供一個安全區域，如此才能夠真正的做到毫髮無傷。只是這種手段，對她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若非必要的話，她可不打算再來一次——這一點，也是爲什麼尹靈竹會說蘇安然逼到她不得不施展絕技的原因。
任何一名修士，不管是劍修還是武修，又或者是儒家弟子還是佛門弟子、道門弟子，只要是殺手鐗的絕技，自然都不可能多次施放，甚至是太過持久。
如妖族少女的墨雨劍訣。
如蘇安然的石樂志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