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簾門並沒有打開,而門外何梅的聲音卻傳了進來。
聽她話裡的意思連我們前面說的話都聽到了,現在怕是想躲都躲不掉。
我拿眼去看周遊,他的眉頭微微皺着,怔神看着聲音來源處,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何梅也沒再開口,但我們都知道,她不會就這樣走了。
過了幾分鐘,周遊才調整面部表情,聲色平靜地示意我:“去開門。”
我往捲簾門處走,越靠近心裡越發涼,有一種錯覺,門外站着的未必是何梅,而是另一個我們不懂的人。
她還穿着我早上見到時的衣服,整個人都散發着強大的氣場,如一個女君王,又像一團看不透的霧團,兩腿微分地站在離捲簾門一米左右的地方。
何梅走進店裡,目不斜視,目標明確,穿過兩邊的貨架,直往盡頭處周遊走去。
人皮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周遊收了起來,此時他也站着沒動,眼神平靜地看着何梅一步步靠近。
因爲路道太窄,我跟在何梅身後,沒敢靠的太近,只遠遠地看着他們兩個人表情。
如武俠劇裡的高手在拼內力,兩個人差不多幾分鐘都沒說話,雙眼四目相對,暗地裡較勁。
空氣壓抑的連氣都喘不上來,我實在是憋不住,只能開口說:“那個,要不我們找個寬敞的地方坐下來說?”
何梅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還看着周遊,聲音平穩卻不容置疑:“我能看看地圖嗎?”
我跟她一樣也看向周遊。
結果這貨嘴角一拉,臉上立刻顯出一種蜜汁微笑:“什麼地圖,難道何小姐來大昌市,他們夫妻兩個沒帶你到處走走看看,還需要在我這裡找一份地圖瀏覽全城不成?”
何梅沒說話,眼光犀利。
周遊自己抓了抓頭髮說:“石公子說了,我還有兩天時間,你回去慢慢等,放心好了,兩天後,我親自送到門上。”
何梅終於點了點頭,話不多說,轉身向外走去。
她剛一離開,周遊就轉頭像一個說閒話的婦女似地叨叨:“你看到沒?這才叫真正的腹黑。”
“那你這種叫什麼?”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卻直接瞪回一眼,聲音冷靜地說:“關門去,鎖好。”
我是真心不想跟他在這個地方呆着,太特麼熱了,感覺人分分鐘就要暈過去。
周遊從櫃檯裡面重新把地圖拿出來,很小心地裝進一個袋子裡,嘴裡還不太情願地說:“算了,反正這裡也被她找到了,再呆着沒什麼意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老公吧。”
“啊?你要去火葬場?”
他沒說話,從貨架另一側往門口走。
我麻溜的跟出來,竟然看到店門口的路邊停着那輛Q7。
此時車裡走出來一個人,竟然是常一一,他的臉上還帶着陽光般的笑,看到我就熱情地打招呼,叫“師妹”。
但對周遊卻只偷偷看了一眼,就一聲不吭的把後座的車門打開。
我真是一點也忍不住,忙着問他:“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一邊把車子往前開,一邊說:“師父讓我過來的。”
我轉頭去看周遊,他的臉扭到車窗外面,不知道是懶得理我們,還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想,反正一副便秘的樣子。
並沒有直接開去火葬場,而是又繞到城西,把李昊明也接上。
四個人兜了一大圈,到火葬場的時候已近中午。
車子停在離大門很遠的地方,我們下車以後,常一一自動把車子調頭停好,感覺隨時可以離開的樣子。
周遊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後,李昊明和常一一他們兩個並排跟在最後面。
田濤沒在保安室,火葬場的大門也沒開,從外面一點看不出裡面的動靜。
常一一過去抓着門鎖晃了兩下,就把那扇大鐵門打開,四個人魚貫而入。
整個火葬場都沒一個人,安靜的怪異。
周遊站在院中觀察了幾分鐘,往東邊一指,李昊明和常一一就快步往前院小樓最東側的房子走去,而他卻帶着我往西邊走。
最西邊的一間給我印象最深,田濤的爺爺,也是那個死了很久的老鬼說,領導住在那裡。
可是石誠卻說那裡面沒有人。
我們沒在門口多做停留,剛一過去,周遊就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只輕輕一推就已經打開。
緊接着一股冷氣從門裡面飄出來,跟外面的熱形成特別強烈的對比,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就起來了。
周遊卻已經閃身入內。
靠西邊的牆邊鋪着一張類型手術檯的可升降的牀,上面還吊着無影燈。
南邊窗戶下有一張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火葬場的單據,我看了一眼,記載的是什麼日期,送來的什麼人,還有一些事後處理的結果。
北面的牆下則放着一個貨架,上面擺放齊全地放着許多醫療器械,包括手術刀。
“這火葬場太奇怪了吧?難道還要給死屍做手術?”我小聲嘀咕着。
周遊已經已經走到手術檯前,彎着腰不知道在看什麼,聽到我的話,不屑地回了一句:“你不會到現在還認爲這裡只是單純火化屍體的吧?”
確實不單純,還有些鬼怪出沒,但是這個類似於小型手術室的地方又是做什麼用的呢?
我還沒想明白,周遊已經把手術檯上的墊子掀開。
在最上面一層皮質的墊佈下,是另一層東西,此時從割開的口子處往外滲着腥味,還有一些褐色的小蟲子懼怕光明似的爭先恐後的往裡面鑽去。
“這地方沒少殺人。”周遊說。
其實我已經想到了,這裡既然跟檢修廠是一體的,牽扯到人命是毫無疑問的事。
檢修石在最初我們觀察的時候,東哥就說了,東瀛兵曾做生化試驗,儘管他們現在已經成了鬼魂,原來做試驗的地方也沒有殺人的跡像,但是這裡,從靈車開始,到後來很多怪異的事情,都在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只是換了一個手段,依然在慘害生命。
靈車出去,全是禍事,把靈魂帶到這裡重煉,而這個手術室怕是直接對付那些來這裡的活人。
他們到底把這些活人怎麼樣了?
還有果果,我現在甚至在想,他的那個替身,到底是真的車禍死了,還是被帶到這裡殺了都很難說。
我們這邊還沒弄明白,突然聽到外面李昊明的叫聲。
周遊第一個從門口衝出去。
我跟在他身後,剛到門口,一陣風起,門“啪”一聲已經合上。
外面所有的聲音一下子全部切斷,我用力拍着門叫周遊,可是沒有任何迴應,卻聽到身後有一些異常的響動。
剛一回身,就看到幾條黑色的人影穿着白色的醫生服,還帶着帽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他們手裡拿着醫療工具,白色的手套上還沾着暗紅色的血跡。
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年被剝的精光躺在手術檯上,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上去好像死了很久,兩隻手垂在手術檯的兩側,血此時正順着手腕往下流。
從下巴到小腹處有一條很明顯的血線,上面凝結的血是黑紫色的,沒有流動。
此時兩邊的醫生正用手術刀往他的腿上割,我聽的聲音正是刀片劃過皮膚時傳來的。
這羣人行爲太過詭異,肯定不是人,但是他們既然是鬼魂,又爲何在此處殺死活人呢?
我搞不明白,而且此時心裡異常害怕,他們會不會把這個人殺完以後,也把我逮起來殺掉?不然爲什麼房門會自動關上,把我一個人剩到這裡?
還有周遊,他出去後,難道不會發現後面跟着人不見了嗎?他會不會回來救我?
醫生把那個少年的皮劃開以後,順着縫隙用力撕開,一邊用手術刀割下還連着的肌肉組織,一邊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