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冥安,白冥安來了。
我抖着嘴脣,手中的繩子掉落下去:“你……你回來了?”一個響雷下來,白冥安皺了下眉頭,對我說:“別在這裡待着,快走。”
“哦。”我剛跟上去,然後說道:“對了,苗家父女去了紫光出現的地方……我忘記了,你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從頭跟你說吧,有個苗老頭被雷電劈中……”
佛珠的紅光在前頭照明道路,我跟在白冥安身邊腳步平穩,一邊走着一邊把事情說了個大概,擡頭髮現已經出了山坡,回到了苗家父女離開的地方——那條偏僻的山路。
白冥安濃墨般的眉眼垂下,再次擡起時望向我:“你確定她是苗女?”
我用力點頭:“苗苗自己說的,還說她阿姨在等他們——誒,我們要去嗎?”
白冥安投出一顆佛珠,奇怪的是佛珠飛繞兩圈往後頭而去,我詫異地看着它越來越遠,聽見他說:“宋理看見它就知道我們在哪裡了,走,趁他們還沒離開,找到苗女給你解蠱毒。”
原來是爲了解我的蠱毒。夜雨飄零犀利,寒風索索,心頭卻一陣暖流滑過。
死人詐屍復活,身上的氣味獨特,白冥安循着氣味前進。穿過草叢、泥地,最後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踩上去時我發現地上竟是乾的。
露天的地方,天空平靜,沒有風雨肆虐的痕跡,一滴水漬也沒有。這……是什麼地方?
“爸!爸!你怎麼了?阿姨。你快救救我爸爸啊!”少女撕心裂肺地低喊,這個聲音是苗苗。聞着聲音,我們飛快地過去,看見苗老頭筆直地躺在地上,雙目放空,神情很不對勁。
我偷偷問白冥安:“他這樣子是不是要死了?”話說出口,我就察覺到口誤,苗老頭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人,死人復活再死一次,這……
白冥安低語:“據我所知。苗家秘術裡的雷電覆活憑藉的是施術人的強烈意志。雷電充其量只是外界刺激罷了,他能活過來也是僥倖,現在迴光返照結束了,他借來的第二次生命也結束了。”
蹲在苗老頭前方的婦女聞言擡頭。她穿着苗族服飾。頭上手腕上還戴着銀飾。雕刻着含有獨特意義的圖案,眼尾略彎:“你知道得挺多,你手裡的是安生珠?”
過來時。佛珠就已經收斂了紅光,此時靜靜躺在白冥安的手心,從她的角度是看不到佛珠的樣子的,居然能準確地認出它。這個女人不簡單。
我盯着她仔細看,她就是苗苗的阿姨吧。
白冥安聽到她的問題,漆黑眼眸淡淡的,還沒回話呢,趴在苗老頭身上的苗苗憤怒地叫起來:“不!你胡說,我爸他明明活過來了!他活過來了!”
苗苗一把抹去眼淚,站在婦女身邊,青春的眼睛裡閃着細碎的光芒:“阿姨,你不是說要帶我走嗎?我們現在就走,你先把我爸救醒吧,好不好,阿姨?”
婦女哀傷地看着她,摸了下她的頭頂,輕聲說:“苗苗,他說的對,你爸爸已經回不來了。別傷心了,我答應過你媽媽,等你願意了就帶你回苗疆。”
“我不要!我要跟我爸在一起!”苗苗雙眼通紅,倔強又絕望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婦女嘆一口氣:“孩子,他已經死了……”
苗苗拼命搖頭:“他沒有,他沒有!”跪下來去搖地上已經僵直的身體,“爸,爸你醒醒,別丟下我……嗚嗚嗚……”
不遠處有嘈雜的人聲傳來,立刻吸引了我們幾個成年人的注意。
婦女的眼神有了變化,眉頭皺起。她去拉苗苗,苗苗卻抱着父親的屍體不放。
白冥安走向前,一個手刀劈下去,苗苗的身體軟了下去,被婦女及時抱住:“你——”她不悅地盯着他。
白冥安說道:“我可以幫你拖住村民,甚至可以幫忙火化苗苗的父親。”
婦女愣了下,?下意識看了懷裡臉上猶帶着淚痕的苗苗,沉聲問:“你是想要解那位姑娘身上的雙人蠱?”
白冥安點頭:“是。”
“寧寧——師兄——”是宋理的聲音,他一定是看到了白冥安投出去的佛珠。
我動了下脖子,下一秒被一股吸力吸走,轉頭看見那個婦女的臉就貼在眼前,湊得近,清楚得看見她的臉,她身上的氣味很特別,不同於市面上任何一種香水,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種……蟲子的味道?
“張嘴。”她說,我反應慢了一拍,被她直接捏住下巴,她伸手從腰側的包裡拿了什麼東西,輕輕一扔,進了我的嘴巴。
只感覺有什麼活物短暫的蠕動幾下,我一驚,喉嚨一個收縮,就把它吞了進去。
她鬆開我,背對着我扶起苗苗,說道:“我身上沒配解藥,好在下蠱的人能力不夠。我養的蟲子潛伏在她體內三天成蟲,五天開始活動,最多不超過十天,就能把雙人蠱吃掉。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要不然相隔千里,我也能控制蟲子讓她腸穿肚爛。”
她把苗苗打橫抱起,她一箇中等身材的女人也不知道哪裡來這麼大的力氣,往前邁了幾步,緊接着躍然一跳。等我們走上去看時,才發現這空曠的地方居然有懸崖。
一眼望去,仿若萬丈深淵,兩人的身影融進層層煙霧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她剛纔說什麼,我吃了蟲子……我臉色煞白,彎腰在一邊乾嘔起來。
“寧寧,你怎麼了?”宋理來了,身後跟着許多村民,他們看見躺在地上的苗老頭,不由面面相覷,還是村長開口問了白冥安。
白冥安一臉淡然地應付村子裡的人,而我在一邊吐得半死不活,等我緩過來時,村民們都沉默了,村長嘆了一口氣說:“既然人都死了,就好好下葬吧。”
第二天,苗老頭的屍體被活化,豔麗的火光中我似乎看見苗苗哭泣的臉,她身邊圍着許多穿苗族服飾的男女,她那個阿姨面容沉靜地映在火光中,緩緩地點點了頭。
我使勁揉了把眼睛,畫面就不見了。
是幻覺嗎?我看了一眼白冥安,只見他微微側頭,清俊的眉眼一如既往,他什麼也沒說。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幻覺。苗女在那一頭監視我們是否兌現了對她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