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客房裡的光線暗下來。
薛可坐在那張楠木椅上,姿勢很怪異,椅子還橫躺在地上,她卻用一種懸空的姿勢蹲在那裡。從正面看上去還行,一走進就感覺不對勁。
“你來啦。”
她側過臉,長長黑髮順下來,皮膚蒼白中泛着一點幽幽的藍色。
她的神態很平和、很安靜,似乎像是跟多年未盡的老朋友聊天一樣扯了一下嘴角。薛可長相不差,嬌俏可人,當初是屬於青春淑女的類型。
而現在,她身上穿着一身古古怪怪的旗袍,尺寸有偏大,稱得她骨架更纖小。黑長直的髮型拉長了年齡感。
“寧歡啊,我們認識多久了?2年?”
我抿着嘴,有些謹慎地看着她。
這不是薛可,她怎麼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見我不回答,薛可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就是忽然擡起一隻胳膊,我乍見到她的動作防備地退後一步,她卻只是撩起一縷黑髮,放在手指間把玩。
“時間過得真快啊。”
旗袍是七分袖的,袖子空蕩蕩的,我第一次發現原來薛可這麼瘦。視線往下移動過去,小腹的部分因爲寬鬆只有少許的隆起。
又或者那只是衣服堆疊在一起?
我蹙着眉頭,念頭剛剛冒出來就把自己嚇到了。我這是在懷疑什麼?程文劍那麼聰明的人,既然都在懷疑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一定是早就確定薛可是真的懷孕了。
“你怎麼不說話?嗯?”
她站了起來,離開了懸空而坐的楠木椅子,慢悠悠踏着優雅地步伐朝着我走來。窗簾被關上。微弱的光線透進來在她背後形成一道森冷的光影。
我抿着嘴,直直看着她:“你不是薛可。”語氣、神態,走路的姿勢這樣風情萬種,媚而不妖,別說薛可這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做不出來,整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會這樣走路的女人都不多見。
她到底是誰?
“呵呵。”女人勾脣,伸出一根手指對着自己的太陽穴。笑道:“你很聰明。比這個叫薛可的女人聰明多了。”
她承認了!
“宋理在哪裡?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昏迷了多久?你到底——是誰!”
問題像是連珠炮似得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開始不動聲色地動作,一摸手腕。頓時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塵拂還在。
“嘖嘖。”女人搖搖頭,微微嘟起嘴:“剛纔還覺得你有趣呢。怎麼就破滅了呢?嗯?”
“你附身在薛可身上?她這些天的異常行爲都是你在搞鬼吧。”
我一邊說着,一邊在心裡估摸。以宋理的能力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打敗。說不定是在別墅裡面有什麼新的發現。
望了一眼門口,被鎖上了。
整個客房被關得很嚴實。除了窗外殘留的一點光線透進來,空間裡幾乎是封閉的。
“附身?呵呵。你錯了,我這不叫附身。”
女人手指攪動着頭髮,不在意我不住後退。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守備。只是自己自得其樂般說道:“那是最低等、最沒品的鬼才會做的事情,我柳綰綰怎麼能做那種事?”
塵拂墜子被我摘下放在手裡,我嘴角冷笑:“你還挺自戀。那你說說。你的模樣和薛可的一模一樣,你又不是薛可。不是上了她的身體又是什麼?”
女人細長的眼眸微微一擰。媚情的笑容淡了些:“寧歡,你的確很聰明,不過也不聰明。你看,這是什麼?”
她擡手蓋在自己的小腹上,側頭對我笑得詭異:“有了這個孩子,我什麼事情做不到?你們人類啊真是愚蠢,爲了贏得一個男人的心居然不惜懷孕?嘖嘖。”
她一臉不贊同:“你知道女人懷孕身材會發生多麼大的改變嗎?你的腰、你的腿,甚至你的手指,全部都會變得又肥又腫。一個男人而已,搶來玩一玩,樂一樂,過段日子就扔掉換一個,多好?你說是不是,嗯?”
“……什麼意思?你難道……”我臉色沉了下去,“你附身在胎兒身上?禽獸,你太過分了——”
“哈。我是禽獸?”
柳綰綰仰頭誇張地笑起:“哈哈哈哈哈……”
我皺眉,她發什麼神經。
“我是禽獸?我是禽獸!你錯了寧歡,男人才是禽獸,他們得到你之後就會毫不留情拋棄,就像是腳下的一個垃圾、鞋子上的泥……”
陰風乍起,柳綰綰的旗袍被灌得脹起,在強風中她髮絲飛揚,聲音又亮又陰:“胎兒又怎麼樣?說到底不過是女人肚子裡的一團肉……”
光影完全散去,她的眼睛變成了藍色!在黑暗中發着駭人的冷光!
來了——
塵拂早就放大握在手中,我等待着、準備着,那邊卻遲遲沒有動身。
搞什麼?
風越吹越大,到了後頭帶起一股風沙,我連忙張開白網抵擋住。風沙漫天,柳綰綰漂浮在空中身體打橫,臉面朝下,衝我揚起嘴角。
這個角度看,再好看的美人也是驚悚的。
何況柳綰綰一雙眼睛還跟個燈塔似得發着光。
“寧歡,我知道你和那男人……薛可的男人,你們也好過?呵呵呵,要不然我替你解決了她,讓你搶回那個男人?”
我的眼睛瞬間結出冷意:“你不要亂來!”
神經病,知道得還挺多。等等,這就是說她跟在薛可身邊有一段時間了,還是說……她們思維共通?如果是這樣子……
“薛可,薛可!你聽得到嗎?快醒醒!”
我叫喚着薛可的名字,柳綰綰已經飄到了天板上,長髮散下來配着發光的眼睛,樣子要多駭人有多駭人,聽到我的叫喊嘲諷一笑。
“不是情敵嗎?她還給你下過毒,讓你變成一個大胖子……這樣的仇怨,你怎麼能放下?怎麼能原諒她!來吧,動手吧!我知道的你一定很殺了她,讓她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來吧——”
懸空的身體忽然俯衝而下,我瞪大眼睛,下意識就舉起白網,白線接觸到柳綰綰的身體立刻像過電一般抖動幾下,傳來一絲刺鼻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