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問:“發生了什麼?”
黃佳一邊幫我擦拭頭髮一邊問:“你不記得啦?”
我回想一下,可惜腦袋裡一片空白:“不記得。”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浴巾,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太快難以捕捉。
我微微擰眉,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麼。
“哇塞,你的失憶怎麼更嚴重了啊!糟糕了,不會在歐巴回來前就完全不認識我們了吧……”黃佳絮絮叨叨,不知不覺中吐露出驚人的話語。
“什麼?”
失憶?我麼?
我擡頭看着黃佳:“你說我失憶?”
“啊?”黃佳愣了一下,接着飛快地摸動我的頭髮,力氣有些大,扯得我頭皮有些麻,我略微蹙眉一把握住她亂動的手腕。
“說清楚。”我目光灼灼,黃佳嬉笑着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哎呀,我亂說的啦,寧歡你好着呢纔沒有什麼失憶不失憶……”
我眯了眯眼睛:“你剛纔說等不及宋理哥回來……難道這次宋理哥所謂的找朋友只是一個藉口?他是爲了我纔去的?”
“呵呵呵呵,你說什麼呢,我一點也聽不懂。”黃佳眼珠子轉溜,神情分明是在躲閃。
我看在眼裡,心中對這個猜測又深了幾分。
可是爲什麼呢?
我身體沒什麼大毛病,除了失憶……
頓了頓,我問黃佳:“我最近經常出現失憶的情況嗎?”
黃佳遲疑:“這……”
“說實話,不許敷衍我。”看她似乎又準備打哈哈過去,我趕緊瞪眼兇她,“你要知道我這個人是很記仇的。等宋理哥回來只要我在他面前說些好話。接下去的日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他一起上路,而不是一個人困在桃木劍裡修煉。”
黃佳一下子就急了:“哎呀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我靜靜看着她,等着下文。
黃佳咬着嘴脣,掙扎片刻說道:“宋歐巴說你最近老是忘東西,他還問了小八,小八證實你好幾次都健忘。明明前一秒看見的、做過的事情下一刻全部遺忘。”
有這麼一回兒事?
我皺着眉頭回想。可惜一點印象也沒有。可是仔細想想,記憶中的確有好幾處的時間一片空白,彷彿從未被人駐足一般。
可這不可能。更像是被人爲抹去了。
“宋歐巴很擔心你,所以決定去找一個人治你的病。”
病?
我有些不高興:“什麼病?我沒病。”
黃佳知道自己說錯話,訕訕住嘴。
我氣了一小會兒,挑眉道:“既然這樣。那宋理哥要去找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就能肯定那個人能救治我的失憶症呢?”
按照宋理給的天數,不太可能找到一直在外雲遊的道門師傅。那他又會找上誰呢?是同行的得道高手,還是其他什麼熟人?
這一年來我和宋理也算是熟識,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瞭解宋理。
他瞞着我去找一個我不知道的人,還找了黃佳隱瞞……我望了黃佳一眼。只怕不只是隱瞞,黃佳的作用與其說是陪伴,不如說是監督。
宋理怕我健忘太嚴重。最後出事吧?
“宋歐巴找的人……我不能說啊……哎呀,寧歡你就別逼我了。”黃佳非常爲難。狂躁地甩着頭髮,“不能說的我答應過宋歐巴,絕對不能說的。”
這麼說,那個人我認識。
是誰呢?
能幫助我的人宋理沒道理隱藏對方的身份啊。
說不通,事情比我想象中要複雜。
找人也比想象中複雜,宋理的歸期一拖再拖,我和黃佳不敢離得太遠只能在市區住下來。這天晚上,酒店客房裡傳出一聲驚叫。
驚得正在敷面膜的黃佳一顫,整個膏狀面膜裂開來,她怪叫一聲:“怎麼了怎麼了!”
我嫌棄地翻一個白眼,沒出息,自己身爲鬼屬比平常的鬼魂高級了不知多少倍,居然膽子還是這麼出去真是丟宋理的臉。
說到這,宋理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說好三天,現在都一星期了。
黃佳飄忽湊近,貼着我的耳朵嘀咕:“哇,寧歡你一點都不怕嗎?沒聽到外頭那一聲淒厲的叫聲嗎?你不好奇嗎?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活像本十萬個爲什麼。
我斜她一眼,這個愛好八卦的女人在過去幾天里居然對消息守口如瓶,任憑我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肯說出宋理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該發言的時候不發言,現在又嘰嘰喳喳幹什麼。
“怕什麼,不好奇,管他外面發生了什麼呢。”我懶洋洋地在柔軟的牀上躺下來,整個身體陷在裡面,只覺得睏意漸漸襲來。
黃佳不間斷的騷擾我:“喂現在才晚上九點誒,你這麼早睡太衰了吧。到底是不是年輕人啊,一點夜生活也沒有……”
“起來啦寧歡,陪我一起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啊。我很想去看……”
“我猜是夫妻吵架……嗯,難道是原配抓姦在牀!哇,這可是一出大戲,我們不能錯過的啊……”
巴拉巴拉巴拉。魔音入耳,煩不勝煩。
終於在她的不斷轟炸下,我煩躁地盯着一頭亂髮挺直身體,用憤怒的眼神瞪她:“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黃佳此時被好奇和擔憂佔了上風,完全不被我的怒火所傷,拉着我邊往外走邊說道:“走走走,趕緊出去看看發生什麼。”
“能發什麼啊……我想睡覺!”我憤怒抗議。
輪到黃佳翻白眼:“拜託,這幾天你每天就清除兩三個小鬼,接下去的時間裡你什麼時候不是在睡覺啊?天天睡這麼多,小心變胖豬。”
“……”我咬牙道:“你詛咒我。”
“纔沒有。”黃佳飄到了門邊,噓了我一聲。自己則把耳朵緊緊貼在門上偷聽狀。
“嗯……有女人還有男人的聲音。還都不止一個,咦,難道今天是捉姦在牀的好日子?這麼多原配集體出動啊……唔,在說什麼呢都聽不清楚呢,那個寧歡啊——”
黃佳纔要回頭,我趁機閃身過去一把拉開房門,然後往後一甩。黃佳的驚呼聲被阻隔在身後。
外頭的確如她所講。有好幾個男男女女都走出來,集中在走廊上交互交談。
按照他們身上的睡衣看,幾乎都是同一樓層的房客。大概都是被那叫聲吸引出來的。裡面真的有小三和原配嗎……
我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他們,等注意自己的思路被黃佳帶跑時連忙回過神,正好看見一個黑影從人羣裡溜了過去。
我一怔,那是……小鬼?
身形靈活。動作迅速,這不是一般的小鬼。
該不是跟剛纔的叫聲有關?
我朝着人羣走去。一邊做漫不經心狀一邊將衆人的議論聲聽進耳朵裡。
“你聽到了吧?是707房傳出來的吧。”
“可嚇人了,發生了什麼事啊?”
“你不知道?那是707……”
“707怎麼了?”
“707是傳說中的兇邪房間,據說裡面曾經死過人呢!”
“天哪!”
……
議論不斷,八卦齊飛。
但這不妨礙我捕捉到了重要信息——707房。
慘叫聲一定和707房有關。那個黑影似乎……樓層所在就是7樓,但在衆目睽睽之下我想要進入這間據說很兇邪的房間,似乎有一點難度。
不得已。我只是在門口不經意地路過去,眼睛迅速瞟着。
門。沒有異常。
也沒有什麼鬼氣。
不過有些鬼物體強大又有智慧,可以隱藏了自己身上的鬼氣也不一定。這年頭高智商人類多,高智商的鬼物也不少。
隔着門也看不出什麼,如果能進去查看一下就好了。
我心中希冀着,又過了幾分鐘,得到消息的經理跟管事人員齊齊出動,面對焦急又恐懼的房客耐心解釋着:“不好意思,這事我們儘快處理,請各位先回各自的房間。”
“你們酒店知道這707曾死過人嗎?明知道還不封了房間,居然還敢租給我們!你這是要……”
經理和管事人員連忙安撫衆人,趁着人羣注意力都相對集中的時候,我側身躲在707門口,伸手略微旋轉了一下手柄,咯噔,門開了。
屋內窗簾開了一半,另一半遮擋着陽光,形成了陰暗和光亮兩個對立面。
走進去時,看見一雙腳在半空中搖晃着,黑色的發,白裙飄飄,腳上和手上都擦了豔麗的紅色指甲油,在光與暗的交匯中彷彿血色一般觸目驚心。
這是人還是鬼?
進入的那一霎那,我通過那人脖子上的粗繩進行辨認。看來,這是一個上吊自殺的房客。剛剛那一聲叫聲來自她?
咯吱,那垂着的雙腳忽然晃盪了兩下。我表情動了動,是風麼?
不,不對,夏天的風在狂也不足以吹動一個成人,何況人死後屍體會比活人更重。
窗簾飛起,黑髮隨風飛揚,在陰暗和光亮交錯的地區那具屍體忽然擡起頭,露出一張分外猙獰的臉孔,她的面容已經扭曲,全臉之中最顯目的就是她吐露在外的幾寸長的大舌頭。
紅豔豔,鮮紅如血,彷彿才吸食了新鮮的血液。
我嚇了一跳,腳下微微動作,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聽見門口傳來驚天動地的喊叫l:“啊——天,天哪!死,死人了……有人在707上吊死了!”
一個人叫嚷着,接着又一個人……沒一會兒消息傳遍了酒店。我在原地等着相關人員前來,這期間那具屍體居然什麼動作也沒有。
安安靜靜,偶爾的搖晃都停止了,一動不動成了一具可怖卻很尋常的屍體。
好像剛纔擡頭的那一幕只是幻覺。
警察錄口供,因我是第一個目擊證人,便被拉着問了許多。這位警察眉眼和韓武有兩分相似,看着他那張臉我就想起韓武對我的不待見和刁難。
對了,李凜住的醫院裡韓武當時也在,我過去看望時一定也有什麼異常的情況,那傢伙倒好居然什麼的沒跟我說。
哼,還人民警察爲人民呢,我也是人民啊怎麼不見他對我關愛有加,盡顧着討厭我了。
我雖然言語配合,表情也十分冷淡。
警察似乎察覺到什麼,挑眉看着我,但我一派坦然,他反倒說不出什麼,最後只是整理了口供對我說:“有什麼想起來的歡迎來補充。”
補充什麼,這輩子都不想看見警察。
心裡不快,嘴上還是應了。
走出去時,回頭看見有法醫和警員一起小心地把屍體從繩子上解下來,輕輕放在地上。法醫開始檢查屍體,恍惚間似乎看見那黑長頭髮下一雙血紅的眼睛在發亮,在狠狠盯着我這邊。
我蹙眉,想了想還是暫時避開風頭。我和警察沒有緣分,除了李凜其他的都處不好。現在成了頭號目擊證人難免要多和警察接觸。我還是很牴觸的。
一想起韓武,我就像揪着一個人不管不顧狠狠打一頓再說。
回到房間,黃佳早已按耐不住飄上來問:“寧歡寧歡,怎麼樣怎麼樣!我聽說707真的死人了!”
“嗯。”我踢踏着拖鞋,一邊跳上牀拿出手機開始查。
黃佳很想出去親自看看,又害怕,於是糾結着湊到邊上,探頭看我的手機:“咦,你在查什麼?”
“吊死鬼。”
頁的底色濃黑,上面有潑漆般的粗紅大字寫了幾個大字——吊死鬼成爲厲鬼的種種方式。
一路滑下去,視線在某一處停頓。
凌晨兩點整,白裙裹身,手腳指甲覆紅,嘴裡含着半舊棉布。
這個描述和我所見的情形十分相似,我看着不由蹙眉。707的房客昨天夜裡就自殺了?那就奇怪了,剛纔傳出的叫聲哪來的?
“誒寧歡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看着她:“黃佳你修煉後功力增強不少,你試試看能不能察覺出這附近有鬼氣?707的房客上吊自殺,變成厲鬼後肯定還在附近徘徊。”
“啊。”黃佳愣了下,很快聽我的閉眼感覺起來,大約幾分後,她的眉頭不斷抽動着,我緊張地追問:“怎麼樣?感覺到了嗎?”
黃佳睜開眼,赫然指着一個方向說道:“感覺到了,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