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忽然一陣陰風逼仄進來,屋內的乾草被吹起來,滿屋子都是。
老夫人和婆婆臉色一變,順勢站起來。
很快就聽見外頭的下人倉皇失措地跑進來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那邊,那邊……那邊!”
來人一臉驚慌,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利索。
婆婆怒喝一聲:“鎮定點,那邊怎麼了?說清楚!”
下人吸了一口氣,臉色依舊慘白如紙,聲音如蚊子一般吶吶道:“那邊來人了,說是說是……要我們將小小姐送給,送給魔宗……”
魔宗?
我的瞳孔不由自主瞪大,陰間的首領大魔宗?
對了,宋理說過我是魔宗命定的新娘,可是今年我才六歲……
腦海中翻滾了一番,頓時臉色極其難看起來。
哇靠,這個大魔宗他媽是個變態啊。
“今天?”婆婆吃了一驚,反覆確認道:“不是約好明天小小姐生辰之日送過去……”
“改改改,改了!使者親自來過了,說是魔宗等不及了,想要今天就見到小小姐。”下人咬着嘴脣,才能剋制自己不會害怕地暈過去。
“這!”婆婆立刻緊張地轉頭,看向一邊的老夫人。
“老夫人,這可怎麼辦呀?小小姐人還沒找到,這個小女娃還——”婆婆憤恨地的手指對着我,眼神投射過來的時候,在我的臉上膠着了半分鐘。
猛地扭頭叫起來:“老夫人,不如!”
老夫人蒼老的面容,一雙眼睛不失活力和光芒,目光在我身上掃過,聲音裡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只能這樣了,小意歡不在,今天就由她來代替吧。”
她?
她們在說誰?
不會是我吧?
開玩笑,我的確是樑意歡,但我是二十四歲的樑意歡,不是六歲的樑意歡,再像再一模一樣也不可能減少這十八年的時間差距。
就算是娃娃臉,那身量也是無法掩蓋住的啊。
婆婆和老夫人低語了幾句,很快婆婆就使了眼色,幾個女人過來幫我鬆綁,一邊拉着我往外走。
“帶她去梳洗一番,我和老夫人等會兒就過去。”
我莫名其妙的:“誒,你們開玩笑的吧?我不是——”
婆婆揚手一個耳光甩下來,打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你聽着,無論你之前是誰,抱着什麼目的,做了什麼事情,今天你就是樑家莊的正統大小姐樑意歡,從這一刻起就牢牢記住你的身份。”
我扭過頭,呆愣了一秒種,然而眼神中迸發出怒火:“哇靠,你居然敢打老孃,別以爲你上了年紀老孃就不敢還手,你丫的——”
啪,啪啪。
連着三個耳光下來,我直接被打暈了。
婆婆微微喘氣,喝令道:“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帶下去!”
“是,安婆婆!”
安婆婆小布走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手中攥着佛珠,蒼老的面容略微擡了擡,看着外頭陰暗的天空。
“天暗了啊。”
安婆婆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每次陰間的使者一來,整個樑家莊就會變成黑夜。”
老夫人看了一會兒,喃喃道:“小安啊,你說我這麼做對不對?”
安婆婆正色道:“老夫人您心裡清楚,除了這法子再無第二個法子可以保住樑家莊。”
“爲了一個樑家莊,我把老樑家最後一點血脈搭進去,百年後到下面都沒有臉面見老樑了。”
安婆婆低了聲音,安慰:“老爺會理解的,小小姐生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又是少奶奶在極陰之地產下的女嬰,生來就是配給陰間那位的,怪不得老夫人。”
老夫人沉默片刻,嘆道:“孽緣吶,罷了罷了,只要能保住樑家,保住整個樑家莊上上下下數十戶人家,多大的罪孽我老太婆一個人揹負吧!”
話說得悲壯,神態也終於露出老態龍鍾的疲憊和蒼老之態。
一雙精明的眼睛裡某一個時刻裡,閃現出一點溫情和舐犢之情:“阿安,你說意丫頭會不會恨我?”
“這是小小姐生來就註定的命運,她會明白的,等她明白了就能理解您的苦衷了。”
“真的能理解麼,讓她流浪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十八年後卻又把她捲進來……這樑家的人,樑家的命運,壓在她一個小女娃身上又是何其殘忍。
我這個奶奶又是何其自私啊……”
安婆婆沉默。
過了一會兒,才又響起老夫人清明的聲音:“走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該面對的誰也逃不了。”
“是,老夫人。”
……
“老夫人,澡洗好了,衣服也換上了,您說要梳頭髮嗎?”
老夫人看了一眼,否決:“不了,就這樣披着吧。”
安婆婆在邊上應和:“小小姐本就嬌俏可愛,披着發更惹人憐愛,想必那位見了也不至於太過殘暴……”
老夫人手指一僵,佛珠生生頓在那裡,她目光如刀掃過去。
安婆婆哆嗦一下,忙垂下頭:“老夫人原諒,我失言了。”
老夫人鼻子裡發出一聲“嗯”,道:“你知道就好。那個男人你處理好了嗎?”
安婆婆忙道:“是,已經讓人捆了扔到後山了,不過老夫人當初阮先生的卦象說小小姐十八年後會回到樑家莊,重新完成和那位的定親之約,阮先生並沒有提到那一位小夥啊。”
老夫人蹙眉道:“這一點我也很疑惑。”
被打暈然後當做玩偶一般梳洗打扮的我嬰寧一聲,緩慢的睜開眼睛。
正好打斷了老夫人和安婆婆的對話。
安婆婆立刻向前來,瞧了瞧我的臉:“醒了,老夫人。”
老夫人點頭,沉吟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把她扶起來,我們走吧。”
可憐我剛剛甦醒,意識還算模糊,就立刻又被架着走出去。
出門一片黑暗,有陰深深的冷風吹來,激起一大片的雞皮疙瘩,我的神智總算清醒過來,開始掙扎叫喚。
“喂,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放開我!”
“我的朋友呢?和我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呢?俞鍾離,俞鍾離!吃雞的藝術男——”
安婆婆回頭,瞪眼:“堵住她的嘴!”
“是!”
下人們立刻照做,從懷裡扯出一塊不知什麼用途的布就往我嘴裡塞。
一直被推到空地上,一個圍起來的坑洞裡,擺滿了乾柴,有人往裡面澆汽油,遠遠的就聞到刺鼻的味道。
走近後,我被一把推上前。
有人乾柴坑裡扔了一個火把,咻一下,火焰竄得比天還要高,紅黃之光照亮這一片空地,照出老夫人和安婆婆臉上的表情。
我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
不會吧,她們不會是想要把我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