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昏沉沉,耳邊似乎有人在低低叫我:“寧歡,醒醒。”
我睜開眼,對上一張清俊的臉,漆黑眼眸近在眼前,呼吸可聞的距離讓我左心房一顫,下意識就去推他。
感覺身下一空,驚慌中被白冥安一把拉住,毫無準備地靠近他的懷裡。
世界,忽然就安靜下來,只聽見他平穩的心跳,還有我自己驟然加快的呼吸聲。
“這裡是天域,以前聽師傅說過,一直以爲是個傳說,沒想到居然能見到。”白冥安一貫清冷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淡淡的喜悅和意外。
我側了側腦袋,等等,他說,天域?上次在監獄裡我被異獸帶走逛了一圈的陰間的天堂——天域?
轉頭望去,果然看見一片陰海星空,時不時有小碎石從身旁滑過,而我們兩個正漂浮在這個空間裡,腳下竟是懸空的。
我不由很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白冥安很鎮定:“放心,我施了法不會掉下去。”
我看他一眼,關切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嘴脣微微發白,眉心比平常要深一點,顯然是忍着什麼。
我猜,要支撐兩人不掉下去,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
“別說這些了,快找出他的下落,解決掉他就能出去。”
“好。”我點頭,開始認真環視周圍。天域很靜,令人心神平穩的靜,這種靜可以安撫人的情緒,卻也能讓人感覺懈怠。
我環顧了一圈,什麼都沒看見,天域的環境和外界完全不一樣,幾乎就是全黑的。除了星星點點的亮光和碎石滑過的蹤影,其他什麼的都看不見。
“我看不見。”我低語。
白冥安說:“那就仔細聽,除非是原本就在天域的事物,否則一切外來事物都會有聲響,用點心。”
“嗯。”我乾脆閉上眼睛,排除視線帶來的干擾,豎起耳朵感受着周遭的一切。我聽見了陰間的風輕輕吹過的聲響。很輕很淺。
是誰。誰在那裡悄聲說話,我蹙眉歪過臉,仔細分辨。
“噓。別亂動,要不然下次就不帶你出來玩了。”是林獻的聲音,不會錯!
我倏地睜眼,指着一個方向:“在那裡。他在那裡!”
白冥安立刻道:“抱住我。”隨即雙手飛快動作,一連變化好幾個手勢。我愣了下才依言摟住他的腰。
他很瘦,卻不羸弱。
我臉頰發燙,下一秒驚呼一聲:“哇!”白冥安帶着我筆直地往前面飛去,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間裡突然凸顯出一個輪廓。是林獻,等等,他懷裡那個綠腦袋的異獸不就是……
“唉。叫你不要貪玩,看。被人發現了吧。”林獻一臉惋惜的模樣,身形未動,卻在我們靠近時把異獸一拋,從後頸出扯出一個巨大無比的鐵錘。
我看得目瞪口呆,長相斯文瘦弱的林獻跟那個鐵錘一點都不相配,但這並不妨礙他將這個武器使得得心應手。
一下、一下,白冥安帶着我閃躲不方便,漸漸有些吃力,我急切道:“放開我——”
白冥安皺眉,冷道:“我放下去你就會死。”
說話間,大鐵錘打橫劈來,白冥安扭身一動,我摟着他的手脫力,頓時身體就失去了重心,尖叫一聲:“啊!”
“寧歡!”
林獻哂笑道:“不好意思,你的對手在這裡!哈——”大鐵錘種種砸去,一下子把白冥安砸到十幾步外,他穩住身體後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而我閉着眼睛等死,卻感覺一道疾風捲來,身下似乎觸到什麼東西,一顛一顛的似乎在動。我飛快睜開眼,就看見一對犄角,而我正駝在它背上。
是“燚”!
那個長着一雙綠油油大眼睛的傢伙,此時正扭過腦袋,朝我裂開嘴,露出滿嘴的綠色大牙。
“你還記得我?”我驚喜道,它點點頭,歡樂地搖晃着腦袋,揹着我在原地轉圈,頭暈眼之際我連連喊停。
“好了好了,你快帶我上去,去我朋友那裡!”
異獸的速度是非人類的,眨眼的功夫就趕到了摔下去的地方,白冥安的情況似乎不妙,而林獻呢,我看一下不由呆住,咦,他的大鐵錘上嵌了整整八顆佛珠,手柄處的金屬已經裂開。
他動了動流血的手,似乎想要逃,白冥安朝我招手,我立刻騎着異獸過去帶他去了林獻跟前。
異獸揹着兩個人站穩時,林獻的表情是難以置信的:“你居然能使喚‘燚’,你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意思,我感覺莫名其妙。
白冥安面容冷肅地收回鐵錘上的八顆佛珠,環繞成圈,把林獻圍在中間。林獻瞳孔不由放大,仔細打量着眼前的珠子,囔囔道:“安生珠,原來你就是她念念不忘的男人……”
佛珠的紅光緩慢溢出,碎在漆黑的陰海里憑添了一些暖意。
一身清冷的白冥安就要做手勢念詞,卻被林獻打住:“等等,你……認識阮藍嗎?”
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但白冥安的氣息一下子就變了,他忽然上前,直視着林獻的眼睛,眸底深處有暗涌流動。
“你知道她?她在哪裡?”
林獻笑了下,下一秒被捏住領口,鎖緊的喉嚨讓他幾乎不能呼吸,一張臉瞬間漲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殺了我……永遠不會……知道她的……下落。”
這句話彷彿救命稻草,白冥安皺眉,鬆手。
“咳咳咳……”林獻猛烈咳嗽,埋怨地瞪着他:“阮藍說你是個溫柔的男人,她這是什麼眼光——誒,別急!我這就告訴你,她在……”
他嘴巴張了張,卻一絲聲音也沒發出,我緊張地看着他,白冥安則越來越耐煩:“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突然間,一陣怪力扯來,螺旋狀的黑洞一點一點圈住林獻的身體。他的神情顯露出幾分恐懼來,伸出手,張嘴喊道:“救我——”
八顆佛珠一齊飛射而去,卻被那股力量反彈回來,有一顆還打在“燚”的臉上,疼得它哀嚎一聲,舉起一隻爪子去捂眼睛。
背上的我們失去平衡,來不及反應就跌入了深深黑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