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筠跟夏瑤兩個人最喜歡的恐怕就是身份互換了,雙胞胎之間這種遊戲還真的是很方便,她們兩個長得又是出奇的像,這種遊戲做起來,估計一般人都看不出來。
一般的雙胞胎,都會在長大之後刻意地將自己跟另一個人區別開。
怎麼區別?
很簡單,大多數的雙胞胎都是在頭髮上做文章,你長髮,我就短髮,你披肩,我就及腰。頭髮是人類每天都可以變化的唯一的一個人體器官,所以在這上面做手腳最簡單實用。
可夏瑤跟雪筠,頭髮真的是一樣的長,都是長髮及腰。每每看到黑長的頭髮在她們兩個人的腰上跳動的時候,我總是想起那句話,待我長髮及腰,相公娶我可好。
現在雪筠已經把電腦小心翼翼地點入了休眠狀態,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做,但恰如雪筠所說的,夏瑤做什麼都不需要理由,雪筠做什麼一定有理由。
兩姐妹身份不同,性格不同,所帶來的每一件事兒的後果也不同。
雪筠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兒,她做任何事兒肯定都有理由,這一點不光馬經理相信,我也相信。
而今天這件事兒,雪筠是在一大早晨就做好了準備,她首先讓我認爲她是夏瑤,再然後她以夏瑤的身份僞裝雪筠。夏瑤是什麼脾氣,我估計在這個公司裡的人都沒有少見識過。刁蠻任性的小公主,誰也惹不起。
但夏瑤是無害的,她對於任何人都是無害的,確切點說,她的腦力讓她就好像是一隻小白兔一樣,雖然上躥下跳,但沒有人在意。
也正是因爲腦力有問題,所以一定會有漏洞。你說一個人要是裝成另一個人,由漏洞是正常的,但一個人裝成另一個人然後讓這個人裝成自己,再有漏洞那就是故意的了。
雪筠選擇了雙重保險,我相信剛剛我的臉色肯定也是漏洞百出,那馬經理就算不是人精是草包,估計也能夠看得出來這中間有多麼不對勁兒。
雪筠坐在那裡,看了看門外,然後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想什麼。
我站在她的旁邊,雪筠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說,你坐過去。
我乖乖地坐了過去,雪筠看了看那間辦公室,對我說,這裡很不錯啊,你發現了麼。
我看了看四周,裝修得很豪華,每一個地方都不對付,房間也很大,非常大,畢竟這一層樓只有這麼一間辦公室。
雪筠說,這裡我來過好多次,裡面還有一個休息室,馬經理喜歡玩檯球,裡面就擺着一個檯球桌。然後是各種水果跟酒水,這一層樓就跟酒店一樣。
我說,有錢唄。
雪筠點了點頭,然後說,有錢唄。
我猛然意識到這是她們家的分公司,低聲說,你不是來查貪污腐敗的吧。
雪筠撲哧一下笑了,她說,你以爲我是紀委的啊,還查貪污腐敗。你是不是《權欲道》看多了?世界沒有那麼複雜的,我也沒有那麼有閒心。生意人跟官員不一樣,你看這裡很豪華,裝修很好,但更多的不是爲了享受,而是爲了炫耀。
我說,也對,是爲了展示財力,對吧。
雪筠說,說得對。現在做生意跟過去不一樣,過去叫和氣生財,大家和和美美安安心心地賺錢,但現在不同了,每家每戶都是在直接間接地跟銀行打交道,生意往來也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所以,現在做生意最關鍵的就是,信心。你必須讓別人看到你的財力,這樣別人才能放心。所以,有錢花不出去纔是問題。你聽過那個笑話麼?一個網絡公司拿了人家風投幾千萬,結果存銀行吃了一年的利息。這本息讓它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初創公司,但所有人都不想給它投資了。爲什麼?
我搖了搖頭,雪筠說,現在這年代,賺錢已經不重要了,花錢才重要。你會花錢,要比你會賺錢更重要。
我看着雪筠,猛然發現她好美!
我這不是廢話,一直以來我都懂得欣賞雪筠的美,可那是自然美,是得天獨厚的,我要是長成雪筠那個模樣,我也會很美。但現在不同了,雪筠一改小家碧玉的模樣,坐在那裡跟我指點江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說這些話,突然之間就感覺她的身上充滿了魅力。
難道說我還是喜歡女強人那種類型的男人?
這我可不好說,不過我的確是有點看癡了,人家這寬大的辦公桌光線極好,背後就是一面玻璃幕牆組成的落地窗,此時此刻外面的陽光籠在雪筠的身上,頭髮上折射的光帶着一種毛茸茸的質感,讓人心裡暖洋洋的。
雪筠咳嗽了一聲,臉似乎紅了,她說,看什麼呢?
我說,你好美。
雪筠說,別在這個時候犯花癡可以麼?丁先生?
我急忙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太敢直視雪筠了,低着頭擦了擦桌子,然後說,那你過來幹什麼?你不是來調查他們的麼?
雪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我看到她這副爲難的模樣,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畢竟這是人家公司的機密,我也不好插嘴。
我說,不方便就別說了,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雪筠啊了一聲,然後說,你別誤會,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現在有一點疑惑,算了,你也不是外人,我跟你說了吧。這家公司的報表有問題,看起來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我老感覺中間隱藏着很多事兒。這分公司跟我們是財務分開的,我沒有權力直接過問,而他們主動交上去的報表又讓我感覺到疑惑。所以……
我說,所以你今天過來想要查一查?
雪筠說,你還是誤會了。我今天過來是想要幫你找個工作。我瞭解你的處境,你現在估計已經身無分文了吧。你還是那種有自尊的男人,我直接借錢給你,或者是負擔你的房租,你都不會留在上海的。我只能讓你在這裡自食其力了。
我說,其實雪筠,既然你不是夏瑤,那麼這些話我跟你說你也會理解我的。我不僅僅是因爲沒有錢才離開上海,我只是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我,也讓我傷心,我真的覺得我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雪筠愣了一下,然後說,沒有任何人或者事兒讓你留戀的麼?
我嗯了一聲,雪筠站了起來然後說,那是我多想了,我們走吧。
我不算是敏感的男人,但我也能夠感覺到雪筠語氣中的冰冷,她本來就是冷豔之極的女孩兒,只是跟我相熟之後讓我見到了她溫柔的另一面而已。一直以來在我們兩個中間有着無數糾纏在一起的小曖昧,而這也讓我忘記了雪筠本來的冷漠,可在這一瞬間,她回覆了冰冷,就好像一座冰山一樣站在那裡。
我有點慌亂,惹了雪筠不開心讓我也心中好像是堵了一大塊石頭。
她已經站起來往出走了,我只能跟剛剛那樣,跟在雪筠的身後。
我們兩個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馬經理急衝衝地走了進來,看到我們還在房間也是一愣,然後說,你們還在呢?
雪筠真的是表演性人才,她突然就笑了,身上的冰冷一掃而光,變得好像是夏瑤那般開朗迷人,她說,怎麼了?馬經理?我們不是說在這裡等着你麼?你的秘書呢?沒告訴你嗎。
馬經理說,出了點事兒,我讓她們都去幫忙了。那什麼,你們再坐一會兒,我拿個東西就走,你們先坐,先坐。
馬經理已經慌忙到顧不上我們,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夏瑤,臉抽搐了一下,眼神之中都是慌亂。
馬經理沒再說話,小跑了出去,雪筠滴溜溜看了一眼外面,然後轉過頭對我說,有事兒。
廢話,傻子都看出有事兒來了,問題是能出什麼事兒?女秘書的老公過來捉姦來了?這不科學啊。
不知道爲啥,自從看到那個S型女模特在這個房間裡衣冠不整,頭髮蓬鬆地走了出去之後,我老是想着那完美的身材跟那個發福禿頂的馬經理到底是怎麼和諧共振的。
我反正在這裡臆想着那個場景,那面雪筠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再然後說,出去看看。
我打開了門,走了出去,發現雪筠在屋裡沒有動,我說,走啊。
雪筠說,我不方便,你去看看。快點啊。
我只能點了點頭,你說這三十二層樓我怎麼找到哪裡出事兒了?火警又沒有響,整個樓層又被清空,一個人都沒有。
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小聰明的,乾脆跑到了電梯旁,按了下去,然後進去按下了1層,就這麼在電梯裡站着,一直到第十六層的時候,外面急衝衝地跑進來四五個人,每一個人都打着電話。
一個人說,快點,快點,股票拋了。
另一個人說,我晚上估計回不去了。
還有一個人說,好,好,我會想辦法的。
每個人都很慌亂,我本來想要插嘴問一聲,結果人家電話一直到一層也沒有打完,這中間人不停地往電梯裡面鑽,我還在奇怪怎麼這個電梯信號這麼好,而且還能容納這麼多人的時候,一層到了。
我出了電梯就傻眼了,外面人山人海,保安站在中間形成了一條保護線。
線這面都是這個公司的員工,黑壓壓的人頭,一個個跟吊爐烤鴨一樣伸長了脖子。我聽到了另一面有哭聲,在人羣中擠了半天才勉強地看到了保護線另一面的場景。
一個草蓆,一個白布。
一個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
而那個白布地下鼓鼓的,似乎躺着一個人。
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