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讓韓紅離開,之後是長長的沉默。
過了許久夏瑤說,姐姐,雖然我不問公司的事兒,但到底發生了什麼?
雪筠說,說了你也不懂。
夏瑤說,說我不懂我就不問了,只是姐姐我覺得在這個時候,你應該做對的事兒。
這恐怕是這麼多年夏瑤說得最像是大人的一句話了,猛然之間我覺得夏瑤突然就長大了。
雪筠說,你覺得什麼是對的事兒?
夏瑤說,我不知道。可我相信姐姐知道。這麼多年姐姐什麼都知道。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事兒,可我知道一個男人把女人逼到這種程度,他肯定是不對的。姐姐,你看看她多可憐,好像是……一條喪家之犬。
韓紅走的時候的確是很狼狽,整個人精氣神都沒有了,這件事情說起來玄乎,但到最後卻成了感情糾紛,讓人唏噓不已。
雪筠對夏瑤說,你放心,姐姐會做對的事兒,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去休息吧,我也回去好好想一想,到底什麼事對的。丁凡,你也累了,休息去吧,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你不要着急離開,現在是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因爲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相信誰。
這一夜的心思自不必提,韓紅對我的觸動挺大的,我沒有想到一個女人會爲了愛情做成這樣。當然,我不能承認韓紅完全是從愛情出發,畢竟很多女人想要上位也會做得如此之絕。可又覺得韓紅做着一切並不光光是爲了錢。
因爲這件事兒要是鬧大了,馬經理的選擇並不多,正如韓紅所說的,馬經理最好的選擇是跟自己的老婆劃清界限,然後把這件事兒壓下去。只是這麼做下去需要極強的操控力與運氣,因爲稍稍不慎馬經理也就身敗名裂了。
當然,如果韓紅僅僅是打算要馬經理這麼一個男人的話,身敗名裂的馬經理跟現在的馬經理沒有什麼不同。可一個老男人到底哪裡好我真的不清楚,愛情這個東西你說不明白,很多時候潘金蓮配武大郎人家也幸福終老。
在愛情面前根本沒有什麼般配不般配的,愛情這個東西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只要心有所屬,遍地花開。
第二天早晨,我還在迷糊之間,手機鈴響得急促,最開始我以爲是鬧錶,本打算任它去了,但它一直響個不停,讓人心煩。
我坐起來拿手機的時候,它偏偏不響了,我拿過來還沒有等看是誰,只看到一個短信發了過來,上面寫着,救我。
是韓紅的手機號,剛剛那個電話也是她打過來的。
我急忙撥了回去,已經關機了。
我心中亂蹦,本來想着老馬也是重感情的人,即便是狼心狗肺那也是一個合法商人,爲什麼韓紅突然之間就發出了這麼一條短信?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我跳下牀去拍雪筠的門,噼裡啪啦中雪筠跟夏瑤都醒了,兩個人一起揉眼睛打開了門,我對雪筠說,出大事兒了。
雪筠接過我的手機一看,打了一個冷戰,對我說,快,去找她。
我說,去哪裡?
雪筠啊了一聲,顯然剛剛睡醒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揉了揉眼睛說,去你公司。
夏瑤在她的房間門口,想來也是聽不真切,打了個哈欠說,怎麼了?這麼着急?
雪筠任何事兒都不想讓夏瑤參與,她對夏瑤的保護其實是過度的,她對夏瑤說,馬經理讓丁凡回去上班。
夏瑤差點蹦起來,然後說,這是好事兒啊。還是姐姐厲害,人家都辭職了,你還能弄回去。丁凡,這一次好好幹啊。
我支吾了一下,點了點頭,跟雪筠收拾妥當直奔長江大廈。
我辭職的消息估計知道的人還不多,我們兩個進去也沒有人阻攔,一路上了頂層果然沒有看到韓紅。
雪筠直奔馬經理的辦公室,一把推開了門,裡面的馬經理愣了一下,對雪筠說,大小姐?怎麼了?
雪筠說,你把韓紅怎麼了?
馬經理看了看我,然後說,我沒怎麼啊?你怎麼又回來了?
雪筠說,我問你把韓紅怎麼了?
馬經理揉了揉額頭說,我不知道啊,她早晨也沒有來上班,我這麼多事兒還想問她幹什麼去了呢。結果呢?手機也關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雪筠說,你別裝了。我叫你一聲馬叔叔。我知道你以前跟我父親做事兒的時候的那些手段。可是這麼多年想着你也是合法商人了,你居然還敢做這些?你已經觸犯法律了,你知道麼?
我不瞭解馬經理的過去,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挺猥瑣的,可聽雪筠說,似乎以前還是一個狠角色,專門替歐陽先生處理一些麻煩事兒?當年的企業要想做大,需要經歷的要比現在多得多,任何一個環節都要打通,黑道白道都要和諧,所以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並沒有讓我好奇。我只是沒有想到是眼前這個禿頂的男人。
馬經理說,大小姐既然叫我一聲叔叔,那麼我也希望大小姐能夠尊重我,畢竟我是很尊重你的。你跑過來對我指責一番,可我連到底因爲什麼都不清楚,我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雪筠說,昨天韓紅去找我了,把你們之間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馬經理說,這……你看我這樣的男人,稍稍在外面有一兩個女人,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而且第一我就算是犯錯了,那也是我的家事兒,不用大小姐如此生氣吧。第二這也算是私事兒,是道德問題,怎麼也不會觸犯法律吧。
雪筠說,說得可不光是你們兩個之間感情的事兒。還有很多事兒……你趕快把人交出來,否則你會後悔的。
馬經理說,還說了什麼?
雪筠說,你樓房有問題。
馬經理愣了一下,再然後說,她胡說八道的,大小姐不要相信。
雪筠說,你那個新樓的鋼筋有問題,你不清楚麼?而且她說這鋼筋是從你老婆的皮包公司弄進來的,你左手進右手出,難怪我覺得你的報表有問題。
馬經理嘆了口氣,對雪筠說,這個丫頭糊塗啊。我並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兒,她居然如此詆譭我的公司?
雪筠說,馬叔叔,你不要在這裡演戲了。鋼筋我也見到了,檢測結果我也有,的確是有問題。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爲這也關係到總公司。可現在如果你不放人的話,那麼我真的把這些證據提交給董事會。
馬經理說,我都說了,那不過是她撒謊。證據你提交給董事會我無所謂,只是你要人的話我肯定沒有。
雪筠愣了半天,沒有想到馬經理是如此輕描淡寫的態度,他似乎有恃無恐,這個態度徹底惹怒了雪筠,她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把那個短信擺在了馬經理的面前說,你看,這是韓紅最後發出來的求救信息。你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馬經理看了半天短信,神色好似千年古井,沒有任何的波瀾變化,既不慌張也不驚訝。他擡起頭對雪筠說,大小姐,昨天丁凡對我說韓紅是幕後的那個內奸,我還不太相信。晚上本來打算約她談一談,可是她並沒有赴約,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而且我是一個合法商人,你說我會對她怎麼樣?我什麼都不會做。她只要不到處聲張,不會把這件事兒鬧大,我只當是一個小女孩耍脾氣了。你也知道嘛,女人總是喜歡耍點小脾氣的。男人要包容。
雪筠說,昨天她在我們家裡說要去見你,跟你當面對質。你沒有看到她?
馬經理搖了搖頭說,沒有。
雪筠拿起手機說,那我報警了。
馬經理點了點頭說,請便。
我看雪筠已經氣得七竅生煙,而馬經理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那就是絕對不承認這件事兒跟他有關。以前我看馬經理也就是一個禿頭中年老男人,此時再看卻突然有了一種敬佩,他身上的這種沉穩跟冷靜可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面對雪筠所有的指責,人家波瀾不驚,即便是雪筠說要告董事會要找警察,人家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此時此刻本來興師問罪的雪筠反倒被動了。
我們手中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馬經理,韓紅現在肯定在馬經理的手上,而且此時此刻說不上已經讓人滅口了。
雪筠很急,不過還是很冷靜的,她並沒有選擇報警,而是對馬經理說,如果你不肯把韓紅放出來,那麼你做的一切我都會告訴我的父親。如果你把人放出來,那麼我什麼都不會說,這樣可以麼?
這個條件其實看起來很優厚,似乎對馬經理有利,只是我很清楚雪筠此時此刻也是陷入兩難之地,她也有自己的顧慮,畢竟這種事兒捅破了,那麼很可能會掀起滔天大浪。
說不上最後連雪筠的家族產業也受到牽連。
馬經理對雪筠說,其實我也想讓你跟歐陽大哥商量一下,我真的是冤枉的。但你在這裡咄咄逼人,韓紅這麼多年跟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會對她下手的。短信我看了,我覺得……其中還有隱情。所以想要報警也好,想要告訴董事會也罷。我既然沒有做的事兒,我也就沒有辦法承認。我沒有抓的人,又何來放出來這麼一說呢?
雪筠一跺腳,對我說,走,我們走。
我跟着雪筠走出去,低聲問,去哪裡?
雪筠說,去見我父親。
我一愣,心中竊喜,難道這就是要拜見岳父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