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會幼稚地以爲徐家會饒過我。
徐家有動靜不奇怪,沒有動靜纔是最可怕的事兒。
現在徐家有了動靜,我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了。
當然這也跟我心大有關,正常人到我這個份上,肯定是要嚇死了。
因爲徐家沒有打算讓我接受法律的懲罰,而是直接打算制裁我啊。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反倒是感覺很輕鬆了。
或許因爲我的骨子裡很害怕如果徐家不報復在我的身上,反倒會報復給其他人吧。
而無論是雪筠還是夏瑤,我都不希望出哪怕一丁點的意外。
作爲一個男人我可以承擔我造成的一切後果。
哪怕是讓我死,我也覺得是公平的。
任何人做錯事兒都是需要懲罰的,這一點簡單的道理從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告訴了我們,爲什麼長大之後反而不相信了呢?
所有人走了之後,我在小小而有閉塞的空間裡反倒釋然了。
該來的總會來,這是命,誰也逃避不了。
我猛然想起那一天在那個雨夜,在那個露天影院,夏瑤坐在車裡,問我的那句話,以及俾我發下的那句誓言。
如果我遭受到很嚴重的欺負呢?
那我就用車撞死他。
這句誓言我沒有當真,可卻如此的應驗,難怪那個地方會成爲情侶的聖地。
只是在那之外,我對雪筠許下的要跟她過一生一世的誓言呢?
那一天我在臆想中度過,第二天過了中午,幾個警察走了進來,對我說,走吧,去事故現場看一看吧。
說真的,這些天我也過的很平靜,沒有人找我,也沒有人審問我。幾次問話都只是瞭解一下情況,我咬死了就是交通事故,對方也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這符合不符合程序,也不知道這個案件是如何定性的。
當然我相信在我平靜的居留生活之外,一定是歐陽家跟徐家的腥風血雨。
這是一場拔河比賽,兩家的能量都超乎想象,不能用正常的思路去了解整件事兒。
我老老實實地跟着警察上了車,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任何人隊會記得自己生命中打算殺人的那個地點,我當然也記得。
即便那是在黑夜,我也清清楚楚地記着所有的地點。
只是那一天的雨很大,否則我相信我肯定還能在土壤之中看到猩紅。
那是來自徐明的鮮血。
我下了車,看到徐明公司的門口已經站滿了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要來的消息的。反正就那麼一堆人站在那裡。
不過警察的數量也很多,完全不是一個正常嫌疑人去指認現場應該有的架勢。
十多個警察圍成了一個小圈子,將我跟另外三個人圍在了中間。
那個領頭的警察對我說,說說吧,當時都是什麼情況?
我嗯了一聲,看了看前後的路,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
歷歷在目。
可也不能實話實說。
我要是把那天晚上的實情說出來,我百分之百就是一個殺人未遂,就算是歐陽家用盡全力,律師再強大,關係再複雜。
當時法律是公正的,我也跑不了。
我指了指一旁的路說,當時我的車在這裡,我在等着徐明出來,那一天雨很大,我在車裡幾乎睡着了。
然後我看到了徐明從裡面出來,打一把傘。
我當時很着急,腳下的油門有點猛了,而且視線不好,路也滑。等到我發現距離太近而車速太快的時候,我猛然擡起腳踩一下剎車。可是慌亂之中,我踩錯。然後悲劇就發生了。
這些話我已經醞釀十多天了,反覆練習,說出來的時候自己都相信了。
警察哦了一聲,擡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一大堆人。
他似乎也有點擔憂。
對我說,你當時就在那裡?
我點了點頭。
然後警察說,你在那裡做什麼?爲什麼不直接進去找徐明?
其實這是我最害怕的問話。
爲什麼?
因爲那一天發生的根本不是我來找徐明這麼簡單的事兒,而還有一場猛烈的前戲。
第一我在辦公室裡拿着菜刀追殺徐明,至少幾十個證人。
第二我被徐明抓進倉庫然後讓人打了一頓,雖然證人未必出來作證,可要真的說出來,那麼誰也不會相信我當時很冷靜的只是要找徐明談一談。
警察也不傻,當天的情況說出來,前面是我拿着菜刀上門,後面是我偷雞不成蝕把米。
最少也可以定性我爲有預謀的激憤殺人未遂。
可是當天的實情我撒謊倒是沒有問題,不過證人很多,這些謊言不是分分鐘戳破?到時候我不是更加被動?
我這些天一直都在害怕這個問題。
可是說真的,誰都知道害怕是逃避,這個問題一定會問到我的頭上來。
任何一個警察都不會不問一下你那一天爲什麼會在這裡就給案件定性的。
而我這幾天想了一套說辭,至於有用沒用,我還真的是處於一種很懷疑的態度。
我說,那一天我有點衝動,我過來找徐明,在公司裡鬧了一場。不過後來呢,我冷靜了下來,想要給徐明道歉,可是又不敢進他的公司了。於是就在外面等着他出來。
警察哦了一聲說,鬧了一場?怎麼鬧的?因爲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你知道我跟徐明的關係麼?
警察說,你自己說出來吧。
我說,我們兩個是連襟,我娶了姐姐,徐明娶了妹妹。
警察說,親戚啊,親戚有什麼可鬧的?
他的態度很淡然,其實我也清楚人家不會什麼功課都不做。我跟徐明的關係他一定早就清楚。
而其他的事兒他恐怕也是一清二楚。
我說的其他的事兒,肯定不是夏瑤被虐待,而是我去搶親。
人要是撒謊,必須要九分真話夾雜着一分謊言。
如果是九分謊言夾雜着一分真話,那麼就不叫撒謊了,那叫吹牛逼。
此時此刻,我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保護夏瑤。
無論夏瑤對我做過什麼,無論這些事兒是真是假。
我都要保護夏瑤。
無論夏瑤對我做了什麼。她都是我的夏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