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龐倩人生中的第一次化妝。
小學,初中,她都是班裡不起眼的小女孩,長相中等,身材中等,她沒有好看的衣服,也不懂得梳妝打扮,哪怕到了高中,她對逛街買衣服之類的活動依舊不感興趣。
但是,她本人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的。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16歲的龐倩往任何一個陌生人面前一站,得到的評語不會偏離兩個詞:陽光,可愛。
大概相由心生,誰都能感受到龐倩的活力。她是個和“文靜”不沾邊的女孩,愛笑,愛鬧,愛吃,愛睡,每天都沒心沒肺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開開心心,簡簡單單,見到自己喜歡的男孩時,也會悄悄地紅了臉龐。
就是這樣的一個龐倩,現在俏生生地站在顧銘夕面前。那麼冷的天,她只穿着一件金色的薄紗舞蹈裙,裙子上下分節,衣襬和裙襬都綴着許多叮叮噹噹的小亮片,她年輕的身體被衣裙緊緊地包裹着,胸、腰、臀線條畢露,纖細的腰肢若隱若現,肚臍旁似乎還貼了個亮閃閃的小裝飾。
龐倩的長頭髮在腦後綁成了麻花辮,還用黑色的粗毛線接上了一段假辮子,一直垂到了屁股上。她的腦後披着一塊薄紗,臉上化着濃妝,厚重的眼影下,她的眼睛裡透着濃濃的欣喜雀躍,臉上是滿滿的笑意。
“好看嗎?”龐倩掂起自己的裙襬,給顧銘夕擺了一個印度舞裡的經典姿勢,她的身子扭成了s型,顧銘夕怔怔地站在那裡,點頭說:“好看。”
龐倩高興極了,一會兒後又像個猴子似的蹦了起來,抱着自己的手臂說:“我也覺得很好看,就是太冷了。”
顧銘夕說:“你的外套呢,先披上啊。”
“外套……鎖起來了,哎呀,太麻煩了。”
“你要不要把我的羽絨服脫……”顧銘夕話沒說完,就看到謝益已經換好衣服、化完妝走了回來。
他穿一身黑色西服,內襯白色襯衣,頭髮上抹了摩絲,腳上皮鞋鋥亮,整個人玉樹臨風,俊美非凡。
謝益臂上挽着自己換下來的羽絨外套,看到龐倩在那裡凍得跳腳,立刻就把外套丟給了她:“穿這麼少,小心感冒,趕緊披上。”
龐倩羞澀地看着他,接過衣服說:“謝啦。”
披上了謝益的外套,暖暖的還帶着他的體溫,龐倩心裡甜滋滋的,顧銘夕沉默地站在邊上,別開頭把視線移到了別處,突然,他眼前一亮。
肖鬱靜從更衣室走了出來,龐倩和謝益都隨着顧銘夕的視線轉頭看去。肖鬱靜摘掉了眼鏡,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長裙,裙子到腳踝,裙襬又大又飄逸。她的腳上是一雙銀色的小高跟鞋,身上沒有佩戴飾品,一頭短髮也沒有做任何裝飾,但是在龐倩的眼裡,這樣子的肖鬱靜高貴又優雅,她甚至都沒有化妝,氣場就完爆了後臺所有濃妝豔抹的小女生。
龐倩一下子覺得自己土的掉渣,臉上的妝就像猴屁股一樣,身上叮叮噹噹像個村姑,儘管這服裝妝容完全是班主任的意見,但龐倩還是感到了自慚形穢。
她不由自主地去看謝益和顧銘夕,兩個男生都是定定地看着肖鬱靜,其實不止是他們,後臺的人都在看肖鬱靜。
肖鬱靜走到顧銘夕身邊,放下塑料袋,提起了地上的琴盒,說:“顧銘夕,你在後臺等我一下好麼,我的節目很前面。”
顧銘夕點點頭,肖鬱靜又轉頭看謝益,問:“你準備好了麼?”
謝益眉毛一挑,反問:“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肖鬱靜從地上的袋子裡拿出一管口紅,也不照鏡子,原地站着就抹上了自己的脣,上下脣抿了一下後說,“我可以上臺了。”
她的嘴脣變得鮮紅,襯着她白得耀眼的肌膚,鮮明的反差叫人根本就移不開眼睛。謝益發現自己沒法接下話去,他默默地提起了自己的琴盒,和肖鬱靜一起走去臺邊候場,他們的節目是高二年級的第二個,就在蔣之雅的合唱之後。
謝益看到肖鬱靜裸露在冷空氣裡的肩膀和手臂,不禁問:“你冷麼?”
肖鬱靜扭頭看了他一眼,說:“不冷。”
謝益不吭聲了。
很快的,輪到他們上臺了,龐倩拉着顧銘夕擠在臺邊看,他們看謝益拉小提琴已經看了十年,實在是沒有新鮮感,這一次,看點是二重奏,是肖鬱靜。
肖鬱靜和謝益一左一右地站在臺上,他們自備的正規禮服在臺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畢竟,這兩個人在學校裡都是大名鼎鼎,肖鬱靜是永遠的年級第一,謝益是校草級的男生,他們站在一起,誰都搶不了誰的風光,兩個人都是光芒萬丈。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他們的演奏。謝益先將琴架上了肩,他右手持弓上琴,緩慢地奏響了一首樂曲的開篇。謝益練琴十幾年,算是比較學院派的拉法,他練得很嚴謹,不管是技巧、持琴握弓的手勢還是站姿,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優美的曲調從他的琴弓下傾瀉而出,龐倩遠遠地看着他,只覺得在那曼妙的音色下,一身黑衣的謝益像是在演一出唯美的mv。龐倩聽得如癡如醉,不知不覺間雙手就揪住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那是謝益的外套,她看着遠處的那個俊美少年,覺得老天怎麼會對一個人如此慷慨,把一切的美好都給了他。
顧銘夕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邊,謝益的完美在她眼中映出的光彩,全都落在了顧銘夕的眼裡。
就在龐倩淪陷在謝益的琴聲中時,另一個琴音突然加入了進來。那個琴音和謝益的琴音完全不同,謝益是溫柔的,理智的,美妙的,涓涓細流型的,而另一個琴音,它是狂野的,炙熱的,摧枯拉朽的,極具爆發力的。
龐倩和顧銘夕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穿着優雅長裙的肖鬱靜,拉起琴來簡直投入得叫人心驚,她歇斯底里地甩着頭髮,琴到濃時,甚至不管不顧地在臺上走來走去,她飄逸的裙襬在腳下飛揚,表情沉醉,眼神虔誠。
她的琴音完全壓制了謝益的琴音,龐倩總覺得,謝益試圖反抗,他也變得亢奮,偶爾也會顛覆之前帥氣的站姿,一邊演奏,一邊在臺上走動。他本來沉靜的面容漸漸地變得扭曲,濃眉都皺了起來,他情不自禁地也甩起了頭髮,琴弓拉得野性而癲狂。
龐倩覺得自己就像在看兩個瘋子,他們哪裡是在二重奏,他們分明就是在鬥琴!但是,爲何連她都被他們感染,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龐倩覺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臺上的兩個人吸引。
當肖鬱靜和謝益一起收了最後的一個音,臺下一片安靜,幾秒鐘後,雷鳴般的掌聲響起,連着後臺的一堆人都拍手不停。謝益主動牽起了肖鬱靜的手,兩個人向着臺下鞠躬,然後手牽手地回到了後臺。
謝益滿頭滿臉的汗,好像跑了個1000米似的,肖鬱靜的鼻樑上也是一片小汗珠。到了後臺,她立刻鬆開了謝益的手,走到了顧銘夕身邊,把琴放回琴盒,提起塑料袋說:“我去換衣服,麻煩你等我一下。”
謝益半張着嘴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龐倩湊到他身邊,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說:“太精彩了!謝益!你和肖鬱靜都拉得好棒!明年你們一定要再一起上!”
謝益虛脫似的坐在了椅子上,搖着手說:“開玩笑,我要是再和她一起拉幾回琴,我壽命都要短十年。”
這一首小提琴二重奏深深地印在了龐倩的腦海裡,一直到幾天以後,她在顧銘夕房裡做作業時,都忍不住要拿出來說一說。
不管是肖鬱靜和謝益的服裝,還是他們倆傲人的氣場,或者是他們演奏時的狂熱狀態和呈現出的驚人效果,都令龐倩津津樂道。
但是,顧銘夕卻很少就此發表自己的看法,龐倩問他:“你不覺得謝益和肖鬱靜很厲害嗎?”
“不覺得啊。”顧銘夕淡淡地說,“聽謝益拉琴都這麼多年了,很早就知道他拉得好啦。”
龐倩撇撇嘴:“那你總沒有聽肖鬱靜拉過咯。”
“我不覺得她拉琴有什麼特別的。”顧銘夕看着龐倩,慢條斯理地說,“我覺得,打鼓時的肖鬱靜,要比拉琴時的她,更特別。”
“爲什麼?”龐倩問。
顧銘夕回答:“她是非洲回來的女孩子,她更適合原生態的東西。”
這樣高深莫測的話,16歲的龐倩是不會懂的。
她回家以後,顧銘夕去洗了澡,回到房間纔開始做自己的作業,從晚上9點半,一直奮鬥到凌晨1點。每一天,都是如此。
檢查完最後一道題,顧銘夕上牀睡覺,他關了燈,躺在被窩裡,一下子卻沒有睡意。
大概,全校只有他一個人會注意到那個挺鄉村的節目——8個女生跳的印度舞。
她們排練得並不好,跳得也不整齊,顧銘夕的視線從頭到尾都在那個小個子的女生身上。她赤着腳,很努力地舒展着身體,臉上一直帶着刻意的笑。
旋轉的時候,她屁股後面的假辮子高高地甩了起來,顧銘夕知道龐倩很快樂,這是她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事情。她是個喜歡嘗試新事物的人,喜歡吃新的零食,喜歡聽新的歌曲,以前,他帶着她第一次去坐火車、坐地鐵,她都特別特別高興。
不起眼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女,她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也有了越來越多的興趣愛好,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地與他在一起了。
也許哪一天,她會變得越來越好,真正地蛻變成一隻天鵝。
只是,到那時,她還會看到他嗎?
黑暗中,顧銘夕回憶着龐倩跳舞時那張生動的臉龐,她搖曳的身姿,靈巧的雙手,還有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
漸漸的,漸漸的……他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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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喜歡小肖=?=!這可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