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莊生曉夢迷蝴蝶 171 172 南行篇(V39)
171感情至上
金藍一把把這兩個膽小鬼拍飛,頭上井字亂蹦——這夜半更深,鬼吼鬼叫的,即使沒鬼,也得給叫出個什麼東西來。
趙小才人小鬼大,掌心合十,在那兒祭拜:“他們不懂禮數,各位大人大量……”想了想,用詞不對,立馬糾正,“大鬼大量,切莫怪責。”
玉多多託着腦袋,一臉糾結,這麼大的墓羣,總有那麼幾個是有陪葬品的吧,要不要挖呢?
元魍在瞪血無衣,誓把那位的背影瞪出個窟窿來才甘心。
血無衣純潔角度觀星半晌,最後得出結論:“看來還得往更高的地方去啊。”
“噗。”
血老大,瞧您這意思,這神態,是要讓我們跟你去登天啊!
衆人不再理這位,該幹嘛幹嘛去了。
“劉全,撐帳篷。”從成三爺那兒打劫來的,就是爲了現在這個時刻啊。
果然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金藍對自己當初沒嫌麻煩,愣是把成三爺家都搜刮空才炸掉屋子這個決定很是滿意。
劉全捧着包袱,踮着腳尖往下看,滿目瘡痍,正在切實考慮就此跳下山的可行性。
寧古城乾屍給小全子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太重!
他嚥了咽口水,小聲問金藍:“姑娘,你說這裡頭會不會又蹦出來什麼骨頭啊怪物啊?”
金藍瞥眼血無衣:“這你就要問血老大了,看他有沒有在這兒設過套兒?”
雖然劉全不明白爲什麼這件事要問血無衣,但還是把期望的目光投了過去。
血無衣轉頭,對向劉全的眼睛,滿目慈愛:“雖然當初我沒有在這裡做過什麼,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把你做成乾屍,放在這裡。我保證,千年都不腐爛。”
劉全“蹭蹭蹭”得開始撐竹節、拉篷布了。
剛剛有人在說話嗎?他沒聽見==!
張衝自發自覺給衆人分乾糧。
不過想想所處之地,本來還很餓的衆人也沒什麼胃口了。
唯一吃得比較歡樂的就是血無衣——當然,看着別人不高興,是這位爺最大的樂趣。
帳篷很大,能容十人左右。吃完飯,衆人一骨碌就爬進去睡了。養好精神,第二天才有精力“重歸正途”。
由於地處莫名之處,而且,這裡有墓羣,也就是說附近有羣居之人不知藏在什麼地方。因此睡覺時要有人輪流守夜才成。
金藍白天睡了一路,因此自告奮勇第一輪守衛。
元魍表示強烈反對,被金藍駁回。
元魍又表示要跟金藍一起守第一輪,又被玉多多駁回。
玉多多說:“你們能不能考慮下圍觀人羣的心情?白天黑夜都膩歪在一塊兒,叫我們這些單身人士情何以堪?”末了,拉上血無衣,“對吧,血老大?”
血無衣沒說話,只是把手指抻得“咯嘣咯嘣”響。
爲了團結(?)着想,金藍首先就把元魍塞到了帳篷裡。
等到衆人都睡下後,這墳場才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金藍走到崖邊兒,坐下,雙腿晃盪在半空中。
同樣是清風明月,卻少了人世的喧囂,山羣之內另有一種自然之美。
玉多多瞧着這位單薄的背影,彷彿都能乘風而去。
按說元魍天天給她補得也不少啊,怎就不見寬實點呢?
玉多多拎着毯子,就走了過去:“蓋上!要不凍死你。”
金藍接過,裹緊上身子:“你還挺細心嘛。”
玉多多翻個白眼:“我可不敢爭功。這是你家小四讓遞給你的。”隨意往金藍身邊一坐,嘀咕,“我說你也別折騰了,你守着夜,你家小四能睡嗎?我猜他現在一定就坐在帳篷裡,耳朵豎得比猴子還尖,就聽着你的動靜呢。”
金藍笑道:“你嫉妒?”
玉多多忍不住“呸”了一聲:“你聽人說話能不能抓住重點啊?”
金藍點頭:“所以你嫉妒這層意思雖然不是重點,但也存在?”
玉多多滿頭黑線。
只聽金藍又道:“可是我不來守夜,怎麼能給你機會單獨跟我相處呢?”
玉多多愣了一下,然後撇嘴:“你別自作多情。”
金藍摸着下巴:“哦?那我今天每次瞧你,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樣是爲哪般?”
玉多多沒好氣道:“你才便秘。”
金藍只笑不答。
一陣寂靜,只剩下風聲。
好半晌,玉多多才不自在得低聲問道:“昨天李知府那信裡說的都是真的?”
金藍嘆氣:“你終於問了。還以爲你要憋死呢。”頓了頓,才答,“小四是大輿皇子爲真,但是其他罪名就是假的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路患難,玉多多雖然貪錢,卻性情豪爽,沒有僞作之心,亦是值得交的朋友。她不打算隱瞞。
玉多多鬆口氣:“那就好。”
金藍奇怪看她:“好什麼?”
玉多多道:“本來信裡頭說你們犯了那許多大罪,言辭鑿鑿要將你們殺之後快。雖然小四跟血老大是很厲害,但也總抵不過朝廷的千軍萬馬呀。我就在想,要不要花錢找點江湖朋友救急。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既然是胡說,那肯定不會動用到大軍。那咱的銀子也就能省下來了。”
金藍更加驚訝:“你想問的不是我們的身份?”
玉多多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白癡一樣:“你們不就是要去臨州定居的遭難人嘛。哦,對了,還是我的債務人。記得,有空帶我去寧古城看秘寶。”
金藍微微一愕,而後釋然。她果然沒有看錯,玉多多真的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對她來說,對方是皇子,或者是乞丐,沒有什麼區別。只要是她認定的朋友,她就會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守護。
所謂朋友,不就該當如此嗎?
人生的際遇當真沒法預料,被迫南行,卻遇上這種能夠性命相托的好友,實在是一大幸事。
金藍一把拍上玉多多後背:“你果然很對我的胃口,我喜歡你。”
玉多多齜牙咧嘴回頭:“我真的懷疑你不是喜歡我,你是恨我。”丫的,這身子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怎麼力氣就那麼大呢?回頭瞅了瞅帳篷,“況且,您可千萬別喜歡我,我可不想哪一天死得不明不白。”
而後,覺得還是不保險,於是,加大音量,再次保證:“我對女人真的沒興趣。”
帳篷裡那位聽牆角的少年黑臉這才緩了下來。
血無衣側頭:這世界上感情至上的笨蛋又多了一個,真無聊。
劉全微笑翻個身,安心睡了。
172半夜遇鬼
半夜,金藍是被劉全的尖叫聲驚醒的。
“啊——”蜿蜒婉轉,淒厲動人,音階一直往上飆升,這聲音要用在唱海豚音上,瑪利亞凱莉都得自愧不如。
金藍捂住耳朵,問帳篷裡的其他人:“他這又是怎麼了?”
玉多多明顯睡眠不足,起牀氣嚴重,黑着眼圈,嗆聲道:“見鬼了吧。”實在不怪她,她第一撥守夜剛剛結束,躺下還沒半個時辰,就被人吵醒,任誰都得心氣兒不順。
元魍撥開簾子往外看了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得回頭:“確實遇鬼了。”
“啊?”裡頭的人好奇,“呼啦”一聲都擠到了簾子邊兒上。
只見不遠處漂浮着一團黃橙橙的光圈。光團下,是稻草般凌亂的頭髮。發隙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雙幽眸,似乎還散發着可怕的熒熒綠光。
玉多多一下子精神了:“這拉出去給人蔘觀,得賺到多少門票錢啊!”
趙小才捧着小老虎擋在眼前,一個勁兒告訴自己在做夢。
血無衣興趣濃厚,大步跨出去:“我見過的東西多了,還從來沒見過鬼。這回真得好好見識一下了。”
張衝雖然心裡犯怵,但還是跟着主子前進。
金藍推推元魍:“你沒覺得那鬼抖得比劉全還要厲害嗎?”
元魍回答:“我覺得劉全那模樣更像鬼。”
金藍深有同感。
不管那是真鬼,還是假鬼,在這一羣神經病的圍剿下,都將無所遁形。
張衝代替主子,衝上前去,就把那鬼一把提了回來。
雖然那小鬼也掙扎了幾下,無奈力不及人,只能束手就擒。
一羣人圍着“鬼”參觀,就差把這小鬼直接剝皮解剖了。
“爲什麼鬼也有手有腳,還有影子?”小盆友不能理解。
金藍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這個我也不知道,需要科學考證。”
元魍崇尚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抽出匕首:“刺它一刀,看能不能出血,大約就知道是不是鬼了。”
“鬼”都被嚇哭了:“我……我是人啊!”嗚嗚嗚,她遇到了一羣比她更像鬼的。
血無衣看着元魍手上的匕首,很是遺憾:“可惜啊。”——您可惜的是這一刀沒能刺下去吧?!
金藍撥開這人臉上的亂髮,露出一張瘦削的小臉,雖然偶有泥漬,卻是擋也擋不住的秀氣異常——竟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玉多多對於這個結果顯然很不滿意:“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姑娘家家,沒事不在家待着,跑上來溜達什麼?”睨一眼旁邊的破燈籠,撇嘴。那哪裡是什麼神奇的光團,分明就是燈光。
一句話,不知道哪裡戳中小姑娘的淚點了。
這姑娘忽然就淚崩了。
玉多多瞪大眼睛,轉頭:“你們看我做什麼?我沒欺負她啊!” ωωω★ttκΛ n★¢ 〇
金藍教育她:“但是你把她嚇哭了。”
玉多多告訴她實情:“我覺得嚇到她的應該是你家小四。”那把匕首還在元魍手裡晃着呢。她的眼都要被晃花了,何況是這個初初見面的小丫頭。
金藍挖了挖耳朵:“不管誰嚇到她了,有一個人肯定是罪魁禍首。”回頭就喊,“劉全,還有完沒完了?閉嘴!”“海豚音”飆到現在都不帶喘口氣的,小全子同志,真是可惜了你的音樂天賦了。
劉全悲劇的嚎聲傳來:“姑娘,我沒褲子換了。”——這位又嚇尿了==!
金藍翻個白眼:“那就光着,沒人愛看你。”
劉全悲哀:“我的貞操啊。”——小全子同志忘了,他的貞操早在剛進宮的時候就丟掉了。
元魍覺得劉全的貞操不是問題,但金藍的眼睛貞潔就大大的是問題。
於是,回頭給劉全建議:“你可以穿諸葛文才的褲子。”
劉全歡樂得蹦進了帳篷換褲子去了。
玉多多奇怪:“文人公子居然同意?”
金藍道:“我比較好奇的是分明是兩個人守夜的,怎麼現在只剩下了劉全一個人?”
趙小才一句話回答了兩個問題:“你們看那邊。”
隨着小盆友的手指望去,就見一個人形狀的物體橫在土包中間“躺屍”——不是諸葛公子,又是哪個?原來這位一早就被嚇暈過去了!
張衝向來是主題黨,他低頭看了看一輪哭完都開始以抽泣收尾的小姑娘,心裡在咆哮:又偏題了啊喂!現在不是討論褲子或者誰守夜的時候,該討論的是眼前這裝鬼的到底是誰啊!
大約是聽到了張同志的心聲,金藍幾個終於又把注意力調回來了。
“哭完了?”金藍在對面坐下,“那現在可以說說你是誰了吧?”
幾人各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坐,準備聽故事。
元魍甚至開始拾掇拾掇火堆,準備給金藍熬一鍋紅棗了。他記得金藍晚上沒吃幾口,現在該餓了吧。
小姑娘看了看金藍,大約終於察覺到這位不是壞人。這才徐徐道來。
故事不長,簡單來說就是惡霸搶親,民女無奈,只能假死隱居山林。白天怕壞人發現,不敢出來活動,只能晚上來找吃的。
這類故事曾經被華國文人改編成各種小說電影戲曲,名目繁多。最有名的叫做《白毛女》。
要不說,藝術都是來源於現實並且高於現實的呢?
在此,又得論證。
只是,巧的是,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這瀛洲城外獨立於皇朝存在的白族之人。而這個墓羣,正是白族的。
更巧的是,那惡霸居然就是瀛洲知府李德才。
劉全啐一口:“又是那狗官。他還真是什麼都敢做!連強搶外族之女,都能幹出來!死得好!”——這位不曉得李知府的真正死因,心裡還在感慨到底是哪位俠士做了好事不留名呢。
倒是那叫白靈的姑娘一下子愣住了:“你說什麼?他死了?”
金藍拍下腦袋:“昨天的事,難怪你不知道。而且,現在瀛洲城內一片混亂,這消息傳進來,估計也得要好一陣子。”
“那我……那我……”白靈眼眶又紅了,激動都說不下去話了。
元魍端來了熱騰騰的紅棗羹,把她的話補充完整:“你可以回去了。”而金藍吃完紅棗,也就可以繼續睡了。
“你吃吃看,今天的很甜。”元魍轉頭,對金藍道。聲音一下子柔和了幾個八度。跟別人說話時的聲音簡直是判若兩人。
一勺子喂到金藍嘴邊。
金藍張口吞下,誇道:“手藝越來越好了嘛。”想了想,“糖哪裡來的?”她記得她沒買這東西啊。
元魍面不改色道:“成三爺家廚房裡拿的。我把鹽、醋全都拿來了,明天可以給你煮其他東西吃。”
“砰”,有人倒地了——你們兩個果然是絕配!一個把別人爺家能用的物資全都打包了,一個居然連人家的廚房都沒放過!
成三爺,你家還是炸掉的好!要不然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您會更憂桑!
玉多多深刻反省:三光神馬的,果然是這兩個人比自己做得更加徹底。
白靈小姑娘終於平復了心情,看了看面目各異的衆人,好久才鼓起勇氣,開口:“謝謝你們。要不是各位,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流浪多久。如果各位不嫌棄,請到我們白家寨作客。我阿爹、阿孃還有全族的人都會很歡迎你們的。”
元魍剛想拒絕,就聽金藍興趣盎然道:“白家寨?你們族的全住在那裡?”
白靈點頭:“正是。”
金藍轉頭看元魍:“那我們就去瞧瞧?正好可以打聽一下後面的路怎麼走。”她不過就是當初在寧府看過地圖,現在被血無衣帶歪成這樣,她也沒把握能走回“正途”啊。
元魍點頭,吩咐:“劉全,收東西。”
劉全一聽終於可以不用在墳場裡睡覺了,更是喜上眉梢,收帳篷的速度堪稱光速。
一行人跟着白靈下山的時候,劉全總覺得忘了點什麼,但又想不起來,於是開口問:“咱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東西?”
金藍側頭看他一眼:“行李拿了嗎?”
劉全點頭。
金藍又道:“鍋帶了嗎?”
劉全繼續點頭。
金藍:“你的髒褲子拎上了嗎?”
劉全點得脖子都快斷了。
金藍總結:“那就沒什麼了。”
劉全拍掌,覺得不該質疑金藍的話。於是,歡樂得跟上大部隊。
趙小才小盆友同情得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果斷轉臉。
月光清如水,傾瀉在墳堆中間某個人形狀的物體上,偶爾有幾聲鴉叫:
啊——咔!
悲——劇!
------題外話------
謝謝asdfjkl09118、若晨子rcz85童鞋滴票票;謝謝莎莎滴花花。
今天出來謝舞的是大鬍子——征戰篇秦武。
《nobody》響起,大鬍子往後甩了幾個媚眼——你們繼續觀看,偶吐一吐去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