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134 南行篇 (V22)
132萬丈深崖
玉多多擡手置於眼前,伸長了脖子往那邊探:“誰呀?一大早的,就跑山上來鍛鍊……”
尾音還沒結束,她的眼角就跳了好幾下,直接就蹦到金藍身後,縮着不敢露面:“妖怪出現,趕緊退散啊!”
本來趴在金藍肩頭無比愜意的小老虎頓時跟看到鬼一樣,光速般順着金藍的身子就往下爬,打着哆嗦跟玉多多擠在一處。
獵獵緋衣,被穿得妖豔異常,即使是在白茫茫的一片中,那如血的顏色依舊穿透過來,直入人的腦部神經——那人,不是血無衣,還會是誰?
“金藍,你比我預想的,早到了兩個時辰。我是不是要誇你,比我想象中,要厲害一些?”聲音如洪鐘過耳,響徹山間,放佛一個遊戲終於玩到盡頭,音色裡竟是染上幾分愉色。
金藍皺眉:“你是故意放我們走的?”她便說那拖延時間的機關實在不像是這位的風格,這位向來是管殺不管埋,從來不會有那麼多的好心跟人周旋,到頭來原來這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計劃之中麼?
血無衣長眸半眯:“既然是你的生日,自然你最大。你想走,我當然不攔你。”
金藍沉默:丫的你是沒攔我,你盡在一旁看笑話了!
玉多多捏住嗓子,企圖混淆對方試聽,隱藏自己的存在,甕聲甕氣道:“血樓主,既然你說不攔着我們,還站在那邊做什麼?送行麼?其實您不需要那麼客氣的。”
血無衣慢慢道:“我說的是不攔金藍,跟你有什麼關係,玉財神?”
玉多多垂頭喪氣:這妖怪,果然是看到自己了。
“況且——”彷彿是爲了特地吊起人的心膽一般,血無衣把字音拖長好久,才接下去道,“我費了那番周折特地設置了那些關卡滿足了你逃跑的願望,甚至怕你一路無聊,更是精心佈置了一個連環故事,讓你一路觀賞。這個節目是不是就該到此結束了?”
金藍嘆氣:“你想得太周到了。但是如果你現在不出現在這裡,我想,我會更加感激你。”一路也算波折,以爲終於有了生路。沒想到竟被告知一切不過是那人設的一個局,又是一場那人心血來潮的遊戲,任誰聽了都會心灰意冷,被深深打擊啊。
就算她逃出去,再被血無衣捉回來,都沒有這個打擊來得深啊!
血無衣又笑:“可是,我不出現在這裡,怎麼給你生日禮物呢?”
金藍沒來由得眼皮再跳一下:“其實,我對你的生日禮物並不期待。你可以不用拿出來了。”
血無衣道:“但是,我卻是很期待你看到它時的反應呢。”舉高手中的物什,接着道,“本來我還在苦惱,再等兩個時辰,他身上的血可能就要流乾了
。你現在來了,倒正是時候。”
金藍這才瞧到,對面另一個人影雖然高大,卻是被血無衣一手提着頸子的。
紅黑相間——黑色衣裳上染滿了血跡!
雖然看不清面目,但那個身材,那輪廓,看了六年的金藍絕對不會認錯——那是元小四無疑!
“你做了什麼?”金藍聲音陡變,眼睛緊緊盯着那黑衣的人兒,竟忘了這是山峰之巔,朝前就衝出兩步。
若不是玉多多忽感事態不對,探出腦袋往前看了一眼,緊急間抱住了金藍的腰際,怕是她早就一步踏下了那千尺深淵。
血無衣苦惱得點着腦袋:“我可什麼都沒做。你這次當真冤枉我了。”
玉多多之前也算是猜得金藍跟元魍之間的感情,再見金藍這幅失魂落魄的急切模樣,自然知她心情,這時也忍不住了,喊了過去:“你什麼也沒做,那人怎麼會是那副鬼樣子?敢做不敢認,你這紅樓樓主,也不過就是縮頭烏龜一隻!”
血無衣一眼疾厲掃來,即使有白霧遮住視線,玉多多依舊能夠感受到如同被利箭穿過的恐懼,瞬間百孔千瘡。
不由得渾身一個哆嗦,咬着牙狠狠挺住纔不至於轉身就落荒而逃。
玉多多再一次感覺到,這個人,太危險,太可怕!
半晌,血無衣才慢聲道:“我跟金藍說話,哪裡容你插嘴的份?!”揮一把袖子,內勁竟化虛爲實,如鐮刀一般,劃破霧氣,劃過長空,朝玉多多砍來。
等玉多多察覺時,那刀樣內勁已經飛至了自己眼前,眼看就要割喉而過。
玉多多瞪大了眼,腦中一片空白,只道此命休矣。
卻見一把銀勺擋至自己跟前。
“啪”一聲脆響,厚質銀勺竟也飛裂了出去。
只是這一阻隔,倒是隔斷了那股內勁,四散了開來。
等打到玉多多身上之時,雖然也還是割裂了衣裳皮肉,但到底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可能再傷及到性命。
“轟”一聲,這邊兩人均被後勁氣波推出去好遠。
金藍吐出口血,扔了手中勺子碎柄,起身擋在玉多多身前:“血無衣,你積點德吧。你要整要治衝我來,跟她沒關係。”
血無衣盯了金藍半晌,纔開口:“既然你爲她求情了,那我今天就放過她。但是今天這麼好的日子,這裡必須死一個人,我不殺她,那死的,只有我手中這個了。”
金藍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心急如焚,偏偏一切都被血無衣算得天衣無縫
。她不逃便罷。逃了,反而輸得更加徹底。不僅跑不出血無衣的禁錮,還只得眼睜睜看着對面一切的發生,自己卻無能爲力。
血無衣驀然輕笑,迴盪在山谷間,偏偏有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其實,說到底,我也是在幫他。金藍,你從哪個地方認識的這麼可愛的小鬼,居然妄圖學了我的內功心法來對付我?呵呵,我留下來的心法是那麼好學的嗎?如此急功近利,只能落得個氣血逆流、經脈盡斷的下場。既然留下來,也是個廢人了。不如我幫他就此了結性命,不是更好?”
經脈盡斷!
金藍眸子頓時緊縮,她想起來了,寧古城秘寶除了那些金子,還有一本內功秘籍!
那也是血無衣留下來的啊!
小四那日受了打擊之後必定也是記起了這本內功心法,玉多多說他把自己關在房中一月定是在修煉此功。
但是,血無衣會乖乖留下這麼好的東西下來?
她不相信!
金藍壓了半天,才讓自己的聲音勉強平靜下來:“你……對那秘籍動過什麼手腳?”
血無衣悠閒道:“其實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把心法逆着抄了一遍,做個試驗,看看倒着練,會有什麼結果。”再瞧瞧手中那人,“嘖嘖”兩聲,“事實證明,倒着練效果果然不行啊。”
玉多多瞪大了眼,再次對這人的變態程度認識提上了一個新的高度:那黑臉小四現在的慘狀竟是這血無衣一個無聊的試驗所致?
血無衣提着昏迷的元魍舉至山際中間,下面是茫茫白霧,看不見底。
毫無生氣的身子在空中搖搖欲墜。
金藍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聲音再也壓不住了,已然變了個調兒:“你放他下來……我不逃了,我再也不逃了……我這輩子,下輩子永遠留在你身邊……你只要放他下來……”
血無衣聲音輕鬆答應:“好!這是你說的,我這就放他下去。”
下一秒,手鬆人落——
他確實放了手!
把人放到了萬丈深崖!
金藍瞳孔驀然放大,只覺胸悶難耐,張口,一團心血噴了出來……
133神毀世界
歷歷往事,如電影般,回放在金藍眼前。
小四的苦難,小四的努力,小四的堅韌。
小四爲她受的杖刑,小四劃在臉上的兩刀,小四刺在心口的四記,小四差點砍斷的手臂。
喜歡半夜跑到她牀上,鑽進她懷裡,趴在她胸口的小四
。
不過少年卻已經白髮的小四。
明明什麼都不會做卻爲她洗手做羹湯的小四。
從小就說長大要娶她的小四。
跳到流沙坑裡緊緊護住她的小四!
她這才驚覺,這一世的時間,竟全奉送給了這個小孩。並且,在她心底,早就打算,這後半輩子,亦要跟這個她養大的孩子共同度過。
她浮萍般的兩世,唯一的願望不過就是尋找一個家。而這個願望,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達成。
她以爲這一生,還很長。她還有很多時間慢慢思考自己的感情對錯——卻在這一刻,理得一清二楚。
她喜歡小孩,也許是由憐生愛,也許是月老牽錯了紅線,她對小孩的感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質,即使自己察覺了,心底裡卻不願意收斂。
看上去似乎是她在寵着小孩,實際上小孩事事都在寵着她。
她這兩世,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過。
她也許就是沉浸在這莫名的依賴跟寵溺中不可自拔,也不願意自拔……
玉多多說什麼來着?
珍惜眼前人。
她當那不過是老掉牙的勸誡,現在想來,竟是如此痛徹心扉。
原來人生,可以很長,就像她看着小四往下落的瞬間,每一秒都是一個世紀;人生,也可以很短,就像她跟小四相處的每一個年頭,一轉即逝。
她突然覺得身子好重,腿好沉,邁不動步子,低頭看看,竟發現玉多多使勁抱着自己的大腿,不讓她走。
就連始皇小老虎也使勁扒着她的手臂。
她奇怪道:“你們做什麼?”
玉多多被金藍臉上驟然的平靜嚇到了,再看看她右手五指已然摳入了自己心口,不禁吞了吞口水,駭然道:“應該我問你要做什麼纔對!”頓了頓,又安慰道,“你別急,小四可能沒有死。你看……”至此處,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看什麼?萬丈皚皚,茫茫白霧,深不見底,死不見屍?
金藍歪着腦袋看了玉多多一會兒,眼神空洞,彷彿穿透了空間,不知看到了什麼景象,突然璀璨一笑,眉眼兒一彎,平凡的臉蛋上竟瞬間比那繁花更耀人眼:“你之前問我,那個創了世界的神,後來怎麼樣了,對吧?”
玉多多被她突來一語驚得腦子轉不過彎來,訥訥答道:“對,我問過……不對,我現在並不想聽這個故事。你把手放下來……”心口的血溢滿白衣,實在是怵目驚心。
金藍不理她,徑自道:“後來啊,人類惡念增生,慾望、貪婪、罪惡無止無盡
。神看到這一切,後悔了。於是,發下大水,清洗世界,把他創造出來的一切全都又親手毀掉了。”
聲音飄渺,極不真切。
玉多多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卻聽金藍又喃喃道:“我的錯,我貪心了,我不該在有了家人之後還多生妄想……”身子搖搖晃晃,眼神恍恍惚惚。
玉多多頓時察覺,驚叫:“喂!你怎麼了?”
金藍閉上了眼睛:“我好累,好睏。別吵……”
身子軟軟跌了下來。
紅衣一閃,長臂一彎,疾空而來的少年輕輕接住了她。
玉多多紅着眼擡頭:“血無衣,你會遭報應的!”
血無衣低眸看了金藍半晌,才微笑擡眼,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爲了追上她,我花了幾百年時間。如果這都有報應,那麼,我等着。”
134六親不認
今年的秋老虎來得比較晚,九月中旬了,才姍姍來報道。
即使是秋天了,回熱的天氣依舊令人心煩氣躁。
玉多多看着前面逢人就打招呼的金藍,心裡火氣更大。
劉全端着藥,尋了過來:“玉姑娘,你怎麼能讓我們家姑娘出來曬這麼大的太陽呢?”話裡責怪意味甚濃。 шωш✿тт kдn✿c○
他跟趙小才,亦在元魍出事第二天就被血無衣擄了過來。
自家主子的事,他也聽玉多多說了。
當時,他當真有如雷劈頂上。
他想過爲元魍報仇,可是即使讓他拿了大刀,無人阻擋,他也沒傷得了血無衣一分一毫,反而被那人跟貓戲老鼠一般耍得團團轉。
血無衣掐着他的脖子說:“我不殺你。但是你若再有下一次,我就砍那趙小才一條胳膊;第三次,我就砍他一條腿。你這一刀一刀,我就還到他身上。反正,他也是我們紅樓所要緝殺的對象。”
看着被人刀架脖子上明明眼裡蓄滿了淚水偏偏倔強得不肯哭出來的小孩,劉全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元魍,於是,他屈服了。
實力擺在那裡,他就算再練一百年,都奈何不了這紅衣變態。
這大仇,註定報不了。
只能多搭進無辜的人命。
何況,他還要照顧金藍。他要代替四殿下保護好金藍。
玉多多回頭看看這個初見時還一臉陽光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青年幾天時間竟似老成了十歲,不禁嘆氣:“她要出來,我還能攔得住?”
她同樣是被血無衣囚住來照顧金藍的人
。
當時山峰上血無衣是怎麼說的?
他說:“看在你替金藍說那番話的份上,你可以不死。”
丫的,那變態還真當自己是神了不成?誰生誰死還需要聽他的掌控?
雖然他真的強到不像人!(‵′)凸
劉全想了想,也是。金藍想做的事,還真的攔不住。尤其是現在,她“六親都不認”的情況下。
他低聲問道:“我家姑娘今兒起來,還是那個樣子?”
玉多多撇撇嘴:“嗯。這都好幾天了,每天起來反應不帶一點兒變化的,連表情都一模一樣。第一句一定是問,姑娘,你在拍古裝戲嗎?話說,這古裝戲到底是什麼東西?”
自從那日山頂,金藍昏死過去,七日後才醒來。
玉多多幾個當她定會又傷心欲絕,準備了一肚子安慰的話,沒想到她一覺醒來,眼中竟是清澈無比,笑容更是自然親切。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把所有人都忘掉了一樣。
準確得說,她還記得血無衣。
只不過,就算這一點,也古怪萬分。
因爲當時,她歪着腦袋打量了血無衣好久,纔不可置信道:“血老大,你返老還童了?”
雖然玉多多也覺得以那血無衣的功力,確實應該算得上老妖怪了。不過,她也不過隨便胡亂想一想。可金藍問那話的語氣,卻是認真無比,讓她不得不懷疑血無衣確實如此了。
說金藍失憶,卻不盡然如此。
因爲明明第一天告訴了她他們的名字,告訴了她現在的處境,第二天醒來,她照樣誰都不認識,什麼都不知道。
似乎金藍的記憶,停留在了某一個時間點。
第二天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這樣不對勁的情況。
血無衣問她今天是什麼時候。
她總會跟看怪物一樣盯着其他人,然後回答:“九月初六。”
血無衣再問:“几几年?”
金藍就會嘴角抽搐:“2012。”
玉多多跟劉全總是想不明白,2012是什麼年代?哪個朝代的年代?
倒是血無衣,若有所思得走了,直至今日,沒再在金藍跟前露過面。
不遠處,跟紅樓衆人一一打過招呼的金藍轉過臉來,笑眯眯得走了過來:“還有你啊,也沒見過。叫什麼名字?”
劉全左右看看,確實是在叫自己沒錯。雖然連續幾天都是如此了,但他還是不習慣
。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家人突然就不認識自己了,心裡實在是不好受。
他強自掛上笑容:“姑娘,我是劉全。”
金藍挑挑眉,笑道:“你跟和珅家那個劉全有什麼關係?難道這不是拍戲,我不在華國了,而是回到了清朝?”
每天必備對話之一!
劉全淚流滿面:和珅到底是誰?華國、清朝又是哪個朝代啊?她家姑娘的腦子難道是被撞過撞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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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wwamgwamg童鞋滴票票!偶耐你哇!麼麼~
寫這一章寫得偶好壓抑嗷嗷嗷嗷嗷嗷!偶淚點低,想到那場景,偶就先哭一場…內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