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問:“你那個時代的戰士,是如何戰鬥的?”
“我那個時代的戰士?”
薩貝利亞愣了幾秒。
“難道現在沒有戰士了?就連麥卡拉山區也沒有了?”
“薩貝利亞大人,是這樣的……”
利努穆連忙飛快地解釋了一遍。
聽完後薩貝利亞露出一種難以言述的表情。
震驚、感慨、譏諷,以及惋惜。
“我那個時代,很少有人選擇成爲一名戰士,因爲那條路太難了。”
薩貝利亞緩緩說道:
“如果說法師是掌握所有施法技巧的大師,那麼戰士就是掌握所有戰鬥技巧的大師。
“任何非施法職業者從見習期到五級之前,都會按照戰士標準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的強度訓練。
“換句話說,戰士在基礎期的訓練量至少是其他職業的三倍,麥卡拉大公麾下的戰士更狠,據說是六倍甚至七倍。”
“他們都在練什麼?”海涅不禁問。
薩貝利亞:“讓自己的血肉之軀適應能量特性,那畢竟是他們唯一的‘武器’。
“一般而言,新人都會選擇風、土和火這三種元素作爲入門。
“其中風代表速度,土代表力量,火則代表情緒控制,且三者之間沒有太大的衝突。
“對自己要求更高的戰士,會選擇一對相反的元素,比如水和火,聖光和暗影。
“這固然更難,但打下的基礎也更加牢靠。
“對能量的適應即代表了控制力和對應的抗性,因此戰士追求的是在任何極端場合下、面對任何對手都能保持最頂尖的戰鬥力。
“他們既要學會利用這些能量,也要學會抵擋它們。”
真就是全屬性戰士?
海涅大爲震驚。
他隱隱產生了一種明悟。
即戰士和法師其實是一個路數。
只不過法爺們找到了一條標準化流程,甚至將其工業化。
而戰士顯然沒有,所以沒落至今。
“那其他職業呢?五級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問。
“五級以後……”
薩貝利亞嘆了口氣。
“五級以後,戰士還是戰士,適應性訓練是要堅持一輩子的事,所以我說這條路太苦了。
“因爲苦,所以就有了捷徑。
“只要徹底擁抱某種能量,比如風,比如土,比如聖光和暗影。
“只要獻上信仰,你就能解脫。
“一旦讓它浸潤你的靈魂,伱的適應性便會巨幅提高,之後還會隨着靈魂強度一起成長。
“一個疾風獵人五級之前只是能操控輕風輔助自己,而五級之後,他就是風的一部分。
“他能聽到風的喜怒哀樂,是咆哮還是呢喃,是溫情還是暴躁……於是他就能更專注於戰鬥,不用費心去操控能量,甚至能影響環境。”
他看向神色凝重的利努穆。
“想必你也已經聽過草木之聲了吧?”
木精靈點點頭:“是的,我能傾聽到它們的心聲。”
“哦,看樣子你還沒有厭倦。”
薩貝利亞扯了扯嘴角:
“就是這樣,無法拒絕,無從阻擋,從最初的欣喜到最後的折磨,隨着你越來越強,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直到死亡讓你解脫。這也許就是走捷徑的代價。”
圖巴忍不住駁斥道:“大地之母並未索取我的靈魂,我卻也能聽到她的聲音,這難道不是祈禱得到的迴應嗎?怎麼能是折磨呢?”
“你是鷹銜山的圖騰師吧?”薩貝利亞打量他。
“是。”
“你有沒有感覺到麥卡拉山區和鷹銜山的不同?”
圖巴一時默然。
“看來你也感受到了,因爲這裡還沒有歸屬。”
薩貝利亞回答道:“不過這個原因是我猜的,巴里說他在北方能感受到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憤怒和狂熱,在這裡則心靈安靜,這是同一個道理。
“讓靈魂浸染能量的人死了以後會在能量中留下些什麼,就像溶解在水中的死魚。
“隨着時間越來越久,人越來越多,水質總會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又會同化活在水中的其他魚。
“但這裡不同,這裡的人還保留着自己的靈魂,這裡的能量很純淨,這裡的水很乾淨。
“也許這就是他們淪落成如今這樣的原因吧。”
他譏諷地笑笑:“比起獻祭自己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那樣日復一日的練習實在不可理喻,或許只有腦子一根筋的傻子纔會堅持吧。”
他說完後,四周一片安靜。在場的人,無論是到沒到五級,無論之前對能量的理解是怎樣,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那些原本天經地義的認知也受到了挑戰。
誰能想到,晉升居然是一種獻祭……強大的力量竟然也是負擔。
薩貝利亞沒說出口的是,在他那個年代,這些話雖然也是禁忌,但不會被審判。
而現在,這要是說出去絕對會被視爲異端。
不同的地區還有不同的審判方法。
海涅倒是最沒感覺的那個,雖然他也皺着眉。
他在頭疼要怎麼處理戰士的問題。
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
簡簡單單地無解。
過去的路都這麼崎嶇,何況現在知識斷絕後要從頭開始摸索呢?
頭疼……
他決定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
大不了用浮空城創死奎爾庫斯!
“枯萎之痕呢?”他問。
薩貝利亞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奎爾庫斯也逃到了這裡,過去這麼多年,後來的事誰知道呢。
“你們之前說的卡厄娜是腐心沼澤的一種魔蟲,想必奎爾庫斯在那裡潛伏了許多年。
“不出意外的話,你們還會遇到曼緹斯、烏內克,甚至是荊棘女王……”
聽到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絳露的眼神動了動。
她的妹妹黛琳就是在多年以前被寄生成了荊棘女王。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說完後,薩貝利亞笑笑:“不過如果你把奎爾庫斯抓了過來,我倒是可以和他聊聊。”
見他沒了東西,海涅就準備讓他回去。
薩貝利亞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山洞裡恢復安靜,海涅和衆人簡單總結後就準備離開。
他抓起裝着“大破”狀態夏老師的包裹,準備回魚塘好好修一修。
利努穆忽然跟了出來,小聲道:
“大人,薩貝利亞大人他在裡面……”
“他在裡面被一個叫阿奎拉里亞的精靈整天痛揍,過着慘無人道且沒有尊嚴的生活。”
海涅回答道。
利努穆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海涅會這麼直白。
“你是不是認爲我應該善待他,起碼因爲這次配合?”海涅反問。
“我…我是這麼認爲。”
海涅:“你的邏輯是:他之前不聽話,所以捱了打,現在他聽話了,就要我停止——你認爲我是在訓狗嗎?”
“不,大人,我沒有這個意思……”
“有一個叫阿奎拉里亞(大雄)的精靈,你多半不知道這個人。”
海涅繼續道:
“他是當初襲擊這裡的夜精靈,也是這裡面的第一個住戶。
“與薩貝利亞同期進去的還有五個人,但是都沒有手腳,只剩一顆腦袋。
“那傢伙興奮地和每個人打招呼,準備給他們造房子——給那些只剩腦袋的傢伙。
“可當他走到薩貝利亞面前,你猜叢林之風怎麼迴應這份善意的?”
利努穆笑得有些勉強。
這還用想嗎……
在薩貝利亞看來,那種弱者都不配與他交談。
海涅:“所以你看,這是他內心的叢林法則,強者擁有尊嚴,弱者只能忍受。
“於是我貫徹了他的原則,只不過讓他成了那個弱者,他爲什麼不能忍受呢?”
木精靈張了張嘴,他完全說不出反駁的話。
沉默片刻。
“那還有挽回的餘地嗎?”他問。
“當然有。”海涅笑笑:“要麼他繼續做一個硬骨頭,頑固的讓阿奎拉里亞都下不去手。
“要麼,他像那個平凡的精靈一樣認清現狀,放下固執和傲慢融入這裡。
“無論哪一種,他都會贏得我的尊重。
“可如果他既看不清,又放不下,活在痛苦和憎恨的雙重摺磨中……
“恕我直言,這都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