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據點的路上,海涅詢問了三人這次“外出打野”的收穫。
在捉羊的幫助下,三人聯手組織出一篇十分通順的作文,由夏老師打字來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整個戰鬥過程。
同時,海涅也聽到了衛殿鳶私下向其他人闡述的真實想法。
事實上東北人不是毫無目的地“打野”。
而是在聽惠惠提到過“章魚哥”之後就動了念頭。
所以他向薩總含糊地提問,由薩總來提出解決方案——劍指寂靜崗哨。
之所以繞一圈,是因爲衛哥以前沒去過這個副本。
所以,直接喊兄弟帶吧他不好意思開口,不喊吧就顯得很蠢,等於衝進去送。
還好薩總很配合,張嘴就是“要整就整個大的”,這才讓對話進行了下去。
聽到這些,海涅不禁感慨衛哥是真悶騷,但也是真坦誠,這會兒就大大方方地直說了。
衛殿鳶的大體思路是這樣的:
既然海涅把魂火從他們腦袋裡抽出去就能讓他們睡覺,那是不是同類型的法術也能奏效?
如果能製作類似的技能卡讓他們學會,是不是就能“自己入睡”了?
而好巧不巧,章魚哥這種奇獸恰好擅長這類法術。
放逐術只是其中之一,此外還有靈魂榨取,靈魂吮吸之類。
就像海涅想辦法讓他們學技能一樣,他也在想辦法給海涅上強度。
“給我給壓力可還行。”
海涅不禁想道。
不過這隻鮮活的章魚哥的確來得恰到好處。
剛好能填補他在淨化了靈燼馬以後的研究空白。
隨着這匹幽靈馬在魚塘充滿了電,它就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
它對自己更親近,也不再重複“累/困/餓”一類的話。
但對於指令的反饋也變得混沌。
是一種靈智未開的混沌。
無論是讓它跑,讓它飛,還是讓它呆在原地不動,它都只有一個迴應。
“好呀~好呀~”
雖說接下來也會照做吧,但之前的臺詞反而沒了……
不過沒了也是好事,海涅明顯感覺到它沒那麼痛苦了。
這也符合巴里對低級元素生物的定義。
總之都是好事。
海涅姑且認爲它具備成長性,也許自己要像訓練小貓小狗一樣訓練它。
又或者,需要通過提高它的“能量層級”來提高知性。
這就是新的知識盲區了。
所以萊耶薩波的到來就十分雪中送炭。
光是它的“奇獸”身份就充滿了謎團。
不僅如此,它竟然還能將人的精神力轉化成充能石。
這一點也足以爲海涅將一些碎片的知識串聯起來。
……
返回據點,迎接一行人的是值夜的託德。
這傢伙自從和那個叫莉莉的精靈斥候好上以後,就賴在據點不走了。
“大人!”
託德從樹上跳下來,興奮地看了眼薩總。
“看來您找到薩教官他們了,我就說他們不會有事的!”
“是啊,多虧你眼尖,否則我都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海涅拍了拍託德的肩:“下次盯緊點,發現異常早點告訴我。”
託德還沒來得及答應,就感覺有好幾道殺氣滿滿的感知鎖定了自己。
他頓覺壓力山大,冷汗浸溼了後背。
海涅回頭瞪了哥幾個一眼。
然後笑道:“哈哈,開個玩笑,我會教育他們的。”
他把看上去愣頭愣腦的甘姆交給了他。
“這是他們救下來的精靈,不會說通用語,帶回去影響不好,就先留在你這裡。”
託德點點頭。
第二場通用語考試在即,帶回去影響確實不太好。
海涅:“另外,由你來教他說通用語。他的腦子有些問題,學東西可能會比較慢,伱要有心理準備。”
託德立即挺起胸膛:“保證完成任務。”
“加油,我很很看好你。”
海涅笑眯眯地望着這個自信的少年。
慢慢教吧,這可是章魚哥認證過的沒腦子。
…
目送海涅帶着骷髏離開,託德這才鬆了口氣。
被幾個大佬鎖定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他看向甘姆,發現這傢伙正盯着某處空氣發呆。
“你在看什麼?”他用精靈語問。
“有一兩隻螢火蟲。”
甘姆撓了撓光禿禿的腦袋。
“以前怎麼沒見過這種銀色的蟲子……”
“螢火蟲?”
託德狐疑地看向前方,結果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學習鷹眼術也有一段時間了,雖然薩教官罵他蠢,教不會(自己),但託德自己感覺倒是蠻好。
也許他腦袋真的有問題。
託德這麼想道。
……
角鬥場法陣。
海涅將章魚哥放在了上面。
雖然是被放逐的狀態,但絲毫不影響元靈士兵氣勢洶洶地圍着它。
在亡者之瞳下,章魚哥是灰色的。
嚴格來說,彷彿是一縷縷銀色與黑色的絲線交織成這樣一隻古怪的生物。
以海涅如今的元靈親和根本無法深入觀測它。
“解開放逐術吧。”海涅說道。
於是,一個由黑色字母組成的熊熊燃燒的大逼兜抽在章魚哥臉上。
它從放逐狀態解除,黑漆漆的眼珠轉動着打量四周。
眼裡閃爍着警惕和畏懼。
很好,是識大體的智慧生物。
海涅:“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希望你能配合。”
章魚哥和它的子嗣吃掉了那麼多精靈的腦子,語言不構成障礙。
聽到海涅這樣說,它的口器張合,周圍的空氣嗡嗡震動。
聲音還自帶混響。
它發出一串低沉的笑聲,眼神也十分輕蔑。
但看到衛殿鳶杖尖的放逐術光芒後,才稍微收斂。
“無知者喚我爲萊耶薩波,來自你們毫不知曉的虛空。”
海涅聽得一愣。
竟然沒有“我是xx的僕從”之類的話,意思是虛空沒有勢力之類?
“虛空是什麼地方?”他問。
章魚哥緩慢但傲然開口:“是你們無法觀測、無法企及的神秘之地,是物質和能量之外的無垠空間,是一切無法平息的混亂、罪孽和痛苦的歸宿。”
“既然是物質和能量之外,又爲什麼會誕生你們?”
“呵呵……”
章魚哥陰惻惻地笑了兩聲。
“憑你們的智慧根本無法理解更偉大的存在方式……
“我是混亂意念的聚合物,一旦裂隙打開,我就會尋找合適的宿主,藉由其不斷膨脹的慾念構築自身。
“換句話說,我沒有形體,也沒有存在。”
海涅聽得直皺眉。
這是什麼說法?
…
薩總:“媽的,一句話兩個生僻詞,欺負兄弟沒文化是吧?”
捉羊:“它說自己沒形體,像一顆種子,紮根在宿主身上才長成了這b樣。這話有問題嗎,衛哥?”
衛殿鳶:“沒啥毛病,這玩意兒除非是學了奇獸統御,有常駐的僕從,不然就是開個門隨機刷怪,出一隻扣一點精神力。
“有時候出來個大的,邁出一條腿來就把人抽乾了,所以機制老傻嗶了,但就是嘎嘎猛。
“你擱那一頓計算操作走位,別人從門裡召出來個‘開門人’,然後它開門再拉開門人,左腳踩右腳直接上天了。”
夏老師疑惑道:“不對呀衛哥,你不是不玩裂隙術嘛,怎麼這麼瞭解?”
衛殿鳶:“那我總得知道自己被啥玩意兒贏了吧。”
…看來它沒有撒謊。
海涅若有所思。
他拿出一塊充能石。
“這東西對你有什麼用?你是怎麼得到它的?”
“獲取並積攢它是一種本能,方法也是如此……我生來就有,以你們的智慧根本無從理解。”
章魚哥譏笑道:“你們在做夢時無比虛弱,我只要入侵然後改寫夢境,就能不斷將‘死亡’的概念強加給這些夢境的主人,繼而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海涅不禁疑惑:“那甘姆呢?你爲什麼單獨留下他?”
“呵呵……那個精靈……”
一提到甘姆,章魚哥的語氣有了明顯波動。
“他就像一塊石頭,沒有慾望的石頭。
“在最初的寄生中,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財富的增長中,並因此獲得滿足,大腦被麻痹,渾然不覺我的子嗣早已滲透。
“但他不一樣,他並不在意那些金幣,所以始終警惕,我的子嗣根本找不到寄生的機會。
“後來即使被我強行拉入夢境,他也好像知道那是在做夢,完全無視了我的‘死亡暗示’。”
海涅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心志堅定?”
章魚哥嗤笑:“不,他心智單純,太過於單純,以至於我拿他沒有辦法。
“在那個叫維克多的精靈法師腦中,我看到了大量的慾望。
“他去過維利塔斯。
“他見識了那個繁華的世界,那裡有豐富的物質、強大的力量,種種美好的、但不屬於他的東西。
“所以他無比渴望,因此最早被我寄生。
“但那個叫甘姆的傢伙是個例外,就像我說得,他就是一塊石頭。”
海涅:“這些想法是融合了維克多的記憶後產生的,還是你自己的?”
“這是你問出的第一個有價值的問題。”
章魚哥沉吟片刻。
“你可以把我看作另一個他。”
海涅挑了挑眉。
這算什麼,低配的惡靈嗎?
“你的配合讓我很意外……是因爲繼承了他的人格,所以對於死亡產生了畏懼嗎?”海涅問。
章魚哥卻發出一串明顯的譏笑。
然後捱了衛哥一個大逼兜。
它雖然老實了,但說出來的話依舊狂妄。
“我原本就是意念的聚合物,無所謂生存,又何論死亡?
“即使按照你們對‘死亡’的理解,我也會回到虛空,等待下一次寄生。
“反倒是你們,災難將近了。
“虛空的慾望正在膨脹,罪孽的慾念已經近乎盈滿,只需要一個契機,災難就會像洪水一樣淹沒這個世界。
“也許未來你的掙扎也會出現在我的意念之中。”
它不屑地吐出一串泡泡。
“你可以動手了。”
海涅平靜地讓元靈士兵動手。
然而這回事情的進展沒有想象中順利。
它身上的黑色絲線阻礙了元靈士兵的進攻。
“呵呵呵呵……試圖剝離我的靈魂嗎?無知而渺小的存在……”
萊耶薩波先是被無形的攻擊嚇了一跳。
隨後見自己防住了,立即發出狂妄的笑。
直到海涅拿出一盞射能燈。
柔和的白光打在它身上,在亡者之瞳下,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離。
章魚哥終於慌了。
“不,你不能,你……啊啊啊啊!”
它身上的紫色被剝離,逸散在空中。
海涅感覺指環微微發燙,便召出了幽靈馬。
馬兒歡快地甩着舌頭,將這些東西全部捲了進去。
這樣子就像當初小小薩在吸收薩貝利亞身上剝離的風屬性能量一樣。
很快,章魚哥被剝了個乾淨。
它只剩原來的三分之一大小,通體呈現透明的銀色,看着可愛多了。
海涅帶着它一起進入了角鬥場。
…
幾天沒來,這裡又多了幾棟房子。
而且隨着時間推移,那些原本渾渾噩噩的戒靈都變得活躍起來。
除了凱蒂依舊話少之外,飛行戒指、護盾戒指、束縛戒指的戒靈都像極了錢多多。
他們沒事兒就在空地上表演“野蜂飛舞”,胡亂划着八字。
大雄儼然成了這裡的管理者。
一見到“新用戶”,立即迎了上來。
“你好,我是這裡的管理者,神明的僕人,我叫阿奎拉里亞,你怎麼稱呼?你長得挺別緻啊!”
章魚哥還在懵圈。
饒是他消化了那麼多人的記憶,也沒見過這種地方……
但它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自己回不去了……
回不去虛空了!!
這時,一個不常出現的聲音響起。
“萊耶薩波?”
竟是薩貝利亞。
他盯着面前的章魚,然後擡頭望天。
“你從哪裡搞的這東西?”
海涅好奇:“你認識它?”
“認識?我的確認識這種生物,矮人給它起的名字,意思是‘多足的鼻涕蟲’。”
“你是說這種生物就叫‘萊耶薩波’?”
薩貝利亞皺眉:“不然呢?”
沒等海涅繼續問,章魚哥就瘋了似的開始攻擊視野裡的靈魂體。
“你們都得死!!!”
一道道白光如毛線似的連接在這些漂浮的“腦袋”和人身上。
然後猛吸!
戒靈幾乎一瞬間就被吸力拉成了線條,大雄和薩貝利亞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形變。
然而,當這些拉成銀絲的靈魂被章魚哥吸過去之後,卻無法和它融合……
短暫的僵持後,就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大雄這才反應過來,上來就是一巴掌。
“都死了還兇性不改,我看你就是欠打!”
“不……不可能!”
章魚哥一邊躲避一邊繼續攻擊大雄。
可是這裡的每個靈魂體狀態都已固定,除非海涅親自改參數,否則壓根不會發生變化。
所以它的任何攻擊都無法奏效。
海涅乾脆叫停了大雄,讓他站着給章魚哥吸。
後者不信邪,繼續猛嘬。
大雄的下半身都被拉成了一條線,像阿拉丁神燈似的。
但無論怎樣就是不消失。
“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是什麼人!?”
章魚哥對着天空亂喊亂叫。
“你別嚷嚷了,這裡是死後的神國,我們是神明邀請來的客人。”
大雄耐心地解釋道:“不管你生前是什麼,來了這裡就要友好相處。
“看到那邊那個精靈了嗎?他本來還挺橫,但被我修理過之後就老實多了。
“我勸你也看開一點,死都死了,別那麼暴躁。”
章魚哥盯着面前的精靈。
這種貨色放在外面他看都不看一眼,現在卻一本正經地教育起它來……
它雖然無懼生死,卻繼承了精靈法師的傲慢。
作爲繼承人格的代價,現在正在被傲慢折磨。
“啊啊啊——”
它又開始吸人了。
海涅靜靜感受着這股力量的運行軌跡。
這不同於以往的任何技能,不涉及特殊能量,而是對角鬥場裡元靈的調度。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全新的通靈術。
很顯然,這下睡袋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