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這些沉甸甸的金子非常好使。
在得知了贊羅高原的歷史後，海涅對這裡的人和經濟狀況有了一個簡單的心理預估。
在魔網的快捷幫助下，這裡曾經繁榮過。
甚至一度出現了紙幣。
其他國家也有紙幣，以精靈爲例，當初海涅就見過“古樹葉”這種東西。
輕盈的幾片魔法葉子就代表上百金幣，輕便可靠，還自帶防僞。
然而，魔網的存在加速激化了種族矛盾，贊羅人與獸人共築的社會洗牌。
魔網被毀，氏族割據。
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過去的一般等價物就失去了信用。
再加上這裡沒有魔網，獅王的虛空囊貿易無法進駐，導致整體貿易效率低下，貿易方式也開起了倒車。
於是，重回貴金屬交易。
尤其是黃金，它在其他國家也具備購買力，就成了真正的硬通貨。
而巧了嘛不是，在麥卡拉山區領主府的庫房裡，恰好就有一堆無法出手的金幣在吃灰。
那是來自金牙的饋贈。
包括但不限於大量金子、充能石、稀有金屬材料、收藏品等等。
後兩者需要市場才能流通。
而隨着海涅意識到了充能石的由來和作用，這些東西他是一點都不捨得亂用。
這可是能源。
儲備能源從來都不會有錯。
於是，始終落灰的金幣在這種地方就最大限度地發揮了作用。
而高原上貿易手段原始、效率低下也有好處。
利好海涅這樣的普通人。
這就像在打csgo，當大家都是低延遲時，菜雞毫無遊戲體驗。
渾身破綻，露頭就死。
在高手眼裡萌新比起機器人還不如。
但像贊羅高原這樣的高延遲地區，三四位數，服務器的ping都紅了。
這時高手受到的干擾要遠遠大於菜雞。
所以僅憑上輩子從互聯網上學雜了的知識，海涅也能勉強操作。
畢竟錢多多和西蒙都在維利塔斯呢，沒有人幫他。
在這樣的理念下，第一次金錢攻勢初見成效。
眼前這些贊羅人很快便決定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當然，所謂“讓亞瑟做族長”只是一個“拆屋”的小把戲。
儘管他很強大，還得到了族長的武器，還疑似是贊羅人才擁有的職業祖靈戰士。
但是，他畢竟是一個空降的異族人。
這些贊羅人再怎麼心大，也不可能接受。
一方面是不信任。
另一方面，假如過了幾天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怎麼辦？
所以，談判很快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各退一步。
最終，出人意料的是，法卡斯成爲了族長。
這竟然成了雙方都滿意的最好結果。
如果亞瑟不走，那他始終是站在族長背後的男人，假如強敵侵略，他要站出來保護氏族。
如果亞瑟走了，那麼以贊羅人的忤逆精神，法卡斯也得把族長之位交出來。
橫豎都不虧，這比什麼空降的異族人要合理多了。
而這，也是海涅所希望的。
在這之後，就是講故事環節了。
…
“……想必諸位都看到了，案發時，哈塔爾祭司先前往了集市，然後慘遭殺害。
“隨後烏爾薩族長悲痛欲絕，這纔出現在集市上，與神秘對手交戰，最後胸口破開一個大洞，慘死當場。
“換句話說，殺死他們兩個的是同一人，而兇手卻神秘消失了，還帶走了烏爾薩族長的武器。
“而現在，武器被來自麥卡拉山區的亞瑟先生帶回，所以兇手去了哪兒？”
法卡斯問。
他用真誠的目光掃過所有人。
如果說最初他只是在背臺詞，但現在看到他們眼中的思索和驚異……
他忽然有點上癮了。
這種愚弄別人的快樂……好像也挺帶感的。
再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成了族長，好像更帶感了。
“麥卡拉山區？”有人試探着答道。
“對。”
法卡斯點頭：“兇手回到了麥卡拉山區，他叫羅伊德·吉蒂勒。”
“吉蒂勒？”
人羣中有人驚呼。
“怎麼了？這個姓氏有問題嗎？”
“你不知道嗎，北方佬的神殿裡，吉蒂勒可是個大姓！”
“又是北方佬？原來他們早就染指麥卡拉山區了！？”
“我倒是聽說過什麼莊園的鬧鬼笑話……”
“難道這兩個吉蒂勒是一家？”
一些細思極恐的想法開始蔓延。
麥卡拉山區的封鎖是單向的，所以山區內的情形以各種笑談的形式傳向四境。
現在，這些往日的零散情報都被想象力串聯了起來。
“是的，羅伊德·吉蒂勒就來自你們所想的那個姓氏，吉蒂勒們在麥卡拉山區甚至有一座莊園！”
法卡斯的聲音蓋過了小聲議論。
他繼續大聲道：
“諸位前不久想必都聽說過吧，山區的埋骨地學院被從天而降的聖光燒成了白地。
“是的，這毫無疑問是黃金之民的勾當，而埋骨地正是吉蒂勒們在北方佬的授意下進行的擴張！
“黃金之民之所以敢這麼肆意妄爲，自然少不了翠葉庭的尖耳朵的站隊和暗中幫助。
“再加上南邊的柯努人與矮人暗中勾結，將大量優質原木以低廉的價格賣到鷹銜山……
“伱們應當懂我在說什麼。”
立即有人憤怒地站起來：
“你是說，只有我們在像個傻子一樣地遵守四國公約？？”
這句話幾乎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畢竟法卡斯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
“顯而易見。”
法卡斯繃不住地笑了。
他們居然都信了……
但他的笑在別人看來就成了自嘲。
沒等他們繼續猜測，法卡斯就繼續道：
“但是，我們都知道，那裡還有一個領主府……是的，一個像是囚犯一樣被封鎖的領主府。
“然而那位領主喬治是個有抱負的人，他想改變這一切！
“如你們所見，亞瑟先生就來自領主府，而他手上的武器，則是領主府出兵蕩平了吉蒂勒莊園之後繳獲的戰利品！
“我所知道的這一切，都來自淪爲階下囚的羅伊德·吉蒂勒。
“換句話說，是山區的人類領主替烏爾薩族長，替我們報了仇！”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現場的人紛紛震驚。
短暫的沉寂後，有人忍不住問：
“那位喬治領主是什麼意思？我們明明入侵了他們，他還能……他這也太高尚了吧？”
“因爲這次入侵本身就是一個陰謀！他不忍看到陰謀得逞！”
到了給自己身上潑髒水時，法卡斯的心臟隱隱作痛。
但他的這副樣子在別人看來就有些“痛心疾首”了。
“這是可惡的吉蒂勒親口承認的，他暗中控制祭司，曲解了神諭。
“「遠古的聖地在呼喚它的長子」，先祖只是讓我們‘回家’，沒讓我們打回去啊！
“可惡的北方佬是想讓我們消耗彼此的力量，方便他們入侵山區！
“而那位喬治領主說了，我們應當是相互交付後背的戰友，不是敵人！
“領主府的唯一一種超凡職業就是戰士，你們難道不理解這其中深厚且密切的聯繫嗎？”
轟隆——
彷彿有驚雷在每個人頭頂炸響。
一切豁然開朗。
是啊，爲什麼亞瑟能召喚祖靈一樣的東西？
既然贊羅人是聖地的長子，那聖地的原住民可不就是兄弟嗎？
這些人看向亞瑟的眼神頓時不那麼牴觸了。
反而因爲這個淡漠的男人此刻眼神中流露出的悲傷而自責。
——他大概是因爲兄弟的背叛而悲傷吧？這些贊羅人狠狠地共情了。
如今的麥卡拉山區和贊羅高原的確存在諸多相似之處。
四國公約是誰牽頭搞的？
維利塔斯！
贊羅高原如今的敵人是誰？
維利塔斯！
我們都沒有的魔網是誰做的？
維利塔斯！
一種淡淡的、悲壯的同仇敵愾瀰漫在漏風的帳篷裡。
它當然只是一時的感性，不會持久。
但已然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本次談話的基調和氛圍。
就在這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憤怒地站起。
“你放屁！”
正是靈魂祭司哈塔爾的父親。
他用顫抖的手指着法卡斯：
“你說我的兒子曲解了神諭？”
“不，是祭司大人被那個羅伊德蠱惑。”
“我兒子怎麼可能被他蠱惑！”
不用法卡斯回答，就有人譏笑道：“那麼多人都看見了，祭司大人被那傢伙一招就放倒了。”
老頭頓時對他怒目而視，但對方絲毫不退讓。
最終老頭帶着人憤怒地離開了帳篷。
這個小插曲對局勢沒有太多影響。
很快就有人迴歸了現實，皺眉道：“那這筆錢……”
“我說了，這是那位領主大人的誠意，以及投資。”
法卡斯嘆了口氣：“在四國公約的封鎖下，他們即使攢下了這些錢，也花不出去啊……”
“唉……”
彷彿自嘲般的嘆息接連響起。
懂。
太懂了。
他們又何嘗不是被虛空囊技術主導的現代貿易封鎖了呢？
此時帳篷的角落裡，夏老師眼看着這羣贊羅人逐漸被忽悠瘸了，甚至關心起了這筆錢會不會對“喬治領主”造成負擔……
他不禁在心中想：
“媽的，海涅真是絕了。”
……
天色漸黑，商討完了如何分配這筆“誠意”的衆人紛紛離開了已經修補完成的帳篷。
卸下僞裝的法卡斯也由衷地鬆了口氣。
雖然累，但是真的爽。
除此之外，他對於那位遠程策劃了這一切的海涅大人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真是難爲他了，能編出來這麼真的假話……
那個故事講完後，其他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
他哪裡知道，海涅根本沒撒太多謊。
他說得基本上都是大實話。
而且他還準備讓這些實話在贊羅高原上擴散開。
就目前這個局面，贊羅人可是最佳盟友。
因爲烏爾薩是暴死的，而不是死於政變，所以他的家眷得到了妥善安置。
法卡斯帶着亞瑟回到了空蕩蕩的“族長”帳篷。
爲了保護他的安全，亞瑟會緊跟着他。
這樣雙方都放心。
剛合上簾子，點亮羊油燈，一行暗紫色的字就飄了出來。
「你表現的不錯」
一起現身的是換了新頭罩的夏老師。
隨着吉蒂勒農場逐漸恢復，第一批溶血麻已經收穫了。
夏老師再也不用擔心這外觀絕版了。
猩紅的面罩下面是抖動的暗紫色魂火，即使對方在表揚自己，法卡斯也有些膽寒。
“謝謝。”他小心道。
夏老師卻是撇下了他，走向自打進來後就坐在火盆旁邊一言不發的亞瑟。
「哥，我好奇他是怎麼說服你的」
「這能問嗎」
他問。
起初海涅讓亞瑟跟着夏老師一起出遠門，戰士哥很堅決地拒絕了。
他要守在領主府。
但海涅遞給了他一頁紙後，亞瑟便答應了。
夏老師很好奇。
而且一想到這個瓜只有自己能吃到，兄弟們想吃都得眼巴巴地求他，這個瓜就更香了！
戰士哥擡頭看了他兩眼，從上衣夾層裡取出一頁紙。
夏老師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着：
「我以先祖的名義起誓，海涅·海因裡奇不會因爲今夜所見的隱秘付出性命代價。
他擁有拒絕的權利，我也不會因爲他的拒絕而怨恨，並在之後以任何形式迫害、驅逐他。
但我堅信，在瞭解情況後，他會加入這項神聖但艱難的事業，與我一起改變這一切。
——領主喬治·亞伯特·賽文」
原來是這樣……
夏老師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是喬治的遺願，所以亞瑟纔會離開。
他默默地把紙條遞回去，但是戰士哥擺了擺手。
“燒了吧。”
夏老師點點頭，把它丟進了火盆。
「我出去執行任務了」
亞瑟：“好。”
……
下午的談話被整理成了幾條簡單易懂的信息，包括但不限於“兇手找到了”，“新族長誕生了”，“新族長很能打”，“我們有錢了”之類的，在鬧市區和族長的武器一起公開宣傳。
於是等到夜色降臨時，混亂了一天的氏族終於平靜了下來。
夏老師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輕而易舉地走進了“貴族區”。
白天那些與會之人基本都住在這裡。
這也是他此行的任務之一。
逛了一圈，沒找到想象中“拉小羣私下密謀”的現象。
這些人都回家造孩子去了，這地方炮火連天的。
“真是民風淳樸……”
他馬不停蹄開始執行第二項任務。
這也是海涅給他佈置的主要任務——找一找所謂“古老神諭”。
「篡奪者終將品嚐自己釀下的惡果」
「遠古的聖地在呼喚它的長子」
這話說得頗有意思。
篡奪者是誰？
贊羅人爲什麼是長子？
爲什麼靈魂祭司會一語道破山區內有五個元靈法陣？
甚至於，他們的喚靈儀式和角鬥場法陣如此相像……
這些都是某遊蕩者的任務。
很快，他就來到了前靈魂祭司的帳篷。
稍微一靠近，他便察覺到了其內的靈魂波動。
以及一句勁爆的對話。
“偉大的吾主，我們的計劃泄露了。”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