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二大爺
海因裡奇舊宅。
自從海涅忙於“領主幕僚”的工作後,這間祖宅就被閒置了。
但今天,它被重新打掃了一遍。
臥室內亮着暖黃色的光,空氣中還殘留着溫熱和濡溼的氣息。
“我開個窗?”
海涅問。
“嗯。”
希婭拉的胳膊從海涅身上挪開,一隻手撐起腦袋,看着他光屁股下牀。
她凝視着海涅的後背,那上面的肌肉線條比之前更緊實了。
“你還在進行戰士訓練嗎?”
“當然。”
海涅推開了窗。
五月初的鄉下,晚間的空氣還帶着幾分涼意,迅速帶走了屋內的燥熱。
“我覺得比起亡靈法師,戰士+通靈師的組合更符合我現在的戰鬥風格。”
其實是升級帶來的屬性提升過於全面,不練反而浪費了。
海涅回到牀上,好奇道:“那位吉蒂勒是什麼來頭,談判都要結束了,他怎麼都沒提到安鬆?”
“德米特里是……用你以前說過的詞來形容,就是安鬆的‘二大爺’。”
“二大爺?”海涅愕然:“那安鬆豈不是更重要了?”
希婭拉搖了搖頭道:“其實影響沒那麼大,畢竟吉蒂勒這一代人才凋敝,誰做族長都一樣。”
她忽然說:“你還記得我的導師凱瑟琳吧?”
“嗯。”
“她的死其實和上一代吉蒂勒有關。”
希婭拉嘆了口氣,眼裡泛起回憶。
“聖殿內部不是鐵板一塊,這是安德烈告訴我的。
“吉蒂勒是當年最早一批倒向聖殿的貴族,此後孱弱的聖殿在吉蒂勒的扶持下逐漸成長爲一個與舊貴族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直至瓦解了原本的王權。
“可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被瓦解的不是貴族階層,而是非吉蒂勒的貴族們。
“他們名義上是聖殿的擁躉,是女神的信徒,可實際上成爲了合法手握實權的貴族,而且是最後的貴族。
“於是,‘侍奉者’應運而生。
“作爲神的僕人,我們與聖殿的聯繫更加緊密,而且從吉蒂勒手裡分走了一大部分實權,成爲了首席祭司權力的延伸。
“吉蒂勒自然不肯坐視這種情況愈演愈烈。
“於是,上一代野心勃勃的吉蒂勒們選中了各方面都完美符合要求的凱瑟琳導師,暗中扶持她從哥德羅城的侍奉者一步步晉升,直至無限接近聖西廷。
“他們幻想着靠這種手段扶植一個屬於己方陣營的‘首席祭司’,最終徹底把控聖殿……”
海涅失笑:“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凱瑟琳其實是詩社的人?”
“嗯。”
希婭拉也感慨道:“他們也許至今都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後悔自己當初選錯了人。”
海涅:“可安德烈說,她是死在貴族的權力鬥爭中……扶持她的人難道不是穆西亞因家族之外的貴族麼?”
“那不過是吉蒂勒們推出來的替罪羊罷了。”希婭拉搖搖頭:“在那之後,安鬆的父輩中就有一大批人前往了灰燼前線,戰死在了那裡,吉蒂勒因此得到了大筆的嘉獎。”
海涅微微皺眉:“如果只是因此就推測出這個結論……”
“當然不是。”希婭拉道:“直到不久前,我的看法都和你一致……但隨着安鬆死在這次遠征中,有人第一時間封鎖了安鬆的冥想室,並從中查到了他與冥界有來往的證據,還要求首席祭司妮刻絲大人徹查吉蒂勒家族。”
海涅心中一凜。
好傢伙,他以爲安鬆當二五仔是瞞着家裡。
怎麼看上去聖殿的吉蒂勒全不正常?
“那個人是德米特里?”他問。
“不,是羅曼·吉蒂勒,德米特里的兄長,一個比德米特里更加可怕的傢伙。兩人都是安鬆的爺爺輩,當年羅曼做族長時,德米特里就如今天這般四處與人協商談判,所以這次纔是他出面一起過來。”
“還真是二大爺……”
海涅喃喃道。
怪不得安鬆死了這麼久,對方半點聲音都沒。
實際上已經在暗中做好了一切。 他都沒來得及拿安鬆是二五仔的證據去告發,這個叫羅曼的老爺子已經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
甚至還表了波忠心。
——我都讓你徹查吉蒂勒家族了,這下總不能說我們和冥界有染了吧?
這反應太快了,辦事太穩了。
真就一點漏洞都不給留。
“怪不得你們這次來隻字不提安鬆,甚至沒有提到那些黑騎士俘虜……”
海涅喃喃道:“安鬆竟然已經被徹底放棄了。”
“是的,吉蒂勒家族已經一口咬定,那只是安鬆的個人行爲,而且是受到冥界的蠱惑。所以這次不是戰爭,也就沒有贖回俘虜的必要。
“那一百多個黑騎士默認死於安鬆·吉蒂勒的私人徵募,他們會得到吉蒂勒家族的補償——這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
希婭拉長嘆一口氣,靠在了海涅懷裡。
她閉上眼,睫毛微微顫動。
“也正是這件事後,我和安德烈都想起了當初凱瑟琳導師那件事。那些吉蒂勒的死,以及後來的嘉獎,更像是吉蒂勒的妥協……他們明明是兇手,卻滿載榮耀地死去,甚至未必死了,有可能還在灰燼前線,以另一重身份舒服地活着。
“我們對此心知肚明,卻無能爲力。
“這便是導師想要反抗的。
“在這個世界,普通人只能被強權和力量愚弄,就像吉蒂勒們這樣。
“她起初的確是亡語者女士的信徒,她堅信死亡是平等的歸宿,一切不公都會歸於塵土。”
海涅不禁問:“後來是什麼改變了她的想法?”
“我不知道,也許是你說過的‘污染’,也許是其他,但她因此接觸到了詩社,才找到了真正的歸宿,一個可以爲之奮鬥一生的理想。”
“難怪你會來這裡教書……”
海涅摟着她,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大部分人一生都在尋找活着的意義,在真正找到之前,這個意義往往是別人賦予的。
希婭拉如此,自己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
自己在找到元靈法陣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離開。
當時他帶着夏羊薩哥仨,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可是他聽到了麥卡拉的結局。
他知道這裡會化爲焦土。
他無法假裝沒聽到,那種自欺欺人的事太滑稽了。
有些路是走着走着才顯現的,就比如現在這樣。
“那伱還打算回去麼?”他問。
他已經知道了詩社派人來保下她這件事,那條赦罪之鏈現在只是一件魔法道具,不再具備監視功能。
只不過希婭拉沒有提及龍島。
倒不是有意隱瞞,而是她擔心那條叫布齊娜的龍有辦法知道是自己泄密。
“當然。”
希婭拉睜開了眼:“我仍然是哥德羅城的侍奉者,至於以後會不會多一重身份,這完全取決於麥卡拉的影響力。”
海涅撇撇嘴:“你這麼說我壓力很大唉……”
“如果我留下來,你的壓力豈不是更大?”
“您說得沒錯,希婭拉老師,學生正處在壓力大的年紀,您可要好好開導我。”
海涅使用了通靈術·關燈,屋內頓時陷入了朦朧的黑暗。
…
後半夜時,海涅忽然從夢中驚醒。
他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怎麼了?”希婭拉也坐起身問。
“我得去一趟地窖。”
海涅一臉凝重道:
“可能……來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