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們要明確的是,在這個世界,力量天然決定階級。”
擠在人堆裡,三人看似在聽奧利維讀報紙,實際上卻是在聽捉羊的答案。
“對來自科技文明社會的我們而言,實現階級跨越的渠道是獲取資源,可在這個世界,僅僅獲取資源是沒有用的,一個人的變強速度是天生的,且影響個體強度的核心資源——超凡能量無法被壟斷,因此這種天生的不公甚至無法引起廣泛的不滿。”
薩總:“爲啥?就沒人抱怨嗎?”
捉羊:“當然有,但想要從個體的聲音變成集體情緒,就需要足夠的積累,積累的前提是存在情緒上的攻擊,以及被攻擊一方的容忍,可這個世界的強者……他們有必要忍嗎?別說我們從沒見過針對這方面的立法,就算有,我覺得也是保護強者這種稀缺資源而非弱者吧?”
惠惠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這種對不公平的抱怨沒有積累,所以就沒影響到元靈,因此元靈也就不會反過來影響個體,繼而避免了惡性循環的產生?”
捉羊:“對,就是這個意思,劃分階級的標準從生產資料變成了個體強弱,因此我們理解中一切關於‘生產資料所有制’與‘資源分配’的理論在這裡都會被淡化,維利塔斯人除外——這個以後再說。
“所以,只討論資源分配的話,原住民更容易比我們表現得高尚,不是因爲他們天生如此,而是雙方的價值觀不同,彼之塵土我之珍寶而已。
“那反過來,原住民也會有最關注的問題,你們覺得是什麼?”
惠惠:“變強的方法,或者說上升渠道?”
捉羊:“是的,或者說是遊戲規則——而這一點,在麥卡拉是公開透明的。規則都寫在了系統裡,方法都擺在商店裡,貢獻點的獲取也肉眼可見。
“可貢獻點即使寶貴,在突破某個閾值後,收益也會驟然遞減,因爲假如把自身成長的速度抽象爲‘經驗獲取倍率’,那麼這個值幾乎恆定。
“所以同樣地,這也在催生某些高尚的情操,比如按照我們的想法,羅傑把持着報社這個平臺,而且麥卡拉處於‘開服之初’,那麼他就應該賺得鉢滿盆滿,那個贊羅商人就是這麼想的。
“可羅傑沒有這麼做,他把平臺讓了出來,讓每個人都有登上平臺的機會,這纔是建立平臺的初衷——爲每個人提供舞臺,而不是成爲斂財機器。
“既然建立平臺的人是這樣想的,那麼同樣登上平臺的人也會這麼想,這就成爲了一種善意的傳遞,達成了約定俗成的規則——道德層面的約束。
“當主要矛盾被解決,人就有了變高尚的餘力,然後滾雪球似的相互影響,良性循環下去……
“這恐怕是身爲玩家的我們從未想過的。”
兩人沉默不語。
惠惠在思考,而薩總覺得奧利維的故事更適合自己。
半晌,惠惠纔好奇道:“這聽起來的確很美好,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既然存在貢獻點這樣的‘貨幣’,那麼隨着人數增長,市場總有擴大的一天。
“人和人的商業天賦也是有區別的,市場的繁榮需要金融,需要資源集中——可你說麥卡拉人對於資源分配沒那麼熱情,這豈不是成了發展市場的不利因素?”
捉羊:“不不不,你說的這一切都建立在以市場經濟爲主的前提下,可你不覺得麥卡拉這一套,骨子裡根本就不是市場經濟麼?”
惠惠一愣:“那是什麼?”
捉羊:“所謂‘系統’,其實就是中央信息處理系統,這部分由海涅和樓爾頓負責,但他們也只是協同,作用甚至不如負責監管的奎爾庫斯……這其中固然有市場的身影,但它顯然要服從計劃。”
惠惠驚了:“計劃經濟?”
捉羊:“我不好說,因爲我沒見過這麼完美的狀態,簡直就像烏托邦一樣,它甚至保留了哈耶克之手的存在,給它留了巴掌大小的空間。但這並非主動擠壓,而是被動剩餘——是人民的選擇。”
說到這裡,他不禁感慨道:“我很難描述現在的心情,比起現實,這才更像是遊戲吧?”
惠惠陷入了思索,薩總則忍不住問:“所以海涅這樣做的目的是……”
捉羊:“我們在尼布拉城獲得的錢,不重要,伊塞克的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我們的方式讓伊塞克活下來,並且成爲我們的樣子。”
薩總恍然:“就像狗撒尿一樣,讓他染上我們的氣味,就是同類了?”捉羊:“太牛了薩總,還得是你!理解的十分透徹!”
薩總:“別別別,羊哥教得好!不愧是孵蛋畢業的!”
倆人正樂呵呵地商業互吹着,忽然齊刷刷向領主府的方向看去。
“怎麼了?”惠惠疑惑地扭頭。
但她什麼都沒看到。
捉羊:“你沒聽到嗎?剛纔好像有一聲纖細的龍吼,聽着像是一條母龍,大概1500~2000歲,八級的樣子。”
惠惠震驚到無以復加:“這、這你怎麼聽出來的?”
被這麼一提醒,她似乎回想起了剛纔的異響,但那聽起來就像裂趾飛龍在稍遠的天空劃過,因此她沒怎麼在意。
薩總:“經常屠龍的人都知道,龍的年齡每500歲一個分水嶺,龍吼的音色也嚴格和性別、年齡、實力掛鉤,年紀越大、實力越強吼聲越厚重,一共8類音色,倒也不難區分。誒不對啊羊哥,血色黎明不是和龍島有協議嗎,伱怎麼也屠龍?”
捉羊:“這不是有人做龍牙匕的任務麼,我們沒錢僱治療,他就拉着我去了。”
薩總:“那聲望呢?你跟着潛入龍島,不扣聲望嗎?”
捉羊:“有人去聖盔城偷了一套「永恆秩序」鎧甲,我就可以僞裝成永恆黎明的餘孽了。這樣還有個好處,如果動手的時候被發現了,他可以直接退隊把我補了,再污衊我是偷偷登島的奸細,還能再刷一波聲望。”
薩總:“唉,認識兄弟們晚了呀,早知道你們玩得這麼花,我就加入了。”
捉羊:“那不好說嗷,幸虧認識晚,不然我們的友誼恐怕經不起考驗。”
薩總:“爲啥?咱們兩兄弟……”
捉羊:“我不奶獵人。”
薩總:“……”
兩人看起來絲毫不急,惠惠倒是急了:“你們就一點都不關心爲什麼有龍吼嗎?”
薩總:“關心有用嗎?我們過去送嗎?”
捉羊:“確實,不過認真地說,如果一個遊戲在你還沒發育起來的時候就把一頭八級的龍刷在你臉上,那這龍多半沒有敵意。”
薩總:“如果有,那這遊戲也太垃圾了!”
捉羊:“是這樣的。”
惠惠一聽覺得也有道理,於是索性也放鬆了精神,繼續該逛逛該聊聊。
…
同一時間,領主府的書房。
布齊娜從窗外飛了進來,落地變成高挑的人影。
“這樣可以了嗎?”她問:“你的那些骷髏什麼時候回來?”
海涅:“就快了,你先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