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海涅心裡稍微安定。
但也只是稍微。
且不說這倆貨滿嘴跑火車,他們現在畢竟只有六級。
而且聽他們的說法,德爾米因斯的靈魂風暴席捲了大浮空城後玩家纔在惡靈大姨的帶領下進入副本。
換句話說,那時的德爾米因斯已經對外發起過一次牛逼的攻擊了,其內部理應是削弱過的。
所以稍加思索後,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我先得確認,我們彼此的情報是否對等——你能提供怎樣的幫助,又需要何種程度的資料來解決你們的麻煩?”
“這是自然。”維羅妮卡點頭道:“妮刻絲說你的骷髏瞭解各種奇獸的形態和特徵,還擁有一隻可以擬態成各種奇獸的不定形體,此外在控制奇獸方面造詣非凡,這些都是我們需要的。”
“但他們未必能講清楚這些手段的……原理。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他們精通劍術,能在最恰當的時候破解敵人的招數,卻無法提供系統的劍術講解。”
維羅妮卡微微皺眉:“可是妮刻絲說他在暗影法術上的造詣技驚四座,還指點了術法研究院的那羣傢伙……”
海涅:“是的,戰鬥技巧是可以指點的,只要接受教導的人把實力壓至和他們同一水平然後被打一頓就能收穫良多,一次沒收穫就多來幾次,打到有所收穫爲止。可如果您要對付某個遺蹟中的強大亡魂,能和它們也商量着來嗎?”
聞言維羅妮卡果然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這的確是個麻煩。”
於是,海涅適時推銷起了自家產品。
“其實在麥卡拉,這都不是問題,這種情況完全可以被克服。”他開口道。
…
大黃:“我艹,他開始了!他又要吃人了!”
衛殿鳶:“不是,他連大姨都不放過嗎?”
大黃:“不是說了他喜歡老登嗎?越老越香!”
衛殿鳶:“那大姨確實夠老的。”
…
神tm我喜歡老登……
海涅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還好長期鍛鍊讓他早就獲得了強大的控制力,依舊笑容不減:
“在麥卡拉,我們擁有一個模擬戰鬥環境的裝置,只要提供足夠的參數,或者說作戰記憶,就可以將對應的敵人創造出來,然後賦予其特定實力,由此來模擬戰鬥。”
維羅妮卡頓時眼睛都直了:“麥卡拉還有這種東西?這種技術可以交易嗎?”
“這種技術只能在麥卡拉實施,想必您也能夠理解。”海涅面露遺憾道:“另外,您如果感興趣的話,近期可以派人前往麥卡拉觀看,我們將每年六月的三鎮聯合軍演推遲了一個月,改爲這種模擬戰鬥,爲此已經準備多時了。”
他繼續道:“當然,前提是您的時間來得及,畢竟想要參照閣下的記憶來創造這樣一個怪物也需要時間和成本,模擬出結果同樣要花費時間。”
維羅妮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也不知她是震驚於如今的麥卡拉竟這樣發達,還是真的在思考這個提議。
海涅也有些緊張,第一次騙…不是,建議這麼厲害的老登去麥卡拉接受淨化,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所顧忌。
良久,維羅妮卡才嘆了一口氣。
“你的建議很好,可惜我去不了你們那裡。”
海涅心裡一動:“不知道您有什麼顧慮?”
“別和我裝蒜,小子。”大姨給了海涅一個白眼:“我既然認識布齊娜,就知道麥卡拉對外來者而言意味着什麼,我是前任首席祭司,你認爲我的信仰不夠虔誠嗎?”
果然……
海涅心中嘆息。
對方沒有強硬地要求他交出技術,就說明心中認定這和麥卡拉的特殊性有關,強求不來。
而且能做到她這樣平靜地和自己聊信仰已經十分難得,換成其他個信仰堅定的暴躁老哥老姐們,恐怕已經氣場全開痛斥“你竟敢質疑我的信仰”了。
這是外界超凡者的底線,有的人甚至不允許別人觸碰。
伊恩老登當初就是這樣。
不過他還是想爭取一把。
他拿出了一枚銀色的頭骨片。
“這是什麼?”維羅妮卡皺眉道。她從這上面感受到了一股平靜且古怪的氣息,但沒有察覺任何危害,因此她並不抗拒。
海涅:“它可以有效避免您在聽到我接下來所說的話時暴走,我想在不影響閣下底線的情況下解決這件事。”
比起當初對伊恩進行的甘姆療法,眼下這個是迭代到第三代的更成熟版本。
麥卡拉的元靈也在成長,剋制了無處安放的攻擊慾望後,這塊骨片也不會引起超凡者的反感。
而且它終於不再是甘姆的頭骨掃摸了。
這本來是給安德烈的老爹費奧多準備的,但既然遇上大姨了,還是八級術士的香!
維羅妮卡目光微凝:“那如果我不接它呢?”
海涅莞爾:“那我就不說了呀。”
維羅妮卡被氣笑了:“你這輕佻的樣子是跟誰學的……”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奪過了海涅手裡的骨片,用感知包裹着它。
“甘姆牌緩釋鎮靜片”逐漸消失,理性因子擴散至靈魂深處,前任首席祭司的臉上迅速浮起一抹驚訝。
她和暗影的緊密聯結被隔絕了。
並非切斷,而是在兩者之間豎起了一面厚實的磨砂玻璃牆。
她自從晉升到五級之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輕鬆。
不用揹負前人留下的一切,不用時刻被厚重的枷鎖裹挾。
可越是如此,她眼中的悲慼就越濃郁。
記憶並未被隔絕,因此她記得自己在被信仰支配時所作出的每一個錯誤決定。
“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
海涅開口道:“伱能保持清醒的時間有限,我直接說結論吧。
“我能理解你們爲了抵禦維利塔斯人的高壓滲透做出的過度自我保護,這不是你們的錯,但這注定是一條不歸路。
“盲目的信仰的確能夠確保傳承之火不被熄滅,但始終被信仰矇住雙眼終究是慢性死亡,這也是維利塔斯人的打算。
“每一種信仰都會爲了維持自身的純粹性豎起堅實的認知壁壘,從而阻隔彼此的交流。但沒有交流就沒有進步,就只能看着法師們的魔導科技擴張版圖,蠶食你們的精神與物質,然而迫使你們繼續加固壁壘,直至覆滅。
“但麥卡拉不同,我們不會剝奪任何人的信仰。
“元靈只是讓信徒不被信仰迷失了雙眼,從而能夠冷靜地思考、交流,正如我現在所做的。
“換句話說,我們所做的,是將你們從高度敏感戒備的狀態中解放,從而展開合作……我們在替你們減負,消解來自信仰一側的沉重引力。”
“可如果所有的信徒都是這樣想的,信仰還存在嗎?”維羅妮卡反問。
海涅搖了搖頭:“我無法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可以告訴你麥卡拉的變化。在過去,那裡的元靈是慵懶、遲緩的。
“它們終日無精打采,對通靈術的反應緩慢。這種情形反應到麥卡拉人身上,即是一種麻木的平靜。
“他們缺少探索欲,安於現狀,打心底裡不願離開麥卡拉,隨着外部制約的強化,繼而愈發心安理得地守着這一畝三分地。
“然後是勇氣、熱情和自信的消退,他們只會埋頭生活,同時擡頭仰望精靈、矮人、尼斯人,被叫鄉巴佬時也無動於衷,但在新聞的刺激下對外界懷着畏懼與期待。
“然而這種期待並非將自己的家園也變成那樣,而是期待着逃離的機會從天而降,能讓自己毫不費力地離開。
“至於現在……我不能說它有多完美,這難免有自誇的嫌疑,不過有一件客觀事實——
“當我將《四國公約》以及你們對麥卡拉所做的一切公之於衆時,麥卡拉人的憤怒沒有化作一種集體情緒被寫入靈魂。”
維羅妮卡的眼皮微微抽動:“如果麥卡拉人此時連憤怒都沒有產生,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麻木和傲慢呢?”
海涅:“不,他們的確憤怒了,但短暫的一瞬後便消散了,因爲麥卡拉人對此感到疑惑和不解,不明白身爲同類的你們爲什麼變成了這樣……
“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我們所有人都是朋友,是同類,是利益共同體。
“所以,他們不會因爲你們的錯而懲罰自己,由此沉浸在復仇的渴望中。比起那些,還有更多值得在意的、美好的東西要去追求。”
維羅妮卡緩緩搖頭:“你只能保證麥卡拉人如此高尚,你不能解決精靈、矮人,甚至是盧庫人。一旦我們的善意被視爲軟弱,一旦我們的退讓被當做逃避,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夠讓這種念頭徹底斷絕……你如果瞭解尼斯人的過去,就會明白我們在這上面吃了多少苦頭。”
“我理解,每一道看似離譜的程序背後都意味着流血和犧牲,而每一次程序的變革同樣在流淌尼斯人的血。”
海涅點點頭:“種族間的仇恨就像一場拔河比賽,是個不斷加碼的過程,只有棄賽的智者,沒有勝出的勇者。所以這一次,由麥卡拉人來做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