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迦斯。
“你們騙了我！！！”
遍體鱗傷的薩維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聽起來委屈極了。
他現在的情況完美符合柯林斯的描述，憤怒到了極點，距離自暴自棄就差一步。
他按照玩家的吩咐，將魂質凝縮成差不多與瓦拉瑟爾同等的水平，然後從亞蘭在牆上留出的狗洞裡鑽了進來。
而且還是兩次。
但這在他看來都是值得的，因爲他終於走進了這座心心念唸的控制中心。
然而，在這裡等待他的不是陷入虛弱的瓦拉瑟爾，而是已經完成了淨化，正懷着怨氣和憤怒、狀態拉滿的狗權限！
這裡是精神位面，比拼的是靈魂強度和魂質的量。
玩家的魂火雖然只有六級，但他們又不會傻到去和薩維亞硬碰硬，高等級的技能可比單純的靈魂強度有用多了。
再加上瓦拉瑟爾提供的buff，對付一個沒有黑化成boss，且實力不足全盛時期百分之一的薩維亞還不是手到擒來？
甚至於，這場戰鬥簡單的讓幾人都有些無聊。
東北人準備了那麼多反制手段，沒想到代碼杖的器靈竟然不會寫代碼，整個就一大號惡靈，而且還沒什麼戰鬥慾望。
真掃興啊！
…
“他們的確騙了你，薩維亞。”
瓦拉瑟爾落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
雖然她感覺眼前這個傢伙有些陌生，但那種扭曲的感覺還是與薩維亞本人如出一轍。
“你在當初欺騙並奴役了奧德時，洋洋自得地宣佈陰謀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蠢貨更應該反省自己。怎麼，現在輪到你成爲這個蠢貨，就不能接受了？”
“瓦拉瑟爾！！！”
薩維亞怨毒地望着她，屈辱和憤怒讓他渾身顫抖，靈魂一陣陣痙攣。
但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停止顫抖，咧嘴笑道：
“是啊，沒錯，你贏了，瓦拉瑟爾，你看起來似乎真的贏了……但是你又贏了什麼呢？
“你和我一樣，失去了所有人，就連外界都徹底遺忘了你，你這個樣子還能回到龍島嗎？不能，他們不會接收你這樣的怪物。
“那麼，你能回到暗影聖殿麼？當然不會，他們也不會接納你，因爲尼斯人現如今的公務員比當初還要多，他們更不可能接受歐迦斯，反而還會想盡一切辦法殺了你……
“更重要的是，以前還有亞蘭陪着你，現在呢？
“承認吧，你和我一樣被時代遺棄了，但你和我不一樣，我早就看清了這一切，我享受了三千年的憎恨和憤怒，我從一開始就看清了尼斯人的嘴臉！
“但你沒有！
“你還像個傻子一樣在孤獨守護着與你毫無關係的東西，哈哈哈哈……”
薩維亞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笑聲，直到亞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現在我依然可以陪着她。”
他猛的扭頭看向亞蘭，靈魂就像那些被他解體的靈體一樣，如蠟像般融化。
他的五官變的扭曲：“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你和那個阿蓮科家的小姑娘，和萊伊·西廷一起死在了我的靈魂風暴中，怎麼可能！
“你一定是幻象對不對？你是這個賤人捏出來欺騙我的幻象！哈哈哈，別自欺欺人了，你以爲這樣就能排解心中的寂寞了嗎？不如考慮考慮我，只有我和你來自同一個時代……”
“我特麼——”
亞蘭身上猛的竄出了電光，眼看着就要衝過去跟對方爆了，夏老師眼疾手快，給自己套了層暗影斗篷然後上前抱住亞蘭：
「算了吉哥，算了算了，不至於，真不至於！」
亞蘭畢竟只是個防火牆，他要是衝上去送了就不好了。
剩下幾人也連忙動手，該控制的控制，該攻擊的攻擊，讓薩維亞發出殺豬般的哀嚎，無暇繼續飆髒話。
然而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不如瓦拉瑟爾變成人形輕輕抱住了亞蘭。
她什麼也沒說，但好像什麼都說了。
如果不是夏老師還抱着亞蘭的腿，這一幕恐怕會更好看。
不過他光速隱身，讓這一幕畫面完整地呈現在薩維亞面前。
時間彷彿停滯，薩維亞的掙扎也停了。
對他來說，他只是將一個王者的“佔有慾”這種惡習定義爲了標榜自身王者身份的美德，因此要靠征服、佔有一切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對他來說，瓦拉瑟爾真正愛着誰並不重要，哪怕她現在深情地抱着一具骷髏，他也會破防。
但是，這個動作還證明了面前這個人就是亞蘭。
這證明了薩維亞的失敗。
起碼當年他就沒能殺死對方。
這一認知成了山洪決堤時被沖垮的第一塊磚。
薩維亞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
憑藉自己驚人的智慧，他迅速聯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奧德沒死，安娜斯塔沒死，萊伊也沒死，還有其他本該被殺死的靈魂也沒死。
他們都活着，不，他們都回來了！
他的靈魂迅速溶解，“主體意識”失去了統治力，那些被他溶解的意識接二連三地出現，以“心聲”的形式在他靈魂深處迴響——
“從沒見過你這麼失敗的王！”
“徹頭徹尾的廢物！”
“你纔是那個最大的小丑！”
“你乾脆死了得了！”
“你還不如當初就死在神罰之下！”
他分不清誰是誰，只知道那些往日裡俯首稱臣、諂媚討好的意識接二連三地反了，開始爭先恐後地攻擊他，羞辱他，瓜分他的魂質。
扭曲的負面情緒開始加深，他的思緒向着最消極的方向一路滑坡……
很快，東北人就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九級放逐術有史以來第一次失效了。
居然是被目標自己解了？
薩總：“衛哥，這是什麼變種放逐術嗎？這光我看着不對啊……”
衛殿鳶：“確實不對，好像……好像失效了？”
夏老師：“不可能啊，他要是一開始反鎖定也就算了，都被鎖了這麼久，憑什麼解除啊？”
大黃忽然道：“你試試目標鎖定，有幾個目標？”
衛殿鳶一擡手，九根暗影箭像一捆柴似的扔了出去。
“臥槽？”他人都麻了：“我對他一人兒放的啊！”
大黃：“什麼？他分裂了？他TM的是軟不是人？”
衛殿鳶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代碼杖裡的薩維亞就是會分裂，他不是一人兒，那些黑色的小方塊都是他，他是個多線程核心！”
大黃一瞬間想到了無數會分裂的怪物——水元素，海元素，各種顏色的巨軟，以及多頭蛇。
這些分裂都只是增加數量而已，至於惡靈的自我分裂……
大黃急道：“不對勁，得跑！惡靈分裂的下一步就是自爆了，這地方得完！”
四人當機立斷，各自分工。
薩總和衛殿鳶一齊對薩維亞發起進攻——來自外部的壓力能有效緩解惡靈自爆的速度，這在遊戲裡被戲稱爲“延緩自爆讀條”。
這種讀條不是明確的施法，無法被打斷，但如果輸出足夠，就能在惡靈自爆前直接打死它，也算是某種打斷吧。
夏老師上前分開還膩在一起的兩人，告訴他們事態嚴重，並勸他們放棄這裡的一切先躲進匕首裡。
大黃呢？
大黃第一個跑路！
他最先離開裡世界，在外面醒來，告訴駐守在第四層的尼斯人德爾米因斯要變天了，讓他們做好準備。
瓦拉瑟爾和亞蘭雖然對夏老師的說辭感到震驚，甚至有一些不可理喻，但四人之前展現出的戰鬥力以及對薩維亞的支配力已經說明了許多，因此便抱着“試一試”的想法進入了另一把乾淨的匕首。
也許兩人採取這個行爲還有諸多狗血的因素——諸如只要在一起無論在什麼地方都無所謂——但在這個時候，兄弟們已經無暇吐槽了。
“快走了！”
夏老師轉身對另外兩個還在猛猛打輸出的貨吼道：
“別毛了別毛了，戰鬥結算後毛傷害不算的！”
薩總和衛殿鳶這才停止攻擊，和他一齊離開了這裡。
現實世界，幾乎是三個骷髏魂火變亮的第一時間，德爾米因斯深處就傳來了一陣讓人靈魂戰慄的波動。
在場的低等級術士有幾個甚至被震得昏死過去。
“完了。”大黃沮喪道：“這下玩兒砸了，我的歐迦斯啊……”
夏老師：“沒事，好歹把人救出來了。”
大黃：“現在能和他們溝通嗎？”
夏老師嘗試了一下，匕首裡的靈魂體都在沉睡，而且感覺還和以往不太一樣。
嚴格來說，瓦拉瑟爾和亞蘭的本體一個是防火牆，一個是歐迦斯系統，都是“系統本身”，意識反而更像操作員。
這就好像麥卡拉要炸了，沒能救走奎爾庫斯那棵樹，只是把寄存它意識的一根枝杈掰了下來，順便刨了把土一併帶走，看來只能等移植成功並長出一株小樹苗後再做打算。
夏老師正連說帶比劃地解釋着這些，並吐槽自己的匕首內存太小，這時衛殿鳶突然道：
“被薩維亞這一炸，哥們代碼杖沒了事小，冥界打過來可咋整？這不是提前給冥界一個據點麼？”
薩總：“不至於吧，瓦拉瑟爾恢復之後不是加固了一圈嗎？”
大黃：“就算她加固了，可這時間都不夠水泥變幹，真有用嗎？”
像是爲了驗證他們的猜想，維羅妮卡從露臺飛了進來。
“出大事了。”
大姨面色凝重道。
……
“瞧，門這不就開了麼？”
柯林斯指着面前這個巨大的漩渦對海涅說道。
就在剛纔，就像劉昴星揭開餐盤蓋一樣，庫叉一下子，白光沖天而起，海涅耳邊差點就響起了萬里長城的BGM.
柯林斯：“瞧，他們果然將薩維亞解決掉了，他的死法也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海涅問。
他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說明玩家要麼不在現場，要麼沒有受到衝擊。
總歸都是好事。
“你要留在這裡，和他們一起。”
柯林斯指向另外幾個和海涅一樣包裹嚴實的亡靈法師。
“你們是以靈魂體的形式從其他地區徵召而來，無法通過這道冥界之門前往現實世界，正好我們要在這裡修建一個全新的據點，必須加固這道裂隙，這少不了你們的協助——希爾達，我把他交給你了。”
一個身材苗條，看得出是女性的亡靈法師走了過來，露出的雙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但不是針對海涅，而是對柯林斯。
等等，希爾達？
海涅猛的想起了這個名字，惠惠穿越時，真理院埋伏已久的兩個二五仔，正是柯林斯和希爾達。
換句話說，他們倆本來是同事，但現在柯林斯高升了……
難怪不滿。
這時柯林斯俯耳對他低聲道：“希爾達在維利塔斯是位優雅的女士，仍然單身。記得討好她，這或許是你的下一站。”
說完還對他擠眉弄眼。
怎麼亡靈法師也興這一套？
海涅生硬地點了點頭，像是極爲不情願。
柯林斯大笑着離去，隨着他一揮手，周圍那些等待多時的亡靈一股腦地涌入裂隙，就像被衝進下水道的浮萍。
而這樣的浮萍，還在從遠處黑色的漫山遍野匯聚過來，彷彿源源不斷。
德爾米因斯應該會有所防備吧……
海涅心想。
“你就是格雷？”
希爾達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海涅的思索。
“是我。”海涅同樣迴應道。
“我聽洛希安說起過你。”希爾達語速很快：“你很聰明，但願你清楚柯林斯爲什麼對你是這種態度。”
怎麼亡靈法師也興這一套啊？？？
海涅都驚了！
他曾經有那麼一度認爲亡靈法師多少算是務實的人，沒想到即使皈依了冥界，還是沒能逃掉這一套多餘的人際。
“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我也會告訴你。”他迴應道：“沒什麼可保留的。”
希爾達的目光果然溫和了許多。
“你果然很聰明。”
你和他有什麼區別……
海涅心裡無語。
希爾達沒有立即問詢，而是帶着他去和另外幾個亡靈法師打了招呼。
海涅得知了這幾個都來自灰燼前線，和以往接觸過的法師不同，這幾個哥們給他的感覺一下子就對味了。
彷彿回到了埋骨地。
他們的眼神說不上呆滯，但會長時間盯着你，十分銳利，十分冒犯，十分不友好。
但海涅清楚這不怪他們，因爲冒犯也好、友好也罷，這都是正常人的自我行爲調整，而長期被死氣侵蝕了理智的亡靈法師壓根就不是正常人。
彼此認識後，希爾達開始帶着他們幾個加固裂隙。
她拿出了一套全新的法陣讓幾人學習，然後分別給了幾人一些黑色的種子。
“這是枯萎冥種，用來作爲法陣的節點，是固化大型裂隙最基礎的單元。”
海涅按照她的吩咐將種子種了下去，不需要任何後續工作，它便自動生長爲一株等人高的尖刺植物。
植物就像一個被束縛的人將雙手舉過頭頂，絕望地伸向天空，遍體叢生尖銳的荊棘。
隨着種子一個個種下，法陣逐漸成型，海涅莫名有種奇特的感覺。
這似乎和麥卡拉的圖騰科技有些像……
不，應該說更加成熟，更加高效。
這不得學一下？
海涅連忙來到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哥們旁邊，他早就看出這哥們想摸魚了，幹起活來無精打采，要不是希爾達在旁邊盯着，估計在撂挑子了。
“我來幫你吧。”海涅主動說道。
每個人負責的模塊不一樣，法陣又很複雜，單純靠看遠不如從他這裡要一份“任務日誌”來的容易。
饒是這哥們眼神死板，這會兒也明顯亮了起來。
雖然他毫不掩飾看海涅就像看傻子的眼神，但還是很誠實地把手指插進了太陽穴。
他用力攪動着，然後扯出了一根纖細的灰色思緒遞給海涅，再塞給他一把種子，一句謝也沒說，扭頭逃似的跑了。
這“提取記憶”的方法還真是硬核……
海涅接過思緒，把它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如今他的靈魂強度可以輕易抵消這些魂質的污染，再也不用裝模作樣了。
隨着魂質被吸收，這部分法陣的節點分佈和佈置要領就清晰地呈現在海涅眼前。
很好！
任務進度：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