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神秘的第三方
唐納德雖然是麥卡拉人,但卻是正兒八經的聖光信徒。
所以想要在他的魂質裡搜尋記憶,首先要經受聖光意志的污染。
這是常理,海倫達對此也沒有異議。
倘若事情真有對方之前描述的那麼誇張,那他的確應該站出來協助。
作爲永恆黎明的前任大主教,現任大主教伊格納西奧曾經是他手下的教士。
即使他現在離開了教會,以聖光法師的身份生活在維利塔斯,力求淡化自己作爲信徒的身份,可如果教會內部真的將亡靈法術與聖光扯在了一起,幹出這麼褻瀆的事,那他無法坐視不理。
“這麼說來,麥卡拉周圍的三個聖光蓄能井都是出自他的手筆?”海倫達問。
斯克魯奇:“當然,如果不是他,誰能瞞得過家族呢?”
海倫達微微頷首。
的確,只有唐納德這樣麥克達克家族的自己人才可能在真理院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可這不禁讓他十分好奇,唐納德在麥卡拉究竟做了些什麼,又是爲什麼這樣做……
“伊格納西奧給他許諾了什麼呢?”
如此想着,他將手伸向唐納德的靈魂,然後敞開心靈,讓感知侵入這團魂質,仔細感受對方生前的記憶。
那一道淺淺的聖光感知到了他也是信徒,便並未阻止。
就在這個時候,窗臺上那盆夢蔚花“叭”的一聲打開了花苞。
蔚藍色的花瓣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呈梭形,其中藏着一縷微風,瞬間將淡藍色花粉吹向整間屋子,彌散得到處都是。
沉浸在過往記憶中的海倫達對此渾然不覺。
與此同時,斯克魯奇擡起了手。
周圍的空氣一陣陣波動,暗紫色的裂隙接二連三地出現。
它們細密的就像蛛網,又如同玻璃上碎裂的縫隙。
如此狹窄的裂隙不足以讓奇獸穿過,卻能將來自虛空的污染滲透出來。
無數混亂的惡意污染瞬間化作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旋,就像從縫隙中擠壓出來的髒水,但遇到空氣時轉瞬消散,同樣散佈於空中。
於是,原本如夢似幻的花粉變得骯髒不堪,源源不斷的靈魂污染以花粉爲介質爭先恐後地鑽進了唐納德的魂質裡!
海倫達一瞬間驚醒!
金色的聖光從他身上綻放,離他最近的桌子和地面幾乎眨眼間就燒成了焦炭,空氣也一陣陣扭曲。
然而,這裡是斯克魯奇本人的辦公室!
聖光只來得及離體幾公分就被他壓制,隨後一道道限制法術從早就佈置好的法陣中鑽出,落在海倫達身上。
海倫達額頭上青筋暴起,早已怒目圓睜,憤怒地瞪着斯克魯奇。
然而後者只是平靜地注視着他,看着他原本起身到一半,然而現在只能被壓制着一點點重新坐下。
而那團早就被染成了黑色的靈魂沿着海倫達的胳膊緩緩向上攀爬,已經來到了他的面部。
黑色的魂質就像一團黏菌,刺入他的皮膚,滲入他的靈魂,毫無阻滯,沒多久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後爲他的雙眼蒙上一層瘋狂的黑色陰影。
聖光大法師本該最擅長防護,尤其是心靈防護。
然而這次是他主動敞開了心扉,爲的是來攫取他人的記憶。
沒有人會想到,這分明是魂質的東西中竟然還潛藏着意識……
這是何等旺盛的生命力?
更沒有人會想到,在六人議會之首的辦公室裡,對方竟然動用了虛空的力量!
“這裡的法陣只夠堅持五分鐘,可惜……你堅持不了那麼久。”
斯克魯奇憐憫地看向對方,慢條斯理地一點點加壓,加速對方的墮落。
他拿起桌上的瓶子,細細摩挲着瓶身:
“唐納德的靈魂的確被抽出來了,但這並不代表他死了……有種東西叫木淚珠,想必你很清楚,這東西來自你們的鄰居。聖盔城的聖墓裡不少英魂就被儲存在木淚珠打造的紋章中,它可以維持靈魂的活性,尤其是麥卡拉人這樣強韌的靈魂。”
海倫達從牙縫裡擠出含糊的話語,艱難反抗道:
“吾主…在庇護我,信徒無法…無法相互吞噬……”
“是的,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每個信徒的靈魂都被‘神的意志’保護,絕不允許殘忍的吞噬……但是你搞錯了一件事,現在是你和唐納德在抵抗來自虛空的靈魂污染,只不過你比他先崩潰。”
斯克魯奇笑道:“等到你的意識堅持不住,倒向虛空之後,他纔會接過你那龐大魂質的管理權,依附在你的身軀上,繼承你的全部……說實話,這不是我們原本對他的安排,但事情出現了一些變化,我們必須知道‘真相’,只好提前送走你了,我的朋友。”
他的聲音就像惡魔的低語,一點點叩開了海倫達最後的心理防線。
這不是謊言,也不是誘騙。
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他並未感受到唐納德在“侵入”自己的靈魂。
他們兩個始終並行,就像驚濤駭浪中的兩艘小船,周圍是泛着黑色浪花的精神衝擊。
但不同在於,他這艘船是紙做的,而對方的船堅如鋼鐵。
他甚至涌起了一個更可怕的想法——
既然“這不是原本對他的安排”,這也就意味着還有其他人被麥克達克家族的人取代……
他們這樣做了多少次?
意識消亡前,海倫達最後看向斯克魯奇,目光充滿了絕望。
但他已經無法再開口。
在源源不斷的污染面前,他的意識迅速變得混沌,他變得暴躁、混亂、嗜血。
理智遠離,他放棄了堅守,加入混亂的盛宴。
沒到五分鐘,海倫達體表的聖光便盡數消失,眼裡徹底佈滿了瘋狂之色。
見狀斯克魯奇揮了揮手,讓周圍的裂隙關閉——這是在上次虛空災難時保留下來的,儘管災難被終結了,但此處的空間還是異常脆弱。
裂隙消失後,數盞射能燈被激活,柔和白光頓時充斥着整個房間。
那些黑色的污染就像驕陽下的雪花,迅速消融,而夢蔚花的花粉也被淨化,迴歸了蔚藍色。
在被增幅的安神術的光芒下,海倫達本人眼中最後一絲混亂與瘋狂褪去。
半晌,他的視線重新聚焦,隨後活動了一下身軀,低頭看着兩隻手。
“五十七歲換成一百二十七歲,我這是賺了還是虧了?”他問。
儘管還是海倫達的音色,但語調和情感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刻支配這具身體的顯然已是唐納德本人了。
“篤篤”
斯克魯奇敲了敲桌面,神色嚴峻:
“別磨蹭了,正事要緊。”
“別那麼嚴肅,我的大法師舅舅,海倫達對你的仇恨還未散去,我得花上一番功夫才能控制住給你來上一拳的衝動……我建議你別刺激我,除了是聖光法師,他還是個六級的聖騎士。”
“這個玩笑不好笑。”
斯克魯奇平靜道。
“好的,好的,我這就看。”
唐納德閉上眼檢索海倫達的記憶。
沒多久,他便睜開了眼,疑惑道:
“奇怪,他對梅爾文說的這件事也毫無印象,今天是第一次得知內情……既然不是他,也不是伊格納西奧,難道永恆黎明內部還有第三股勢力?”
“不,不是永恆黎明內部。但的確是第三方。”
斯克魯奇輕聲道,眉宇間有着一絲釋然。
這便是斯克魯奇對海倫達下手的核心目的。
他不相信對方會說真話,與其如此不如直接讓唐納德佔據對方的身體與靈魂。
此舉可謂一舉三得。
首先如果他真的有問題——比如暗中經營勢力,那麼這樣也能直接瞭解內情。
其次即使這是一次“誤會”,控制了一位聖光大法師本身也不算虧。
唯一遺憾的是唐納德。
這個在麥卡拉生活了超過五十年的強韌靈魂,本該與更高量級的魂質融合,從而佔據主導權。
把他用在一個八級的盧庫人身上毫無疑問是一種浪費。
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斯克魯奇感到有股力量在冥冥之中影響他們的計劃。
這種異樣從一年前便開始了。
彼時唐納德按照他的吩咐,花了近二十年時間在麥卡拉布置了三座蓄能井,並暗中攛掇永恆黎明的大主教伊格納西奧染指麥卡拉。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直接毀掉麥卡拉,讓那裡安謐祥和的元靈逸散向整片大陸,從而緩解魔網污染造成的壓力。
畢竟,那個地方的元靈活性已經降到了歷史最低點,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爲他們源源不斷地提供強韌的靈魂。
就像沙漠裡的最後一口井,涌出的清水越來越少。
與其看着它淹沒在黃沙中,不如直接炸開,榨乾最後的利用價值。
然而第一個異常出現了。
唐納德的計劃被一個小插曲打斷。
這原本無足輕重,但緊接着暗影聖殿的人介入,發現了低語森林的第二處蓄能井。
再然後,是鷹銜山的第三處。
從這裡開始,事情的發展就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可從各種觀測報告來看,他們始終沒能察覺。
直到虛空爆發比計算結果提前到來。
再然後,就是被變故推搡着收拾爛攤子,四處補上窟窿……
現在,這種緊迫感,或說被動的感覺終於讓斯克魯奇坐不住了,如此多的異常,梅爾文卻沒能帶回有價值的東西,反而帶回了更多的謎團,這讓他有種在被人愚弄的感覺。
他迫切地想奪回主動權,再不濟也要排除一則干擾項。
海倫達就是這個干擾項。
現在起碼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測——的確是神秘的第三方勢力,而非永恆黎明內有人撒謊。
他已經知道了“確實存在一個影響自己判斷的未知量”。
那麼剩下的,就是找到對方了。
那股縈繞在心頭的疑雲終於消散了一絲。
“所以梅爾文在撒謊?”思考片刻後,唐納德反問。
“她未必在撒謊。”斯克魯奇搖了搖頭,靠坐在椅子上:“假如她在撒謊,那麼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有人用法術控制她,要麼是有人配合她演戲,這兩者無論哪一條,都不可能逃過我們的眼睛,而且誰能‘配合’她演戲?誰有這麼強的能力可以瞞過秘法部?”
唐納德頷首道:“所以她也被騙了?”
“也許吧,對方爲了騙她甚至能交出這樣重要的技術,既然給了,那我們就收下吧。”
“要大面積推廣嗎?”唐納德神色一變:“那囤積的充能石怎麼辦?海倫達甚至都囤了一批等着發財。”
“想要做時代的弄潮兒,就要做好被愚弄的準備……你自行處理吧。”
斯克魯奇嘲弄道:“真的很難想象,在成爲了八級的聖光法師後,你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那些財富。”
“這才說明我仍然是我,沒有被力量衝昏了頭腦。”
唐納德爲自己辯駁道,隨後問:“那接下來怎麼辦?需要我親自去一趟麥卡拉麼?”
“我建議你認真翻看一遍海倫達的記憶,你這個級別的‘信徒’去那地方不亞於找死,你要代表神明出征麼?”
唐納德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仔細翻閱了記憶後才露出恍然的神色。
“原來這纔是他們無法靠近麥卡拉的原因……體內的超凡意志會被淨化,從而失去信仰,被神明視爲叛徒……還真是悽慘。所以你會親自去一趟嗎?”
“當然不會。”
斯克魯奇自嘲道:“我又比‘信徒’好到哪裡去呢?”
唐納德不禁皺眉:“這樣一來麥卡拉豈不是變成了迷霧籠罩的禁區?高階信徒不能去,法師也不能——無法保證他不成爲下一個‘梅爾文’,我們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
斯克魯奇笑笑:“維利塔斯人遠離陸地太久了,以至於讓你產生了這樣可笑的想法……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籠罩在麥卡拉的迷霧就會被人撕開,這完全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
……
與此同時,奧普瑞大廈再度迎來了一個讓梅爾文始料未及的訪客。
“希爾達?”
梅爾文疑惑地看向對方。
“你怎麼來了?”
“我來拉着你一起死。”希爾達開口道,臉上絲毫看不出這是在開玩笑。
梅爾文愣了一瞬,隨後警惕地微微後退。
“你什麼意思?”
“看來你過得不錯,梅爾文。”希爾達略顯訝異:“你說過,如果一個人很惜命,那麼他多半十分享受當下的生活……是什麼把你變成了這樣,我記得你之前還有着強烈的自毀傾向。”
梅爾文沒有回答。
對方說得沒錯,在前往麥卡拉之前她的確是那樣。
“有話直說吧,我不認爲你會來買奧普瑞的股票。”她問。
“我來這裡是爲了告訴你一個秘密。”希爾達平靜道:“你是最可能相信它,但同時也不會被懷疑的對象……即便如此,它也可能害死你,你想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