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灰人並不知道關於自己的感情問題已經被提到了墨菲大人的辦公桌前,實際上他現在也確實非常煩躁。
在第二天黎明時分,垂頭喪氣的打灰人帶着石匠兄弟會的另一批工頭前來北部戰俘營領人。
和愁眉苦臉的他相比,身後那些被緊急提拔成工頭的工人們一個個都興奮異常,他們都是最開始就跟着打灰人和搬磚佬在猩紅堡蓋房子搞土木的一羣本地老哥,即便是在卡德曼城還存在的時候,這些傢伙也是最底層了。
他們沒想過自己還有當官的一天。
雖然石匠兄弟會的正式工頭在特蘭西亞公務員體系裡只是屬於剛入門,這個職位甚至沒有正式的編制,但這對於一直過得苦哈哈,直到最近才能吃飽飯住新房的本地老哥來說已經是無法想象的優待了。
而對於石匠兄弟會這個成立時間不久的組織來說,把這些還處於學習和識字階段的工人提拔爲工頭也是沒辦法的事。
現在特蘭西亞到處都缺人,建設任務非常重讓老陳頭都不得不偶爾客串一把工地監工。
原本的幾個被用心培養的工頭現在都開始“主政一方”去按照老陳頭的規劃建設更多居住區與生產區了。
不過之所以現在整個石匠兄弟會的進展都這麼快,除了攤子鋪開以及靈能修建術升級迭代的緣故外,還因爲打灰人和搬磚佬這兩個兄弟在前不久終於搞出了“水泥”。
沒錯!
他們搞定了異界水泥。
雖然配方和現實那邊截然不同,但其效果卻幾乎一模一樣,在銀月團的那位已經好幾天沒上線的神秘妹子“萌哈哈”的幫助下,石匠兄弟會終於不需要走到哪都帶一個靈能師了。
但這“技術突破”帶來的成就感並不能讓打灰人感覺到更多欣慰。
他這會真的很煩。
“喲,你怎麼纔來啊!”
在到達經過五萬人的一夜建設已經初具規模的臨時軍營或者叫戰俘營時,搬磚佬立刻迎上來把一份花名冊的信息轉到了打灰人的運算寶珠上,他說:
“我已經整理出了一千多個之前有過蓋房子經驗的勞工,你趕緊讓人把他們領走,一夜的時間讓這邊的氣氛已經有些不太對勁了。那些該死的金雀花軍官們把人給了我們就撒手不管,光是昨晚上就偷跑了近百號人。
馬克西姆已經很生氣了,他把自己麾下的士兵都撒出去追蹤了。
我估計如果這些混球再鬧下去,翼騎兵很快就會入場鎮壓。
嘶,想想還真刺激
咦?
你怎麼這幅上墳一樣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
被人踢了蛋嗎?”
“別提了,煩死了。”
打灰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穿着正式建築師儀服還披着風衣的他揮手讓自己麾下的新晉工頭們趕緊去領人,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臨時帳篷的椅子上。
在帳篷裡只剩下他和搬磚佬之後,他纔對自己的老哥大倒苦水的說:
“昨天中午,我和帕蓮姐妹吵了一架.”
“啊?”
正拿着施工圖仔細查看的搬磚佬愣了一下,隨後詫異的說:
“伱們爲什麼會吵架?你們三個不是好的和連體人一樣嗎?你一直嘴硬說沒什麼特殊關係,但我感覺你陪伴她們就和陪女朋友一樣。我還以爲你要在異界當暖男呢,這怎麼突然就感情破裂了?”
“唉,你這個描述真的讓人生氣但.暖出事了。”
打灰人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蛋疼表情,他伸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眼鏡取了下來,揉着眼角說:
“迪莉婭和米婭跑去參加她母親的生日會,不知怎麼的居然喝多了,回來的時候一身酒氣。
我照顧她們兩的時候突然被迪莉婭強吻了,最蛋疼的是還被米婭看到了,兩姐妹就開始吵架,吵着吵着不知道怎麼把矛頭對準了我。
非要問我更喜歡誰?
這讓我怎麼回答啊?”
“所以嘞?你到底怎麼回答的?”
搬磚佬聽到這等勁爆八卦頓時來了興趣,圖紙也不看了,拉過一個小馬紮坐在打灰人身旁擠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他問到:
“你別告訴我你給人家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翅膀’?喂,你這就是主動找抽了嗷。”
“當然沒有!我情商能那麼低嗎?”
打灰人呵斥了一下,隨後氣勢一軟,低聲說:
“我告訴她們我是把她們當朋友看的”
“艹!”
搬磚佬繃不住了,他驚呼道:
“我平時只以爲你不愛說話,沒想到你居然是低情商界的如此豪傑!人家都把話挑明瞭,你還來這一套,你沒被打死還真是奇蹟啊。你把人家當屁的朋友,老子眼睛又不瞎!
如果不是咱們的雞兒都歸墨菲大人管,我猜你這會早就化身禽獸了,現實裡哪去找這麼好的妹子啊。
人家幫你洗衣服做飯,還努力的向你學習把你視作導師,嘖嘖,如果不是我進遊戲晚,哪還有你小子什麼事啊。
老天爺看你單身狗可憐賜給了你兩個完美的紙片人老婆,沒想到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硬是把老天爺喂到嘴裡的飯吐了出去。
牛逼啊牛逼!”
“閉嘴吧,我現在煩得很。”
打灰人痛苦的揉着臉,嘆氣說:
“昨晚上姐妹兩派人來給我最後通牒了,如果我不給人家一個答覆,她們兩就要跟着帕蓮女士去熱那亞半島了,估計之後好幾年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且巴塔辛商會的幾名騎士扈從還恐嚇我,說如果我敢讓兩位大小姐傷心,就等着被套麻袋吧。
我冤死了!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唉,誰讓我家兄弟長得帥呢?”
搬磚佬看似安慰,實則吃瓜吃的飛起,他眉開眼笑的給自家兄弟倒了杯茶,又悄咪咪的問到:
“所以問題來了,在文靜優雅的大姐姐迪莉婭和熱情主動的妹妹米婭之間,你到底喜歡哪個啊?你不能總吊着人家呀,你總得給回個信嘛。雖然咱們現在這個狀態沒辦法進行下一步,但養紙片人老婆不就是圖心靈上的柏拉圖戀愛嗎?
多美好啊。
快點,告訴我,你到底喜歡誰?”
面對搬磚佬的逼問,打灰人木着臉裝死,直到被問煩了才自暴自棄的吼叫道:
“我兩個都想要行不行?混蛋,別他孃的問了!”
“艹!牛逼!”
現實裡有女朋友而且已經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的搬磚佬豎起大拇指驚呼道:
“我家兄弟出息啦!
現實裡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遊戲里居然想要左擁右抱,牛逼啊!死宅們總想着我全都要,但聽過來人一句勸。
兄弟,哪怕一個你都對付不了。”
“唉,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人家都要走了。”
打灰人哀怨不已。
搬磚佬正想要安慰幾句,突然聽到帳篷外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有人在大聲爭吵還有人在喊着“用鐵杴砸死那王八蛋”的話。
這讓搬磚佬面色一變,當即起身抓着自己的武裝腰帶衝了出去,打灰人緊隨其後。
他們知道,這是新官上任的工頭們和勞工起衝突了。
這種事在現實的工地裡都不少,更別提現在是在還處於中世紀社會規則下的特蘭西亞了,這裡的地域矛盾只會更劇烈。
不過打灰人和搬磚佬以爲是自己這邊的工頭挑的事,然而到地方一看卻發現問題不在他們這邊。
本已經被搬磚佬挑選好的勞工們正躲得遠遠的完全沒有參與到這場小規模的混亂裡,反而是一羣穿着金雀花王國邊防軍軍裝的傢伙正在和石匠兄弟會的工頭們對峙。
其中一個被衆人攙扶的老工頭已經頭破血流,正在接收包紮。這會雙方手裡沒有武器,但生性要強的特蘭西亞人能受你這氣?
那些石匠兄弟會的工人們已經從地上抓起了石塊和木棍,氣勢洶洶的盯着眼前這些鬧事的兵痞子,然而這是在邊防軍的臨時軍營裡,數量上肯定是人家佔優勢。
而且打灰人猜測這場衝突是故意被挑起的,因爲在衝突發生後就有很多眼神不善的傢伙從四面圍了過來。
“碼的,巴塔辛城的事重演了。”
搬磚佬握住了腰間的左輪槍,他低聲說:
“我聽露米娜吹牛的時候說,之前她們在巴塔辛城也遇到了同樣的事,這些兵痞子們一個個桀驁不馴也知道他們是被送來當炮灰的,根本不打算服從。 之前是有馬克西姆大人做了手段壓了下來,這邊的人太多,五萬人一旦鬧起來分分鐘就能原地轉職林登萬了。”
“怕什麼!有兵在。”
打灰人這會心裡正煩躁呢。
看到這夥送上門的暴徒便露出一抹試圖快刀斬亂麻的表情,他抓起手邊的信號槍就要開槍召喚附近的翼騎兵過來鎮暴。
嘁,在翼騎兵的鐵蹄之下,更野蠻殘暴的豺狼人都只是砧板上的肉更別提這些除了耍狠之外什麼都不會的兵痞子了。
更何況以翼騎兵和開拓軍團的恩怨,一旦瓦蘭德騎士得到命令,打灰人相信等待這些金雀花兵痞的下場絕對只能是一場足以載入特蘭西亞史冊的屠殺。
山民們固然淳樸,但他們在對待仇人的方式上足以讓最殘暴的吸血鬼都感覺到自愧不如。
“別!”
眼看着打灰人要發信號彈,搬磚佬眼疾手快的伸手壓了下來。
他沉聲說:
“老陳頭的規劃就靠這些人去實現呢,你把他們都殺光了誰去修路架橋?難道真要你自己上陣去打灰嗎?
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這批勞工對墨菲大人和我們的事業很重要。”
“那你說怎麼辦?這些不懂特蘭西亞規矩的混蛋就是專門來找事的。”
打灰人咬牙說:
“咱們特蘭西亞人能受這委屈?幹他們不就行了!”
“嘁,所以說你年輕.”
搬磚佬哼了一聲,說:
“對於暴徒你就得表現的比他們更狠,懂嗎?這就跟打羣架一樣,我們怕你以爲他們不怕嗎?
不!
他們更怕。
打羣架的規矩是人越多越打不起來,因爲後果是他們承受不住的。
所以只需要在氣勢上壓倒他們這事就好辦多了。
看我的!”
搬磚佬整了整自己的衣領,邁步上前大喊到:
“都吵吵什麼呢!爲什麼會流血?誰先動的手?自己站出來去領二十鞭子這事就算過去了!”
“你他娘誰啊!”
對面挑事的軍官穿着歪歪斜斜的軍裝還一身酒氣,五大三粗的他蔑視的看着眼前這個文文氣氣的傢伙,很粗魯的挑釁道:
“特蘭西亞是沒有男人了嗎?怎麼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胖子來主事?去去去,回去喝奶去,我要和你們的主官談談我們的待遇。聽說,你們要把我們的兄弟拉去修路挖溝?
艹!
我們可是路易王派來協助你們打仗的,不給優待就算了,怎麼還能讓我們幹這麼低賤的事!
我們是職業軍人!
怎麼能跑去挖溝呢?
你們特蘭西亞人是不是看不起人?
你們要這麼搞,老子可就不玩了,這就帶兄弟們回家去,留下你們自己對抗豺狼人,然後回來給你們收個屍。”
“溜!我第一次見到把‘畏戰怯懦’說的這麼好聽的,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人才!搞了半天就是想弄點摩擦給自己一個合理開溜的理由啊,我還是高看你們這羣兵痞的腦子了。
果然是傲慢的金雀花人,不管在膽量還是計謀方面給我們特蘭西亞人提鞋都不配呢,你們這羣貨色真上了戰場也是拖油瓶。”
搬磚佬不屑的罵了句,讓對方的兵痞們一個個怒氣飆升。
但在他們爆發前,搬磚佬卻話鋒一轉,他咳嗽一聲,拔出了腰間的左輪槍,在對方的注視下將彈巢裡的六顆子彈退了出去,又拿出一枚填裝了燃金的彈丸塞進去,隨後瀟灑的撥動彈巢。
他說:
“這樣吧,咱們玩個遊戲。你們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很有勇氣嗎?來證明一下吧!如果你最終活下來了,那麼放你們離開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說着話,搬磚佬面帶微笑的在對面的士兵們震驚的注視中將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他露出嘲諷的笑容,大喊到:
“特蘭西亞是勇士之鄉!懦夫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你們這羣蠢貨,就讓我們看看,幸運女神今晚會眷顧誰吧!不是我吹,老子這個運氣可是砰”
搬磚佬的話還沒說完,整個腦袋就隨着扳機扣動而整個炸開。
威力恐怖的燃金子彈從太陽穴射進去炸飛了大半個腦袋,讓紅的白的灑出去把對面的粗魯軍官嚇得一聲不言語,而隨後無頭的屍體就在硝煙氣息中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整個場地在這一瞬陷入了迷之寂靜。
不只是金雀花王國的兵痞子們,就連石匠兄弟會的工頭們都被嚇了一跳。
以前只是聽說墨菲大人的勇士們很瘋,沒想到他們居然瘋到這個地步。
打灰人痛苦的捂住了眼睛。
他從指縫中看到自己幹掉自己的搬磚佬的腳還在神經性的抽搐着,而隨着他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
剛纔還氣勢洶洶的兵痞頭子立刻結結巴巴的解釋到:
“喂!你都看到了,對吧?這和我沒什麼關係!你們的人不是我們殺得,是他自己弄死了自己.
艹!
特蘭西亞是沒人了嗎?
爲什麼要找一羣瘋子來管理我們?”
“唉,我知道,我知道,這和你們沒什麼關係,不必擔心會有人找你們麻煩。”
打灰人彎下腰,把那染血的左輪撿了起來,撥開彈巢往裡面塞了五顆子彈,隨後咔的一聲合攏又旋轉一圈。
滿心煩躁的他覺得自己應該回現實冷靜冷靜,眼下是個最好的機會。
於是在對方軍官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打灰人把槍口瞄準自己的太陽穴,面帶古怪笑容看着他說:
“我哥哥死了,現在輪到我和你們玩了,他剛纔說的話是真的,如果你們都能在這遊戲裡活下來,你們就可以安全回到故鄉去。我們特蘭西亞人說到做到
咔”
打灰人扣動扳機。
擊錘打空的聲音從槍管裡響起,讓他心裡暗罵自己的壞運氣,他孃的六選一都被自己選到了。
真是倒黴!
今天果然是自己的不幸日,文質彬彬的建築師嘆了口氣。
在一片比墳地還要恐怖的死寂中將那裝滿了五顆子彈下一次扣動扳機絕對會弄死一個人的槍遞給了對面已經開始抖動身體的兵痞子。
他用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平靜的看着對方,就如看着一具還在活動的屍體。
他說:
“來吧,金雀花勇士,輪到你來賭運氣了。別怕,沒準下一顆子彈是啞彈呢?我們都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對吧?”
“艹!老子不玩啦!”
那兵痞根本不接槍,大罵道:
“你們特蘭西亞人都是一羣瘋子,但我們不是!我們是正常人,我會服從.”
“你說不玩就不玩了?誰給你如此自由到近乎囂張的權力呢?”
馬克西姆陰冷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隨着血翼拍打帶起的風聲,午夜的將軍手握黑刃從天而降,在他手中還提着昨晚逃跑的逃兵被捆在一起的十幾顆腦袋。
隨着鮮血滴落在地,怪物將軍的眼神盯着那畏懼着後退的兵痞,他說:
“特蘭西亞已經因爲你們的愚蠢而失去了一條寶貴的人命,你們挑起了紛爭但何時結束就是我們說了算。各位既然信心滿滿的想要挑釁我等,想來也已做好了魂歸永寂的準備,既然如此,我很樂意在前往地獄的路上送你等一程。
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教訓!
而這是你這條毫無意義的生命能發揮出的最後意義,接過它!
我說,接過那把槍!
然後,向你所信仰的神與你可悲的命運祈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