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兩百多枚土製燃燒彈想要摧毀瘟毒鎮的沼澤防線根本不可能,哪怕全部集中起來轟炸一條防線也很難。
沼澤戰場面積很大,在到處都是骷髏軍的情況下這種轟炸戰術的效果其實並不太好。
但好死不死的,墨菲這邊有大陸上最好的吸血鬼夜行者們爲他們提前做了地面偵查,跟隨安德烈伯爵到來特蘭西亞的荊棘夜行者們就差直接摸進瘟毒鎮裡完成對撕肉的刺殺了。
在這種奢華檔次的偵查配合下,這一波轟炸的所有位置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節點!
作爲轟炸行動發起人,快樂棒一開始的轟炸戰術目的就是摧毀骷髏軍的指揮節點。
他在今晚預設的轟炸目標全是那些屍巫和冥府騎士扎堆的地方,但凡少於三個指揮者在一起的地方都不必浪費那一顆珍貴的燃燒彈或者白磷彈。
當然,考慮到吸血鬼們此時揹負的“大殺器”還具備對亡靈生物的特攻,因此第一波“定點清除”結束後,第二波就是“遍地開花”。
二層和三層防線上屯兵超過一千名骷髏軍的據點都喜提一枚從天而降的李梅快樂彈,當跳動的烈火在沼澤中爆炸開的時候,被複活的亡者們便再次得到了仁慈的永恆安寧。
今晚轟炸的效果好的出奇,應該說豺狼人術士們對於吸血鬼採取的極端戰術毫無防備。
畢竟哪個正常人也沒那個腦子更沒那個興趣去思考,假如有一羣不正常的瘋子吸血鬼身背炸彈從高空密集襲擊的場面該怎麼破解。
這種場面在這片大陸上的這個時代裡本就是不該出現的!
但正因爲它違反常理所以在真正出現時才顯得如此驚悚。
實際上,不只是遇襲的骷髏軍們傷亡慘重,就連旁觀今夜這一幕的“友方單位”也感覺到離譜。
“沼澤在悲鳴,烈火的刑罰加身讓這片已經承受了太多死亡的大地又一次遭遇了重創,這些燃燒之火給這裡造成的影響估計要很久之後才能復原。”
在遠離轟炸區的天空,騎在風鷲上的瑪麗安嬤嬤在身前做了個宗教符號,這個再無過去獵巫大師風采轉而化身爲一名教堂修女長嘆着氣從前方似乎被點燃的夜空收回目光,她對身旁一言不發的娜塔莉和安玻說:
“看這火焰升騰吧,放在以往的時代,在自然之地塑造出如此悲劇的傢伙需要被狠狠的懲罰。然而在如今這個場景下,我卻無法對吸血鬼們的行爲作出任何批駁,甚至要爲他們的無情縱火而歡呼叫好。
唉,時代真的變了,我也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瑪麗安大師您當了修女之後真的越發多愁善感了。”
安玻小聲吐槽道:
“和烈火相比,亡靈纔是自然之敵!
我覺得墨菲領主那句名言說的真不錯,即便是邪惡與邪惡之間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而我現在最慶幸的是我們當初攻擊特蘭西亞時,他們手裡還沒有這種恐怖的武器,否則那些被燒成灰的亡靈就是我們當初的下場。
他們到底是怎麼製作出這種可以附着在骷髏軀殼上燃燒的惡毒火焰?
還有那些煙花一樣的武器。
明明那麼漂亮,但落地之後的結果卻那麼可怕。
我無法想象它要是落在人類身上,先燒穿血肉再焚燒骨頭,更可怕的是這種死亡的到來不是瞬時的。
那些受害者將親眼目睹自己的血肉焚化的全過程後纔會痛苦死去。
天吶
墨菲領主手裡的武器真是越來越致命了,娜塔莉,你怎麼看?”
“我笑着看。”
和玩家也接觸太多導致偶爾會蹦出一兩句騷話的娜塔莉會長面無表情的維持着自己的“冷酷獵魔姬”的人設,她沉聲回答道:
“在我眼中,豺狼人和黑災的威脅是目前最尖銳也急需解決的矛盾,在這樣的衝突面前,我們的道德水準是可以適當降低一下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墨菲的兵工廠可以繼續批量製作這樣的武器,那就意味着我們在面對豺狼人的毀滅之潮時活下來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我想,即便是我神親臨於此,也不會阻止墨菲動用這些玩意”
“娜塔莉!”
瑪麗安嬤嬤非常不滿的呵斥道:
“你作爲宗教首領不能用我們的神來做這種玩笑式似的比喻,你和那個總是試圖蠱惑我們的無信者異邦人的接觸太多了!”
“但即便是您也不得不承認,烏鴉閣下對於神靈與信徒關係的解釋讓人耳目一新,就連老尤金都無法反駁。”
娜塔莉輕聲說:
“在以往的時候,我們總認爲神靈無需從信徒這裡得到任何東西,然而基於這種不平等的關係所衍生出的整個教宗體系從一開始就傾斜的。
地基不穩的房子蓋的越高就越容易坍塌,我想這個理論也可以用來解釋阿瓦隆教會的墮落。
我們總是無限制的付出,我們祈求的乃是神靈不可能做出的迴應。
就比如曾難倒我的那個經典詭辯,我們的阿瓦隆是否能造出一塊祂也搬不起來的石頭?這個詭辯讓我意識到了我們的教會現在面對的最核心的問題。
我們是否要繼續宣傳阿瓦隆神那全知全能的偉大?還是從靈能師們對於神靈更中立的解析與理解中獲取新的神學觀點?
既我們的神靈並不全知也不全能。
它與其他的神一樣都是誕生於星界中的偉大生命,我們向我神奉上信仰與忠誠得到祂的庇護本身就是一種交換行爲。
它基於公平而生,它的威嚴被教典維護,足以確保天平兩端的和諧。
這毫無疑問會削弱我神的威嚴,但卻也會讓它的面目在我們的信徒心中更清晰,畢竟一個恪守規則被約束的神靈,要比一個喜怒無常的瘋狂無形者更容易被人接受。
我猜,這種變化對於我神而言並不是什麼壞事,否則老尤金在動手修改教典的那一刻就該被我神絕罰了。
瑪麗安嬤嬤,您或許應該多和烏鴉閣下聊一聊。
相信我,這對您來說沒什麼壞處。”
“異端!”
瑪麗安厲聲說: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真怕伱下一刻就把翠絲夫人那種離經叛道的所謂‘神的面目由人來決定’這種瘋言瘋語也說出來!你是在否定我神的神性,而你是目前阿瓦隆教會的首領!
天吶!
教宗帶頭叛變?
這是我最狂妄的夢中也不曾出現過的瘋狂場面。”
“但嬤嬤,你不得不承認,翠絲夫人的那一套說法是邏輯自洽的。”
旁邊的安玻也加入了討論,她小聲說:
“而且相比我們傳統且保守的教典,異邦人們爲我神編纂出的那一套‘與納垢的永恆淨化之戰’的神話顯然更被信徒們接受。
即便那些對我們的傳教毫無興趣的人,也願意花點時間在酒館裡聽阿瓦隆神是如何闖入納垢的瘟疫花園燒掉那邪神的污穢王座,他們甚至會爲這神靈的義舉叫好
我們應該改革!
舊日的制度已經證明會滋生可怕的腐敗,我們脫胎換骨,浴火重生可不是爲了重蹈覆轍。
既然是一場宗教改革那就該允許不同的聲音出現,我覺得烏鴉閣下的存在並不是壞事,他對於神靈和信徒關係的重新解析也讓人耳目一新。
你看,連老尤金都被說服了。”
“你們.唉,人心不古啊。”
瑪麗安嬤嬤無法反駁。
她只是感覺年輕人們都被帶壞了,這都怪該死的十年戰爭破壞了古老的傳承,否則她們纔不會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這個問題先別談了,再談下去我怕嬤嬤要拔槍幹掉我們兩個異端了。”
娜塔莉揮着手說:
“着眼於這場戰爭本身吧,吸血鬼們的轟炸即將結束,我們要趁着骷髏軍被摧毀的機會一鼓作氣的推進到瘟毒鎮側翼。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或許我們能一鼓作氣的啃下那個沼澤中的污染之源,我想,在阿瓦隆的旗幟於瘟毒鎮上空飄蕩的時候,即便是我神也會爲此展露笑容而忽略這條正在成型的灰燼之路。
這或許纔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我神對於這個世界自有規劃,而神的計劃需要人來完成!以此完成神與人的完美協作,我神與我們共同的作品將是一個充滿和平與美好的新世界。
這不比那宣揚我神威嚴的老一套更清晰且有目的性嗎?”
冒險者公會的會長笑了笑,在背後聖劍的嗡鳴中她低頭看去。
在後方的沼澤裡,超過三千頭樹人組成的“自然大軍”正在“牧樹人”炸裂的肚腩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踩着泥水從阿瓦隆教會的先鋒營地出發,向瘟毒鎮的方向大舉進攻。
這是自阿瓦隆教會覆滅以來,自然之神的信徒在這片大陸上舉行過的最宏大的自然徵召儀式。
而它誕生的目的便是爲了覆滅荼毒環境的豺狼人術士們,並且在戰爭之後繼續存在於沼澤塑造這裡,終將使這裡成爲阿瓦隆的地上天國!
多好的新故事啊!
信徒們一定會喜歡關於這場“自然之戰”的細節描述,而他們熱烈討論阿瓦隆的力量降臨於沼澤之上時,神靈的威嚴自然就得到了宣揚。
“安玻,你在這裡幹得不錯。”
娜塔莉低聲說:
“看來這裡不需要我親自出馬了,不過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手指上的那枚明顯是異界風格的戒指嗎?你們的進展這麼快的嗎?”
“嘿,娜塔莉,現在打仗呢,別討論這些和戰爭無關的因素!瞧,那邊有個屍巫衝出火場了,我現在必須以阿瓦隆的名義斬殺它!兩位,請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
與此同時,在沼澤戰線深處的一處高地上,白山伯爵的忠僕維斯塔將手裡的靈能望遠鏡放下。
他那張白皙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他對身旁的一名子嗣說:
“特蘭西亞人掌握了天火之力,真是讓人感覺到震撼,他們真的點燃了沼澤!”
“我們或許應該嘗試着學會這種武器的製作。”
維斯塔的一名子嗣眯起眼睛,他小聲建議道:
“我們知道這種燃燒之物是在特蘭西亞的兵工廠裡製作的,或許我們可以偷出製作配方,潛入那個地方對於夜行者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我想安德烈殿下和狼女陛下會需要這種戰爭藝術。”
“又或者,我們可以試着用更和平的方式完成這件事。”
維斯塔瞪了自己的子嗣一眼,他看着遠方在黑夜下持續燃燒的火焰照亮天穹,說:
“殿下希望維持與血鷲氏族的良好關係,我們便不能主動破壞它,幸運的是黑災將至,只要墨菲領主繼續使用這些武器,我們總有機會接觸到它們。
而且我希望你記住!
狼女陛下的威嚴是一方面。
安德烈伯爵的意志是另一方面,我們的殿下就如鼓起勇氣離開巢穴的幼狼,他將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上開啓自己的成長與故事。
我們效忠於殿下!
在他下定決心之後,我們也要和舊日時光開始切割了。之後宮廷的命令再傳過來,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嗯,我知道,請放心吧,尊長。”
那子嗣嚴肅的點頭說:
“殿下的意志就是我們前進的方向!不過那一百名宮廷劍衛可不太好處理,他們是絕對效忠於狼女的。”
“哼,他們能活過黑災再說吧。”
維斯塔擺了擺手,拉上自己的面罩,說:
“現在繼續行動!趁亂刺殺那些逃出火海的屍巫與冥府騎士,墨菲領主的勇士們將推進至瘟毒鎮,而這一切都是由白山派系提供情報支援。
我們的領主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發光發熱!
特蘭西亞的勝利也將成爲白山派系的勝利,這一次,我們不會再那麼輕易認輸了。”
——
帶着蜂鳴器的燃燒彈在空中加速到最後時刻的墜落時那股尖銳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而壓力過大時的煩躁就很容易滋生恐懼。
哪怕是對於號稱“永不畏懼”的亡靈來說,恐懼這玩意也不會憑空消失。
它們只會以另一種方式轉化爲更實質上的影響,比如壓力過大的時候,即便是嫺熟的屍巫也會出現靈能消耗過快的情況。
而當它們此時正處於逃跑和突圍的場景時,這樣的意外情況就很容易引發更糟糕的結果。
“轟”
又一枚炸彈從天而降砸在了西部方向的亡靈據點上,騰空而起的火焰將周遭一切都吞沒俯瞰視角下就如另一團火焰之花點燃。
此時的轟炸行動已進入尾聲,以瘟毒鎮爲核心向外延伸的戰場上到處都是這樣星星點點的火焰之花,把豺狼人術士們花了數年佈置出的防線拆的七零八落。
但真正被燒死的亡靈數量並不足,根本達不到傷筋動骨的程度,然而對於指揮節點的精準轟炸卻讓整個體系進入了癱瘓之中,而地面三方戰線上同時推進的配合也讓今夜的行動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一名屍巫騎在自己裝點奢華的骷髏馬上。
它以一種混雜着無奈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回頭打量着自己那已經被火焰吞沒的崗哨,這和它想象中與生者在泥沼裡死斗的場面可截然不同。
它本能的感覺到自己似乎踏入了一個未知領域,然而已經沒那麼多時間留給它仔細思考了。
作爲曾經的軍人,它知道眼下這種情況必須立刻後撤免得被對方的步兵包了餃子。
它帶着自己精心製作的骷髏僕從們進入了沼澤,打算從另一個方向快速回歸瘟毒鎮的最後一層防線,那裡有兩座法師塔的防禦支援沒那麼容易被破壞。
只要它們重新集結,不出幾天的時間,這些防線就可以被重新奪回來!
它們手裡有的是亡靈可供驅使,而對方的士兵死一個就少一個。
哈,這一波依然優勢在我!
但還沒等這個屍巫找到迴歸瘟毒鎮的方向,一陣尖銳且怪異,而且非常有節奏的某種樂器的聲音就在側翼的沼澤陰影中響起,今夜四處開火的火焰和轟炸嚴重干擾了沼澤中的靈能流動,讓屍巫的感知也不如之前那麼敏銳。
它只來得及下達防禦命令,幾顆被投擲過來的手雷就砸在了它的僕從腳下。
在劇烈的爆炸中屍巫並未受到影響,它還精準捕捉到了攻擊者所在的位置,便縱馬穿越過遍佈硝煙的爛泥地,打算靠近之後以一記兇狠的腐蝕之雲結束戰鬥。
然而,在它衝出槍林彈雨之後,看到的就是一個穿着卡德曼人民軍軍服的年輕人正半蹲在前方的岩石上,對他豎起大拇指。
而在那傢伙身前正有一個正在被其他人調整的黑色金屬筒。
這是什麼玩意?
屍巫的腦海裡涌過這個想法,隨後伴隨着低沉的爆鳴,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後,白磷彈一頭扎進屍巫後方的泥水中然後開了煙花。
“哈,老秦傳授的這一套瞄準術挺有用的嘛,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嫺熟掌握啦!”
今天傍晚剛剛復活就跑來參加戰鬥的三斤地瓜燒推了推自己的頭盔,滿意的看着眼前那個被包裹在“煙火”中痛苦掙扎的屍巫,又拿起小本本畫了一個槓。
這是他今夜的第二個值得紀念的“獵物”。
“地瓜地瓜!呼叫地瓜!我是番茄,快把你的筒子帶到我這邊來,前方崗哨沒有被完全燒掉,裡面還有一夥負隅頑抗的冥府騎士和它的僕從。
我們需要你的火力支援!
老秦限你五分鐘之內過來,否則軍法從事。”
他的隊友“一罐番茄醬”在小隊通訊裡喊了一句,讓地瓜燒撇了撇嘴,扛起筒子就朝着隊友所在的方向衝了出去。
他依然是個剛進遊戲的菜鳥。
不管是等級還是戰技都稀爛,但他已經不再畏懼和這些危險之物作戰。
他是一名繼承了美術生們傑出傳統武德的戰士!
現在這眼前燃燒的一切,也是屬於他的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