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738.蝴蝶的翅膀在伯聶城閃動
伯聶城是卡夫霍卡大平原地區的首府，從數百年前開始這片水草豐美之地就成爲了大陸著名的產糧地帶，在過去數次黑災中這裡都是非常重要的戰略區域。
即便是一百年前咬骨之王肆虐大陸時，被蹂躪悽慘的卡夫霍卡也是第一批被收復的。
即便是用瘟疫桶開道的咬骨之王也沒有肆意破壞這地方，因爲腓烈大人很清楚豺狼人的時代到來後，它依然需要這地方爲自己的帝國提供糧食。
現在，卡夫霍卡已被諾德托夫佔領快大半年了，這片區域依然履行着自己過去的職責，尤其是在一批新的領主被派遣過來之後，這片產糧區的生態不但沒有被破壞，反而在新領主們的“新朝雅政”之下運轉效率更快了一些。
當然這不是說那些北佬領主多麼仁慈，畢竟自打他們佔領這裡卡夫霍卡地區的叛亂就沒有停過，但這對於領主老爺們來說不是什麼壞事，哪裡發生了叛亂就意味着那地方對狼女不忠誠，就要派遣勇猛的冬狼軍團把那裡的叛軍統統送上天。
然後，就會有新的肥沃土地併入領主的大莊園中，再被分配給自己麾下忠心耿耿的僕從們。
這樣一來就能實現北佬的貴族和莊園主們對於卡夫霍卡的蠶食並建立相對而言比較穩固的統治體系，至於那些因爲“叛亂”被驅趕出自己土地的失地農夫要怎麼度過這個難熬的冬天，那顯然不是老爺們需要考慮的事。
你看，伯聶城的市場上對於年輕男女的僕從需求永遠旺盛不是嗎？
你沒有了土地不是還可以賣掉自己去老爺的莊園裡當農奴嗎？那麼心善的老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奴隸餓死或者凍死呢？
說不定你們還會被分配回自己親手蓋起的小房子裡，以另一種身份返回家鄉，然後過上“不愁吃穿”被“包養”，只需要幹活就能得到糧食不必再擔心意外到來的幸福日子。
這多是一件美事啊！
至於那些不願意籤賣身契的頑固愚蠢者.嘁，老爺們心善，見不得有人凍死餓死在自己的家門口，奴隸商人們在哪？還不趕緊把這些傢伙帶走！
特蘭西亞那邊不是在打仗需要人嗎？
就以一個半賣半送的價格送過去吧，還能順便刷一波特蘭西亞總督與執政官閣下的好感，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
卡夫霍卡沒有了叛亂隱患、老爺們清理了頑固的傢伙以免他們教壞自己老實本分的農奴、特蘭西亞得到了新鮮炮灰、諾德托夫王國爲抗擊黑災做出了努力、經手人還能得到一筆價格不菲的佣金。
伱看，所有人對此都很滿意。
總之在這麼一套流程走完之後，這片新佔領區自打入冬之後的局勢就詭異的安穩了下來，伯聶城的糧食生意在兩三個月的蕭條之後也走上了正軌。
尤其是天資聰慧的狼女陛下和特蘭西亞人簽了糧食保障協議後，連那些被耽擱了時候賣不出去的陳糧都找到了完美的銷路。
而且特蘭西亞對於各種商品近乎無止境的需求，也刺激到了伯聶城和周邊的手工業與剛剛起步的工業，讓一些商人在最近幾個月裡坐上了風口而拿到了一夜暴富的機會。
哪怕是在現在，在黑災如火如荼的時候，在今年的三場雪也是最後一場雪落入這片平原地區時，伯聶城依然溫暖如春，天氣的寒冷也壓不過商人們心頭的火熱。
他們在市場裡採購着，在各個莊園中奔走着，在田間地頭尋覓着。
眼下這個時候，只要送一車東西去特蘭西亞就能賺一車的利潤，任何有點野心的商人都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財富的冬天閒下來，而這種發自心底的火熱也讓整個伯聶城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清晨就開始喧鬧一直到午夜時分纔會安靜下來。
“你怎麼還在看窗外的風景？你已經看了三天了，不膩嗎？”
在伯聶城最大的糧食交易市場外圍的一處出租式的臨街住宅的四樓，一個有點虛弱的女士聲音在房中響起，帶着一絲呵斥和不滿。
她說：
“昨天的課業做完了嗎？拿來我檢查一下。”
“就在桌子上呢，您自己看吧。”
趴在窗戶邊打量外面那熱鬧的交易市場的少女頭也不回的說了句，似乎對她而言，那些複雜神秘又美妙的靈能學識完全比不上自己在這裡看那一船一船的貨物走碼頭沿着河流被送出去有意思。
那些船隻走的很急。
它們必須趕在河流再次結冰前把這些貨物沿卡德曼河一路送到安德瑪丘陵，然後在那個叫“激流堡”的商業城鎮裡度過接下來的冰汛期，沒準還能抽出時間去藏寶灣的賭場裡玩一玩呢。
這位趴在窗戶邊的少女不只是在看熱鬧。
從這個少女那一雙閃爍着智慧的眼睛中就能分辨出，她是在通過觀察這些商業活動判斷伯聶城現在的某些情況。
她的外表和大陸人多少有些不同。
尤其是膚色，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比起白色人種的西蘭人和諾德人而言都有些偏黑，甚至要比卡勒姆古國的黃色皮膚還要更黑一點，但說實話並不醜陋，這位姑娘的年紀不大，但身材已經出落的非常誇張。
她的美麗並不是大家閨秀的嬌氣，更類似於常年運動的健康美，一個不太恰當的形容，這姑娘就像是一位矯健的女戰士一樣，充滿了青春時的活力。
她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侍女裝束，但在盤起的頭髮上有個奇特的裝飾，那東西的外形着實不太像舊大陸的風格。
在她身後有些老舊但收拾的非常乾淨的客廳中，壁爐在燃燒着帶來熱量讓室內非常溫暖，而一名穿着占星師外衣帶着女巫帽，打扮的就像是一個“江湖術士”的高挑女子一邊咳嗽着，一邊坐在沙發上拿起了少女的課業。
隨手翻閱之後確認了進步便不再去看細節了。
她似乎精力不濟，咳嗽了幾聲代表着某種命令，讓窗戶邊的少女撇了撇嘴，轉身回到廚房忙碌，幾分鐘之後，一份加了蘋果片的熱茶就被送到了自己的臨時主人兼導師手邊。
“你這個儀態呀”
面帶病容卻看不太清楚年紀的女人嘆了口氣，變魔法一樣從手指尖彈出一個小小的藥劑瓶，將幾滴顏色古怪的藥水滴入紅茶中，這才端起它一飲而盡。
這是熱茶！
喝起來絕對燙嘴，然而這不是很健康的女人卻毫不在意。
她靠在沙發上等待着藥水生效，又閉着眼睛嘆息道：
“這大陸上大概沒有哪個僕從會如你一樣如此不客氣的對待自己的主人，我們挑選的這個僞裝真的是太糟啦，算了，之後去諾德托夫境內的旅程你就裝作是我的學徒吧。
記得帶上面具穿好長衣服，你這個膚色有點扎眼，而且你又不願意服從幻象藥水。”
“喂，莉娜，不是我不願意服用你的藥水，而是你的藥水對我根本沒用，我們之間試過的，不是嗎？”
那少女叉着腰，非常不滿的說：
“庫爾坎的神力依然在保護我，讓這些凡塵之物難以改變我的真實形態，這也不怪我呀！明明是你當初在被我救回來之後，拍着胸口說你能搞定一切的，結果身爲舊大陸上最厲害靈能主宰，卻連區區神力波動都無法掩蓋的嗎？”
“啥？你說啥？我剛纔好像沒聽清楚，區區什麼？”
靠在沙發上的女人以一種粗枝大葉的姿態驚呼道：
“真是夭壽了，果然是隻要活的久，什麼瘋狂之事都能見到！
居然有個小年輕神選對我說‘區區神力’，所以在你眼裡，我們舊大陸的靈能師都是怪物嗎？你覺得你隨便在路上找一個靈能師，就連神靈之力都可以輕鬆對付？
我們在討論的可是神靈，我親愛的丘丘特。
雖然我時至今日依然不太懂你之前侍奉的神是個什麼階位的存在，但僅從祂殘留於你身上的些許神力我就能判斷出，祂不會比目前舊大陸的數名神靈更弱勢。
你還真是會給我出難題。
唉，如果你真的那麼迫切的想要解決這個麻煩，那麼我建議你去一趟特蘭西亞吧，找血鷲氏族的大公翠絲夫人。那名死去了一百多年又突然‘復活’的猩紅魔女是這片大陸上對神力最有研究的吸血鬼，她絕對有辦法。
前提是你付的起價。”
“哼。”
被莉娜一陣譏諷之後，少女也不再開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此沉悶下來，片刻之後，那個叫“丘丘特”的女孩忍不住開口說：
“你確定這樣能行嗎？那個叫卡勒姆的國度裡真的存在可以幫助我的力量嗎？我是說，除了求助可怕的吸血鬼之外，真的有現世之人能幫助我和我正在受難的國度嗎？”
“我們出發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
閉目養神的莉娜感覺藥勁上來了，她有些昏昏欲睡，又揉着慘白的額頭說：
“要麼向南去起源之地，要麼向東去卡勒姆古國，這是目前舊大陸範圍內唯二兩個可以同時幫助我和你的地方。
我把選擇權交給了你，是你確定往東走，而時至今日你也不願意告訴我你不想去更近的起源之地的原因，你似乎對桑海人很有意見。”
“我說了，那裡是太陽和月亮的領域！”
丘丘特有些生氣的說：
“但太陽照耀之地同樣也是庫爾坎的領域，我的神警告過我，我們去了那裡就等於暴露了我的行蹤，這很危險！你這個性格糟糕的女人根本理解不了我肩負的使命。”
“唉，無非又是幫助與拯救那一套嘛，我都見多了總之就這樣吧，等我睡一會，出去採購點東西然後我們繼續向大荒野前進，再翻越白山進入龍帝的國度中。
一百年前我也算和那邊的人有點交情，現在落魄了，但願他們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
莉娜女士靠在沙發上已經打起了盹，她擺着手說：
“幫我洗一下衣服，謝謝。”
“啊，該死，你的內衣就不能自己洗嗎？這東西還要我幫你洗？你們舊大陸的靈能師也太不講究了吧！”
丘丘特頓時暴怒。
但莉娜已經假裝睡着了，聽不到她的抱怨了。
不聽不聽，丫頭唸經。
少女無奈的嘆了口氣，雖然還想繼續自己的社會觀察，但她明白正事要緊。
莉娜這傢伙雖然粗枝大葉，雖然懶惰無比，雖然作風糟糕，但她確確實實在履行承諾，自打自己在安塔尼地區的海岸把這傢伙救活之後，她就護衛着自己一路向東。
如果沒有經驗豐富的莉娜，丘丘特根本不可能在兵荒馬亂的歲月中躲避那些暗中追蹤她的眼睛，橫穿半個舊大陸到達伯聶城。
而且丘丘特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莉娜其實受傷嚴重，每天都要喝那奇怪的藥水續命，這傢伙本質上死了一次，她雖然不說自己的真實情況，但丘丘特能理解，莉娜要去卡勒姆古國其實也是爲了自救。
她的情況真的已經很糟了。
“唉這難道就是我的命運嗎？”
丘丘特自怨自艾的來到洗漱間幫助莉娜清洗衣袍，她一邊如一個侍女那般忙碌，一邊在心中哀嘆自己的命運爲什麼會急轉直下。
明明自己在故鄉也是身份高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舉啊，這短短几個月裡，自己不但學會了自己做飯，而且還要幫別人洗衣服，真是太慘啦。
“叮咚”
就在少女悲鳴時，門鈴聲突然響起，讓丘丘特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的形狀古樸的黑曜石短劍，一層如太陽般的赤紅色流光在那獵刃上一閃而逝。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走到門邊輕聲問道：
“誰？”
“客房服務，小姐。”
門外響起溫和的聲音，就和前兩天的客房服務沒什麼區別，丘丘特正打算開門，但剛擡起手就被壓了下去。
她回頭一看，莉娜正在對她搖頭並做了個躲閃的手勢。
丘丘特立刻抱頭蹲防，下一瞬.
莉娜深吸了一口氣！
門外的高階荊棘刺客們還在互相打眼色呢，猝不及防的龍息術就從門對面噴涌而出，釋放前幾乎毫無靈能波動，讓刺客們根本來不及防禦就被捲入了翻滾的龍息烈火之中。
他們可是吸血鬼啊！
天生就怕這種附帶恐怖正面能量的高階法術，一個照面就差點被對方團滅。
翻滾的龍息沿着走廊向兩側涌出，幾乎瞬間點燃了能夠點燃的一切，又在古怪的爆炸中將這出租公寓的上層引燃，在混亂的尖叫聲中一場突襲被迫演變成了強攻。
但吸血鬼們面對的是“龍焰”莉娜！
環之塔三塔中破壞力最強的塑能塔前任學派大師，哪怕已經被傷痛折磨到只剩下半條命，這等人物依然不是幾個上位血族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付的。
畢竟人家起手就是龍息術，基本等同於一頭行走的人形火龍了。
輕鬆擊退了吸血鬼後，莉娜一邊咳嗽着一邊護着已經背好了揹包的丘丘特後退到窗戶邊，她說：
“咳咳，這幾天你一直在觀察，對吧？現在拿個主意吧，小公主，我們該往哪跑？”
“那些船！”
丘丘特小聲說：
“從這裡跳下去用隱匿法術進入市場，偷幾件衣服然後上船，我看到了那船上會運送可憐的農奴去特蘭西亞，那明顯是某種走私活動，肯定已經打通了本地荊棘氏族的關係。
他們派人搜尋也不會搜那些船的。
我們可以先去特蘭西亞，走另一條路去卡勒姆古國，你不是說了嗎？橫穿黑暗山脈也能到達帝國西境。”
“我是說過.但現在的黑暗山脈，天吶，又要直面黑災了嗎？”
莉娜嘆氣說：
“算了，按照你的想法來了，既然已經驚動了荊棘氏族，那麼大荒野這條路註定走不了了，我撐不住了，跳下去之後你帶着我走。
該死的！
我就知道，欠你那個人情我得拿命還了，如果我今天之後還能撈到一條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