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山口的失敗被血疤氏族封鎖了消息,目前的劈爪氏族只有上層才知道它們的十幾萬先鋒大軍與黑焰山口的守軍同歸於盡。
但某些異樣的情況其實不需要知道真相也能猜的出來,比如這半個月中在劈爪氏族領地裡發生的一連串星界撕裂事件,那是非常明顯的報復行爲,只針對劈爪氏族而且頻率這麼高,其他氏族的豺狼人首領們也不是傻子。
它們已經意識到出事了。
但對於劈爪氏族而言,這些都已經不算什麼了,光是十幾萬大軍的覆滅就足以讓這個大氏族被打斷骨頭,留給它們的選擇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響應許格森大督軍的號召,將剩下的戰士全部投入對特蘭西亞的進攻中。
只有攻下特蘭西亞,在那裡製造恐怖的屠戮才能挽回氏族已經岌岌可危的聲望。
而且還有更現實的原因,它們也只有在特蘭西亞進行足夠豐厚的劫掠並且爲後續軍隊打開進入大陸核心區域的道路,纔有可能在這場災難之後重新恢復元氣。
豺狼人的種族傳統可並不仁慈,它們是達爾文生態的忠誠擁護者和身體力行者,若此時不是戰爭時期,光劈爪氏族現在虛弱的姿態就絕對會引發羣起攻之的惡劣結果,甚至是那些原本附庸於劈爪的中小氏族也會在這時候狠狠的反咬主人一口,以此吃的滿嘴流油。
此類事件之前發生過很多次。
在咬骨之王的時代,根本就沒有劈爪、鞭尾、斷牙和血疤這些亂七八糟的氏族,它們全部都是在第四次黑災失敗後的混亂中崛起的。
劈爪氏族已經被黑焰山口的失敗逼上了絕路,它們沒得選了。
此時該如何穩住這搖搖欲墜的局面就是對波塔娜繼任者的最大挑戰,好在許格森已經有了血疤氏族這個“忠誠盟友”,讓它依然有足夠的號召力和威懾力拉動劈爪氏族的最後大軍。
在血疤氏族提供的集結地,一處位於苔蘚山谷向特蘭西亞方向前進一百公里的山谷中,新晉的狩獵神選許格森正坐在血疤氏族提供的狩獵王座上,聽取着眼前數名大督軍的彙報。
這個王座是當年咬骨之王用過的物品,並不十分奢華,甚至連豺狼人們最喜歡的顱骨裝飾也很少,看起來非常“樸素”而且並不野蠻。
但這用雷霆蜥蜴之王的頭骨打磨的王座上鑲嵌的每一個顱骨都是有來歷的,數量少掩蓋不了它的質量高。
那都是被腓烈大人在戰爭中親手獵獲的最有價值的敵人,山丘領主、遊俠將軍、月之祭祀、桑海人神官、半身人大技師以及吸血鬼總督還有幾名人類的著名英雄。
如此偉業的證明自然沒人敢小覷這尊王座的威懾力,過去百年裡,即便是最狂野的豺狼人酋長也不敢覬覦它,格爾曼·咬骨倒是五次三番向血疤氏族討要,但阿莫特酋長根本就不理它,只當咬骨大王在練習口腔體操的絕活。
在血疤氏族看來,格爾曼·咬骨只是個拙劣的模仿者罷了,把這個王座交給它只能玷污那輝煌的見證。
而此時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面的許格森也展現出了與往日不同的氣質。
它換上了一套血疤氏族打造的神選戰甲,血色的塗裝讓這玩意看起來非常妖豔且具備足夠的壓迫力,全覆式的戰甲包裹住了許格森的每一處軀體,甚至連尾巴都被裝上了骨質的尾椎護甲。
但金紅色的鬃毛從那盔甲的脖頸處散佈着,讓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頭人形的獅子。
其左手拄着猩紅纏繞的污穢之牙,右手下是體格大了好幾圈的座狼死爪,其目光冷漠威嚴,額頭處那一撮白色的毛髮也在神選儀式結束後成爲了如畫龍點睛一般的赤紅。
像極了第三隻睜開的血色眼瞳。
在它面前,被召集過來的劈爪大督軍們不敢放肆。
或許有幾位來自劈爪氏族附庸的豺狼人督軍心中有別的想法,但在親眼看到已經被血疤氏族全力支持,甚至有一支三百人的狩獵選民作爲近衛的新酋長時,它們立刻放棄了心中所想並恭敬的稱呼許格森爲“主人”。
波塔娜的時代結束了。
她的遺願成真了,她最完美的作品登上了酋長寶座,唯一諷刺的是,這一切的推進和她失敗的努力幾乎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的領地損傷慘重,許格森主人。”
一名老豺狼人祭司顫顫巍巍的說到:
“不僅是那些屯兵之處被邪惡的山羊人用星界的力量摧毀並污染,還有那些重要的魔藥田,我們今年的收成沒了,族人們都要餓肚子了。
更糟糕的是,波塔娜主母在灰燼平原下的那些蘑菇場也被摧毀了。
就在兩天前,我們的衛士發現了精靈和山羊人的入侵,它們勇敢的迎戰,但從地下殺出的罪孽矮人們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那些居住在灰色沙漠邊緣的混球們用炸彈摧毀了蘑菇場,還逼退了居住在更地下的鼠人。
我們爲戰爭準備的武器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材料。”
“但你們手裡還有成型的瘟疫桶,對嗎?”
許格森啞聲說了句,聲音並不明亮,但卻讓那老豺狼人抖了抖身體,它說:
“有是有,但”
“我們用不到那些東西了!用瘟疫明顯無法擊潰特蘭西亞人,尤其是他們的那些戰爭英靈。帶上這些東西還需要專門的瘟疫術士們保存它們,接下來我們需要快速突進通過荒蕪山區域,山路難行,這些玩意還是送去給黃銅要塞那邊吧。”
許格森身旁的曼森祭司小聲說:
“血疤氏族的抽身讓格爾曼酋長非常惱怒,這一批瘟疫正好可以消弭他的怒火,而且那邊是攻城戰,瘟疫桶顯然有更出色的發揮空間。您覺得呢?神選閣下。”
“嗯,非常穩妥的思考,就這麼辦吧。”
許格森大手一揮,同意了曼森的建議。
這種“從善如流”的姿態也讓曼森祭司非常滿意,這說明許格森還在血疤的控制之中。
“我們的族人因爲特蘭西亞人的襲擊而失去了食物來源,它們即將餓肚子,這不正是每一次黑災最原始的動力嗎?”
許格森撫摸着自己的座狼,它說:
“向劈爪氏族和十六個附庸氏族全員發出徵召!我們的士兵數量已經不夠了,但沒關係,每一個豺狼人都是天生的戰士,讓雌性們也做好戰鬥的準備。
帶上那些高過車輪的崽子,讓它們在戰爭中快速成長。
我和僅剩下的劈爪戰士們將成爲前鋒,血疤氏族的同胞們會協助我們突進到特蘭西亞那命定的戰場。
劈爪是不能跪着活下去的!
在遭受劫難之後,我們要麼以勝利者的姿態奪取新的領地,要麼就作爲祭品犧牲於戰場之上。
這就是豺狼人的命運,沒有妥協可言!”
這一道命令驚呆了眼前的劈爪督軍們,但它們很快就意識到新酋長並沒有在開玩笑。
它是真的決定效仿真正的黑災來進行一場“全家老小一波流”,這可真是讓人猝不及防的事態,不過仔細想想,許格森主人的考量倒也沒什麼問題。
與其等到族人們真的因爲飢餓開始互相殘殺,不如趁着現在還能反擊的時候放手一搏。
更何況就算心裡有反對的意見,誰敢在這時候提出來呀?
你看看許格森主人看向自己這些“前朝老人”的陰冷目光就知道,誰敢在這時候給新酋長上眼藥,就等着被抓出來當個典型吧。
豺狼人們確實不善思考,但能坐到大督軍這個位置上的可沒有蠢貨。
它們很快就接受了命令並轉身離開這裡前去傳達,以豺狼人們的動員速度,最多一個月整個劈爪氏族就將進入全面戰爭狀態,屆時整個黑暗山脈中的劈爪氏族成員不管老小,不管性別,不管身份都要向特蘭西亞前進了。
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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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是黑災該有的動員力啊!
在這些督軍們離開之後,許格森陷入了沉默,它明顯在思索一些問題,身旁的曼森祭司沒有打擾它,像極了一名忠誠侍奉的狩獵忠僕。數分鐘之後,許格森開口說:
“我以劈爪氏族在黑暗山脈中的所有領地作爲抵押,曼森祭司,我希望能向血疤氏族借一批用於行軍的糧食和武備。我會留下一些人守在領地中,你們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接收了。”
“嗯?”
曼森也沒想到許格森這麼果斷,這傢伙真是打算押上一切做最後一搏了?
它眨了眨眼睛,說:
“可是灰燼平原上的氏族領地是波塔娜年輕時拼了命才從山羊人手中搶來的,正是因爲這功績她才能成爲劈爪氏族的大酋長,伱就這麼送出來,是不是有些.”
“如果我失敗了,劈爪氏族的滅亡只是個時間問題,留着那最好最肥沃的土地有什麼用呢?無非是其他氏族眼中的肥肉罷了。”
許格森一擺手,大聲說:
“我剛纔不是在欺騙我的督軍們,這將是劈爪氏族在真正意義上的放手一搏,特蘭西亞要麼成爲我們的新領地,要麼成爲我們的墓地,沒有第三種選擇!”
“好!”
曼森滿意的讚賞道:
“這纔是狩獵神選應有的器量!和你的決意相比,格爾曼在各方面都太差了,果然,狩獵之主對你的青睞是有原因的。
我會將你的請求轉達給阿莫特酋長,苔蘚山谷還有一批糧食可以提供給你們,但足夠武備還有足夠兇狠的座狼我們也很缺,恐怕你還要和鞭尾氏族進行一場交易。”
“我沒心情和老辛格那樣的狐狸交談,那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許格森從狩獵王座上站起身,它對曼森說:
“這任務就委託給您吧,由血疤氏族出面分配我們的領地,我不在乎是不是會虧本,我只是要看到我的族人們在踏上戰場時最少不至於要用爪子和牙齒戰鬥。
甚至是我的養母視若珍寶的靈能瘟疫的配方,還有我們劈爪氏族的巫毒法術的奧秘
這些都可以談!
但我面臨着一場戰爭,曼森閣下,我不想輸,而且我沒那麼多時間用在這種交易之上,我會在今天下午帶着我的士兵們出發。
我要先攻下勇氣堡,來作爲豺狼人的復仇之火的點燃時刻。”
“沒必要在那裡浪費時間,許格森,你帶着士兵們前往荒蕪山吧。”
曼森眨着眼睛說:
“在黑焰山口落陷之後,勇氣堡已經是一座孤城,血疤氏族既然要參與到戰爭中,那麼那硬骨頭就交給我們吧。作爲狩獵之主的祭司和追隨者,我們也要爲我們的神靈獻上勝利的祭品。”
這話說的就很不要臉了。
相比進入已經被難纏的特蘭西亞人層層佈防的荒蕪山,在已經淪爲廢墟的戰場上圍攻勇氣堡顯然是一件難度更低的事,最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
這曼森口口聲聲說血疤氏族的十萬精銳都會由許格森調遣,但實際上,它還是想要讓劈爪氏族承擔危險的任務,好讓血疤氏族去撿那些更好啃的骨頭。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哪怕是在狩獵之主降生之後,豺狼人的文明依然要有一位行走於凡塵的首領,氏族與氏族之間的階級依然是存在的,喚醒了狩獵之主會讓血疤氏族贏得無上的超然地位,但血疤的祭司們不止想要地位,它們還要攫取權力!
在這樣一場戰爭中,誰能在最後勝利時保存更多的力量,在豺狼人的下一個時代裡自然能獲得更多權力。
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許格森,但狩獵神選卻對此毫無意見,表現的就和一個言聽計從的頂級打手一樣。
一個完美的傀儡。
它很清楚,這是血疤的狩獵祭司們希望看到的。
而這位一手促成了許格森成爲狩獵神選的曼森祭司,顯然就是血疤氏族派到新晉神選身旁的“督軍”,或者叫控制者。
又一條狗鏈被套在了許格森的脖子上,血疤氏族以爲這樣就能控制它。
很好。
就讓它們繼續維持這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吧,就像是波塔娜酋長下令使用瘟疫的那一刻時那種“優勢在我”的心態吧。
狩獵神選面無表情的同意了曼森閣下在接下來提出的連續五個要求,甚至連一句反對的嗚咽都沒有,它就像是個被複仇和怒火衝暈了頭腦的年輕豺狼人,一心只想着帶着大軍去和特蘭西亞人拼個你死我活。
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把這支軍團的真正控制權都給了曼森。
“那麼,您該前往您的軍隊中準備出征了,神選冕下。”
曼森用了一個相當奇妙的詞來形容許格森,後者點了點頭,將血紅色的戰盔扣在了頭上,遮擋住那副王者之容,其上兇狠的死爪離開了這處議事之地,還有六名狩獵選民扛起了那咬骨之王用過的王座緊隨其後。
在它們都離開時,曼森長出了一口氣。
它喚來一名學徒,對它說:
“傳達我的命令給修特督軍,讓它帶上它的氏族立刻前往勇氣堡,我給它七天時間,攻下那個地方作爲血疤氏族在特蘭西亞方向的屯兵地。
再轉告阿莫特酋長,就說我們的神選大人一如計劃中那般睿智且勇猛,它最珍貴的特質在於很懂得向智者詢問並採納正確的建議,且心中充滿了復仇之火,這足以讓它成爲最優秀的神之踐踏者。
讓酋長閣下派人接收劈爪氏族最精華的領地,那些靈能厚重之地將成爲狩獵之主在下一個時代的諸多聖地。
我會隨它一起通過黑焰山口,確保一切都在氏族的計劃之中。
不必再擔心血疤氏族的未來了,那未來已經被我們緊握在了手中!哦,對了,別忘了派出氏族核心成員,親自押送那一批靈能瘟疫前去戈爾貢山口。
格爾曼·咬骨大王是個很容易滿足的性格,它會因爲這些戰爭武器的到位而遺忘之前的小小衝突。
當然,待它統帥大軍進入熱那亞半島時,血疤氏族也要有屬於我們的那一份獵獲。”
那學徒認真的記錄下曼森閣下的一系列命令後便前去傳達,而意得志滿的老曼森站在這高處,向下眺望着山谷中正在集結起來準備出發的大軍。
那是由劈爪氏族重新徵召,也是它們僅剩下的六萬精銳和血疤氏族的四萬蠻兵組成的“復仇軍”,是許格森用來打破前往特蘭西亞之路的先鋒。
它們或許終會消耗殆盡,但這就是豺狼人的命運。
自打它們在黑暗山脈甦醒並活動那一日起,它們就已經學會了用生命去換取那些渴望之物。
最開始是食物,然後是領地,最後是勝利。
咬骨之王的時代讓豺狼人第一次有了偉大的目標,讓它們學會了征服,而在即將到來的那個時代裡,豺狼人似乎又回到了文明起始的源點,又一次,它們又要爲生存而戰了。
“多麼美好的景象啊.”
曼森撫摸着爪子上佩戴的腐蝕之傷,在那覆蓋着污穢力量的爪刃跳動中,它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懸掛上的那個非常奇特的吊墜,輕聲說:
“狩獵之主啊,我等將這一切供奉於您,在那終將到來的世界黃昏裡,在那焚滅萬物的滅世之火中降生並賜福於我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