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有這樣說。
因爲雨晴向我望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左臉。一瞬間,我思緒雜亂,想到了很多事。
我改口道:“我幫你找房子吧,我所在的公司有一個房地產網,其中一個欄目是房產中介,可以幫人網上找房。”
爲什麼我會突然改變了想法?因爲我看到了雨晴左臉上的胎記。
那一刻,我問自己,我能接受嗎?我能接受自己跟如此一個臉部有缺陷的女孩一起生活嗎?
看來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呀。什麼從不以貌取人,什麼喜歡跟真誠的人當朋友,都是廢話!人,就是那麼現實;容貌,終究是衡量一個人的最重要的標準!
我如此停頓了一會,才把話接下去,雨晴當然知道我是臨時改變了原來的想法。我原來的想法是什麼,我爲什麼會改變,我想雨晴都能猜到,因爲我看到她的眼睛像剛纔那樣,剎那間暗淡了下來。
看來在聰明的女孩子面前,真的不能說謊呀。
雨晴爲什麼會失望?大概是她身邊的人都歧視、嘲笑她的樣子,難得遇到我這樣一個並不特別介意她的容貌的人,十分欣慰,沒想到,現在卻發現我竟也跟那些人一樣,以貌取人,自然失望之極。對我失望,也對這個世界失望。
“不用麻煩你啦。”雨晴低着頭說。認識她以來,我從來沒有聽過她的語氣這樣低沉過。
看來她是真的失望了,哪怕她再樂觀,這時也笑不出來。
吃過晚飯,雨晴收拾碗筷,我則在大廳看電視,彼此沉默不語,氣氛十分尷尬。我想離開,卻又覺得忽然走掉不大好。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喬宇那小子打來的。
“怎樣?”我直接地問。
“樂揚,出來玩嗎?”喬宇比我更直接。
“今天是星期天呀,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沒關係,早點回去就好,出來吧,有好多漂亮的MM呢。”
曾幾何時,這句話,對我充滿引誘力。但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喬宇說出這句話,我卻沒什麼興奮的感覺,甚至有點反感。
我真的對這種一夜情的刺激麻木了?甚至抗拒?
我還沒說話,喬宇又說:“來吧,坐一會吧,倪城空也去。”
我也不是什麼婆婆媽媽的人,爽快地說:“好吧,你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現在?現在才八點多呀。”
“沒關係,先出來吧,在我家對面的士多等,五分鐘。”
沒等喬宇答話,我掛了線。
我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經過剛纔的事,我有點不知道怎樣面對雨晴了。
我對雨晴說:“我朋友找我,我要走啦。”
“嗯。”雨晴應答了一聲,語氣很平淡。
她還在生氣?即使不是生氣,也大概還在失望吧。
“謝謝你的晚飯。”
“不客氣。”她的語氣還是那麼平淡。她也沒有說什麼“你喜歡吃,我下次再給你做”的話。
我心中嘆了口氣,匆匆離開了雨晴的家。
我傷害了一個女孩的心。我剛纔的表現,我剛纔的神情,像利劍一樣,向一個早已傷痕累累的女孩,又刺了一劍。
來到士多,叫了瓶雪碧(我很少喝可樂,因爲我相信喝可樂對男性有害的話),等了一會,喬宇便來了。
“這麼早把我叫出來幹嘛?”喬宇劈頭就問。
“呆在家無聊嘛。”我隨便找了個藉口。
“哼,你無聊,我可忙得很呢,還差那麼一點,本來打算通關後再出來嘛。”
“遊戲而已,什麼時候玩都行啦。”
“哼!你等我一下。”喬宇說着,走到馬路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不一會他從便利店出來,回到士多前,手上已拿着一盒“三個裝”。
我跟喬宇漫無邊際地聊了一個多小時(我沒有提到雨晴)。十點的時候,我們各自駕車來到ROOM吧。不一會,朋友們都到齊了。有幾個是我認識的男生,也有幾個是我沒見過的MM,城空也在,而最令我驚訝的是,Amy也跟城空一起來了。
我不知道Amy會來,如果知道,或許我就不會來了,再怎麼說,跟一個並非女朋友卻發生過關係的女孩見面,是一件蠻尷尬的事。
“來吧,玩吧。”一個男生說。
“要不咱們來玩七八九?”喬宇提議。
大部分人贊成,剩下的人也不反對。
七八九是一個很簡單卻很刺激的遊戲:一羣人輪流擲兩顆骰子(能擲出兩點到十二點),如果擲到七點,就往一個杯子里加酒,如果擲到八點,就把那杯子裡的酒喝掉一半,如果擲到九點,則把杯子裡的酒喝光,如果擲到同樣的點數(如兩顆骰子都是三,或兩顆骰子都是六),則擲骰子的順序反過來。擲到七、八、九點後,需再擲一次。
有時候,你擲到七點,剛把杯子加滿,接着擲到九點,便要把自己剛加滿的酒喝光了。這個遊戲常常出現害人終害己的情況。
“你們玩吧,我看着就行。”我說。
“不玩?這麼掃興?”城空說。他說話向來簡潔。
“我明天要上班,不想喝太多,你們玩吧。”
“別管他啦,”喬宇急不可待,“我們開始吧。”
Amy來了以後,一句話也沒說,在玩七八九的時候,每次擲到七點,她就把杯子倒滿,擲到八點或九點時,她就想也不想地把酒喝下去。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想要借酒消愁?
她爲什麼心情不好?因爲我?
玩了好一會,Amy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一個杯子太少,咱們玩三個杯子。”
“三、個、杯、子?”喬宇瞪着眼睛大聲說。
“不敢嗎?”Amy冷冷地說。
“誰怕誰?”喬宇最要面子,哪裡肯示弱?
於是玩起了三個杯子的七八九。Amy每次擲到七點時,就把三個杯子都倒滿,擲到九點時,就毫不猶豫地把三個杯子裡的酒一口氣喝掉。衆人目瞪口呆。城空對她悄聲說:“你別玩啦,休息一會。”
“別管我!繼續!”Amy說着,竟向我望了一眼,目光十分複雜。
痛恨、憎惡、深情、委屈、可憐……似乎是數不清的元素交織在一起。
我吁了口氣,站起身來,向廁所走去。在廁所門外,我卻看到一個常在酒吧裡見到的鏡頭:一個男人把一個女孩壓在牆上,瘋狂地吻,女孩奮力掙扎,試圖把男人推開,但力氣不夠,並不成功。
這情景發生在酒吧,是極之尋常的。別的不說,一個星期前,我不就跟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MM在這裡激吻嗎(區別是我沒有強吻)?
本來我只是抱着好奇的心理看一下,但當我看清那被強吻的女孩的容貌時,我全身一震,幾乎叫出聲來。
爲什麼會這樣?
因爲我看到的是一張極爲熟悉的臉。
是何曉薇!我的初戀女友何曉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