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人的聲音像是雷鳴一樣:“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個孩子殺了。”
可是白狐仍然沒有現身,像是根本聽不到這話一樣。
樹人冷笑了一聲,朝小鬼們揮了揮手。
小鬼們在大鍋下面添了很多柴禾,很快,青色的火苗就開始舔着鍋底。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些柴禾不是普通的枯樹枝,而是人的枯骨。這些枯骨應該就是小鬼們的肉身腐爛之後留下來的。能夠用自己的骨頭生火,他們也真是夠狠心的了。
我對無名說:“這種火有溫度嗎?我記得鬼火應該是冷冰冰的。”
無名嘆了口氣:“鬼火確實沒有溫度,但是有大量的陰氣。嬰兒體質很弱,時間長了,會被陰氣熬死。現在有那塊玉護着他,他不會出事。不過時間長了……玉里面的殘魂耗光了,就輪到那小嬰兒了。”
我看了看那口鍋,發現裡面爆發出一縷淡淡的白光來,估計是那塊玉的神效了。
我對蔡婆婆說:“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蔡婆婆點了點頭,然後壓抑着咳嗽了一聲。
我關切的問:“沒事吧?”
蔡婆婆笑了笑:“沒有事,那些硃砂在身體裡面,留了一點老毛病。等過兩天,我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和她結伴向墳山上面走。
那些小鬼三三兩兩的站在墳山上,我們不可避免的從他們身邊經過。幸好,小鬼們的目光全在那一口鍋裡面,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們兩個。更沒有人驚訝爲什麼多了兩個陌生的小鬼。
甚至蔡婆婆咳嗽的時候,還有小鬼半是調侃,半是關心的說:“老人家,都病成這樣了,還湊熱鬧呢?”
蔡婆婆就一本正經的說:“既然埋在墳山上了,就得出一份力。”
估計這是墳山上很流行的表忠心的話,蔡婆婆在這裡呆了幾天學會了。而那些小鬼都讚許的點了點頭,對我們更加放心了。
我們走在寒風裡,走在羣鬼中。我低着頭,儘量不去看那一張張恐怖的臉。我緊咬着牙關,抵禦着陰森的鬼哭聲,嗆人的紙灰味。
幾分鐘後,我們來到那口鍋面前了。
綠色的火焰一閃一閃,照的我們臉上忽明忽暗。
有十幾只小鬼,正在繞着那口鍋轉圈,嘴裡面吟唱着含義不明的歌謠,手腳揮舞着怪異的舞蹈。我感覺他們像是原始人,正在進行什麼巫術一樣。
我和蔡婆婆對視了一眼,我們兩個沒有商量,不約而同的跳進了那個圈子裡面。然後模仿者小鬼的動作,也濫竽充數的跳起來了。
我們繞着大鍋走了幾圈,眼看着美玉的白光越來越弱,就快要撐不住了。
我看了看樹人,他正在看着遠方,使勁威脅着白狐。我看了看小鬼,他們都東張西望,緊張的等待白狐現身。
我趁他們不注意,把懷裡的紙人掏了出來,隨手扔進了鍋裡面。而蔡婆婆手疾眼快,把孩子抱了起來,藏在了懷裡。
我們兩個的動作有先後之別,但是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其餘的小鬼只覺得我們的胳膊誇張的晃動了一下,以爲是新的舞姿,根本沒有想到,裡面的嬰兒已經被掉包了。
蔡婆婆把孩子藏在衣服裡面,她像是十月懷胎的孕婦一樣,抱着肚子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走。而我則跟在她身後。
在我們下山的時候,小鬼們依然沒有注意到我們。只有幾個小鬼衝蔡婆婆笑着說:“老人家,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懷孩子呢?”
這一次蔡婆婆沒有說話,可能是因爲急着逃離這裡,心中太緊張,所以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吧。
好在,那個小鬼只是打趣了一句,就把眼睛轉移到別處了。
蔡婆婆又走了兩步,忽然使勁咳嗽了一聲。隨後,有一口血從她嘴裡面噴了出來,好巧不巧,落在了一個小鬼的身上。
那小鬼驚奇的說:“老人家,你怎麼……”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拍打着身體叫起來了:“疼,疼,疼。這老傢伙的血有毒。”
蔡婆婆知道事情不妙,抱着孩子,加快了腳步。
我聽到後面有小鬼說:“她的血裡面好像有硃砂。哎呀,這不是前兩天逃走的那個老婆子嗎?趕快攔住她。”
我和蔡婆婆一聽這話,迅速的向墳山下面逃去了。就要接近樹林的時候,那圈樹林忽然活了。
所有的樹都拔地而起,像是巨大的手一樣,將我們攔回來了。
這時候我們才絕望的發現,原來這一圈樹林早就不是絕戶墳的界限了,樹人已經控制了這些樹林。
我聽到樹人在山頂上淡淡的說:“把孩子交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無名抽出桃木劍:“咱們闖出去。”
他的話剛剛說完,就有無數的枝條捲過來,它們像是靈活的蛇一樣,只是用了幾秒鐘而已,就把我們五花大綁了。
我們有和樹人決一死戰的信心,只可惜,我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樹人淡淡的說:“把嬰兒交出來。”
他沒有等蔡婆婆動手,直接把孩子搶去了。
隨後,他冷笑了一聲:“現在,你們可以去死了。”
這句話出口之後,所有的樹枝猛地向上舉起來,我們全都被舉在了半空中。然後枝葉一寸寸收緊。
我們要被勒死了,而且是用舉在天上,當衆受刑的方式。
很快,我眼冒金星,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忽然,我聽到一聲蒼涼的龍吟聲,緊接着,是一陣充沛的長嘯聲。吟聲與嘯聲相疊加,好似月光一樣,向四面八方流淌下來。
我看到一個影子,從月亮上飛下來。他一身白衣,像是用月光裁成的一樣,他提着一把晶瑩透亮的玉劍,像是天上的明月削成的一樣。他隨手一揮,玉劍發出一道寒光。寒光像是月光,將所有的枝葉都斬斷了。
我們的身子開始墜落,他卻伸手攬住了我的腰,然後緩緩飄落在地上。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說:“這麼晚了,亂跑什麼?”